第40章

把鞏珍珠送到家, 易歡又聽到手機在響,這次倒不是剛才那串號碼了。

易歡猶豫片刻後,還是接起了電話。她想石寬磊應該不是那種閑得會一直打她電話的人。

“小歡?”易少榮問, “是你嗎?”

易歡愣了一下, 問他:“你怎麽知道我手機號的?”

“還真是你, 我問了一圈,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電話。”易少榮問,“小歡,我有點事想找你,方不方便?”

易歡的聲音冷冷淡淡的:“什麽事?”

“是關于公司上的事。”

“你不是不知道,我向來不懂這些。”

易少榮道:“不是要咨詢你, 是想問問你, 能不能幫我在沈霃寬跟前說幾句話,或者能不能帶我去見一見沈霃寬。”

易少榮抱着電話,把最近公司遇到的一些難事簡要地告訴易歡,他想讓易歡幫自己在沈霃寬跟前說說話。

“我知道蛋糕就一塊,大家都想過瓜分點,不過他萬興總不能太過分啊。”易少榮道, “明明之前都約定成了的, 那部分是我的,他現在又讓他們萬興的人□□來, 這是幾個意思呢?”

易歡道:“我怎麽知道他幾個意思?我又不是他肚裏蛔蟲。”

易少榮幹笑着,說:“小歡,我知道你現在跟他關系不錯。你能在他面前說上話。”

易歡并不否認她和沈霃寬的關系, 只是……

“我為什麽要幫你們說話?”

“我們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親人。”易少榮摸着頭,“前期資金都投了進去,現在後面不讓做了,我們拿不到訂單,等于白投入那麽多,公司最近業績也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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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少榮,親兄弟也得明算賬。”易歡繼續問,“我憑什麽幫你?”

“易榮的股份,你的那一份,還在的。”易少榮輕咳一聲,“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着想。畢竟錢在你自己手裏,才是真的錢。”

易歡打斷他的話,問:“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爸的意思?”

“我……”易少榮不敢說。他知道父親的意思是,一分都不給易歡。

易歡道:“你爸就從來沒把我們當親人。他究竟是怎麽對我的,怎麽對我家人的,我心裏比誰都清楚。”

易少榮頭疼不已。不過短短兩天,就發生了讓他措手不及的事,他也是萬般無奈才想找易歡看看的。現在,不管是之前跟他假裝多麽好的聞凱,還是他一直搭不上話的沈霃寬,他都見不到人。這筆買賣,他是血虧啊。早知道,真的就不摻和進去了,本以為和萬興一起瓜分了時氏大訂單,他能讨到好處,結果是弄了自己一身泥。

真是裏外不是人。

易少榮被易歡拒絕後,心情更差,連新包養的小情人熱情地來安撫他,他都提不起興致。他郁悶地去了公司,大晚上一個人在辦公室裏發呆。

任由自己的手機響個不停。

後來,是他父親打到辦公室,他才迫不得已地接起電話。

易正遠問他:“你還呆辦公室裏幹什麽?”

“不然我去哪兒?”易少榮悶聲悶氣地說,“事情弄成這樣,都怪我不好。”

易正遠罵他:“沈家那小子給你下了套,你自己沒看出來,不怪你怪誰!”

父子倆嗆了一頓後,易少榮忍不住問:“爸,當年大伯投資失利的事,您到底知情不知情?”

“你怎麽又問以前的事!”易正遠非常不耐煩,“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總在我跟前提你大伯和易歡。”

易少榮捏着手機,還是說:“爸,易歡說,您當年對大伯做了什麽,她一清二楚。”

“我做什麽?我做得還不夠多嗎?”易正遠突然動了大怒,直接摔了手機。

易少榮聽到一聲“砰”的像是手機砸到地上的聲音後,電話就挂斷了。

他嘆了口氣,猶豫着自己要不要再去試試聯系易歡。

他猶豫了很久,決定還是再打給易歡試試,好聲好氣地求求她。

可接起電話的卻是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

易少榮立馬聽出,這是沈霃寬的聲音。

“沈總嗎?”易少榮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悅耳些。

“你是?”沈霃寬拿着手機,看着屏幕上沒有存他的名字。

“沈總,我是小易,易歡的哥哥。”易少榮介紹自己,“我們曾經在一個酒會上見過面的。”

“易少榮先生。”沈霃寬想起來了,這是易正遠的大兒子,他嘴角勾出一絲淺笑,倒不急着挂電話了,索性坐在沙發上,和易少榮聊了起來,“你找易歡嗎?她現在在忙。”

易少榮道:“不,我找您。是這樣的,沈總。”易少榮生怕自己沒機會說,趕忙把自己的重點說了出來。

沈霃寬聽後,發出一個頗為同情的嘆息聲,“真是遺憾。這件事我不太清楚,我得問問業務那邊。”

“沈總,這點小菜我想您應該看不出的,而且,開始的時候,合同上也說明了,該項目歸我們易榮。可現在他們突然揪着那一點點的小錯反悔,弄得我們措手不及。”易少榮語氣誠懇,“如果方便的話,我想請您一起出來吃個飯,具體事宜我們可以飯桌上細聊。”

沈霃寬打着太極,說:“我先問問下面的人,看看是什麽情況。”

末了,他還語氣很好地給易少榮喂下一顆定心丸,“惡意搶生意這種事,我沈霃寬并不喜歡,是你們易榮的我絕對不會搶。”

易少榮也不敢信太多,不過聽這話總比聽他直接拒絕好。至少心理上會覺得舒服點。

沈霃寬挂了電話後,摸着易歡的手機,嘴裏念念有詞:“還長脾氣了,居然手機都不帶就跑出去,這麽晚了還不知道回家!”

其實他今天提前從公司回家,就是想跟易歡聊聊,告訴他昨晚上是自己不好,太小氣了點。結果到了家裏,發現她不在,打電話,發現她把手機丢在沙發上。

不光易歡的手機沒帶,伊芙琳的手機也沒帶。

沈霃寬決定,等伊芙琳回來,他得好好問問她,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做什麽的。

伊芙琳表示,沈先生,我很冤啊,都是當事人易歡故意的。

易歡開着車,對伊芙琳說:“我真不是故意不帶手機的。”

伊芙琳不信,哼了一聲,說:“如果沈總要扣錢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問你要?”

易歡表情很無奈,說:“可以,不過你支持分期付款嗎?”

伊芙琳抱胸,一臉的不開心,“你到底要做什麽呢,我總覺得自己今天仿佛還在CIA工作,神神秘秘的。”

易歡扭頭四處看了看,問:“我表現出神秘了嗎?”

伊芙琳點頭,“我感覺你在故意沿着街道兜圈子。”她面露擔憂,“你就不怕出事嗎?”

易歡心想,不神秘點不行,否則她怕伊芙琳不講義氣出賣自己。

畢竟背着未婚夫偷偷見曾經的相親對象有點不太合适嘛。

易歡承認,她決定來見石寬磊,大部分源于易少榮的那通電話。她也想安安靜靜地等下去,等沈霃寬幫她一起找出證據。

可是……這一路實在走得太漫長了。

漫長得每次只要一見到易正遠易少榮,甚至是易陽陽,她都覺得內心有魔鬼在慫恿自己。她害怕時間拖得越久,她越不容易冷靜。

石寬磊已經在逍遙居等了半個多小時了。

他并不着急,在安靜地泡着茶。

他的泡茶手藝很好,從小學來的,如今爐火純青。他曾經想,萬一将來不能當律師了,他就開個茶社,天天給人泡茶,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逍遙居是間現代化的茶館兼休息室。

私密性很好,裝修設計也讓人覺得舒服。比起芷園,他更喜歡這裏。芷園去久了,總覺得到處都是時兆偉的痕跡。

這裏沒有芷園大,也就跟稍大點的咖啡廳一般大小,有那麽幾個雅間,別的都是用竹簾子作為遮擋。

這裏播放的音樂也都是舒緩型的。

人一進來,仿佛時間都走得慢了,不知不覺便會收起那顆浮躁的心。

“哦,茶,我喜歡。”伊芙琳一進門目光就到處搜索。

這是她的本能反應。

易歡道:“我去03號包間,裏面只有一個人。”她告訴伊芙琳,“你放心,這裏到處都有監控,這裏也不是美國。我很安全。”

她不叫伊芙琳跟進去。伊芙琳便只能守在門口。好在這只是一個普通的茶社,前後左右沒有特別的逃生通道,易歡去的03 號包間也只有一個門一個窗戶,門和窗戶都在一面。

伊芙琳确認裏面确實只有一位先生,雖然她不認識,不過她看得出,對方和易歡相互認識,于是便放心地守在門口。

包間裏,石寬磊給易歡泡好了茶。

“等你來找我,好像等得心都死了。”石寬磊道。

他将自己泡好的茶往前退了退,示意易歡嘗嘗。

易歡端起那杯栗紅色的清茶,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真想,可惜我不愛喝茶。”

“那你愛喝什麽?”石寬磊面帶微笑,“我可以學着給你弄。”

易歡笑了笑,沒回答他。

如果茶是沈霃寬泡的,她就會喜歡喝。

她看人。

“石先生……”

“總是這麽生疏。”石寬磊微微嘆息,望着易歡的眼睛,“我記得在醫院裏,你和我沒這麽生疏。”

易歡面帶微笑,很誠實地告訴他:“因為那個時候我在演戲。”

“現在呢?”

“現在,有人給我撐腰,我就不用時時刻刻演戲了。”易歡放下手裏的茶杯。

石寬磊蹙額。

她果真是一口都沒喝。

石寬磊輕輕啜了一口茶,說:“在醫院那天晚,你剛看到我的時候,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吃驚。我當時沒細想,以為找你只是驚訝我叫對了你的名字。”

“嗯,因為我沒有想到,會在那麽突然的情況下看到你。”

易歡的手指下意識的敲着桌面。這是她心情煩躁的表現。

“所以你以前也是見過我的?”石寬磊問,“是什麽時候?”

易歡故作神秘地問:“你要不要猜猜看?”

石寬磊笑了笑,“你可別告訴是八號的那天晚上。”

易歡猛地站起來,雙手撐着桌面,面色冷峻地盯着石寬磊,“石寬磊,你怎麽還有臉笑?八號的晚上,呵,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是八號?”

石寬磊穩穩地坐在椅子上,微微擡頭,對上易歡的目光,“那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麽時候嘛?”

“我不想知道,也不稀罕知道。”易歡咬了咬唇,“我答應來見你,是因為真的好奇,你所謂的你知道的證據,到底是什麽。”

石寬磊仿佛壓根沒聽到易歡的話,原本清明的目光在這一霎那忽然模糊起來。他語調不變地說:“是在我十八歲的時候,當時王煥熙辦了個生日會,我朋友一個人不好意思去,就拉上了我。我一進門就看到你站在人群中,手裏拿着一小塊生日蛋糕,言笑晏晏。”

王煥熙辦過好幾回生日宴。

易歡總共參加過兩回。

一回是小學的時候,另一回就是高一的時候。

易歡記得,那天有個男生冒冒失失地跑來找她搭話,她沒怎麽搭理對方。後來因為她回家還有事,就提前走了。她看着石寬磊,怎麽都覺得他不是那天來找自己搭話的冒失鬼。

除非石寬磊整容了。

“我想過去搭讪你的,可是有個小男生先我一步去找你說話,我就沒過去。”石寬磊說。

“噢,這樣。”易歡習慣了,從小大小,雖然她一直沒有對外公布過自己的身份,可就是老有人喜歡跑來找她搭話。不過找她正經表白的人并不多。

高中時候,走在路上,也能遇到所謂的星探。

但是一聽口音就像是騙子。

等石寬磊再去回頭找易歡的時候,就發現易歡已經不在。他問了朋友,讓朋友去找王煥熙打探易歡,得到的消息是,那是王煥熙的一個朋友,平時交往不是很多,而且已經有了男朋友。

易歡嘆氣。

沒想到王煥熙從高中時候就開始變得又心機了,虧她眼拙,一直沒看出來。她高中時候沉迷學習,哪裏有功夫談戀愛。

“感覺你那時候深居簡出,我去過你們學習好多次,沒有一次能和你意外邂逅的。”石寬磊嘲笑自己,“年輕時候做事不假思索,現在想起來很可笑。”

雖然可笑,可他每次回憶起來,卻仍然感覺內心舒坦明亮。

那是他最幹淨的一段感情,沒有摻雜任何東西,純粹的喜歡。

石寬磊看着易歡,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臉,手機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易歡,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迷人?”

易歡面色愠怒,動作飛快地拽下他的胳膊,“石寬磊,請自重!”

石寬磊垂下手,“多少次夢見,卻不知道摸起來也這麽舒服。”他很快收起眼底的失落,“對不起,我剛才失态了。”

後來他因為交換生去了國外,也交往過女朋友,但都無疾而終。再後來,他學成歸來,靠着父親石寶成的關系,以及沈家興的幾次介紹,他順利拿到了幾個經濟類案件,很快就在律師圈小有名聲。

有了名聲和地位,便等于有了金錢和美女。

但是他總懷念那天有過一面之緣的易歡。

在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易歡的姓名,只記得她的目光。她當時捧着蛋糕時候的一颦一笑,像是永遠烙在心口。

于是他不知不覺就去了易歡就讀的高中。

不過,不管是易歡還是王煥熙,都已經畢業離去。

後來,鬼使神差般地他遇到了一個笑起來和易歡相似的女孩。

女孩愛錢,他愛對方的笑容。

就這麽發展了一段他并不想公之于衆的關系。

再後來,他替兒時舊友時兆偉的朋友辯護。

直到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才第一次直到,自己心底的那個白月光叫易歡,是易正峰的千金大小姐。

那一刻,他真的後悔認識兆偉了。

他是眼睜睜看着易正峰的太太陶曳被十幾個人氣得昏過去,也是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把易歡的親弟弟易樂打成重傷。

如果早一秒看到易歡的照片,他都不會教時兆偉如何替自己辯護。

他認識時兆偉很多年,時兆偉做事一向喜歡做絕,不留後患。

于是,他在沒人發現的情況下,拿走了易歡的那張照片。

他試着讓時兆偉忘記去查易家人,也想了辦法,讓易正遠收手。畢竟那兩個人也沒想到,原來只想貪一筆錢,結果一不小心把事情搞大了,變成了貪一大筆錢和殺人犯主謀。

易正遠的辯護不是他。

不過他當時暗中搜集了很多證據。

他只是想知道,照片上叫易歡的女孩到底還活着沒。

然而很奇怪,易歡像是人間蒸發一樣,他什麽都查不到。他只能偷偷摸摸查,不敢明目張膽去查,他也怕被發現。

那時候,易正遠和時兆偉幾乎可以說是無法無天的。他們拿着易榮的錢,到處撒,基本上那個案子牽涉的所有人都被圈在其中。

他從自己攜帶的公文包裏拿出一個小信封,遞給易歡:“這是當年事發後的一些照片。”他告訴易歡,“易正遠以為這些照片再也沒人知道,其實我早在他們毀滅之前就存了一份。”

易歡接過信封,照片才露出一個背影,她便難受得捂住嘴。

她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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