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子如玉

“莫寧。”

聽罷宋敏德的話之後,皇帝沉默了一下之後開口說道:“你可能向我解釋,你為何會有一只與敏德在枯井下發現的一模一樣的耳環?”

“臣妾百口莫辯。”

“百口莫辯?”

莫寧說得坦坦蕩蕩,看着像是坦然認罪,卻又像是因失望而不願意做多解釋的模樣,而這個反應顯然并不是皇帝想要看見的,他追問道:“你向朕解釋,只要你能夠解釋,朕就信你。”

皇帝此話一出,便就是光明正大在偏袒莫寧了,即便真兇是莫寧,只要她選擇向皇帝撒撒嬌,皇帝便就會無條件宣布莫寧是無辜的。怪不得,當九公主将此事上禀給皇帝時,皇帝卻只是召了自己、九公主和莫寧三人,其他的人甚至是伺候的奴才都被趕了出去不得旁聽,所思所想,也全都是為了要護莫寧一個周全……此情委實可嘆。

“臣妾承蒙皇上厚愛,但此事,臣妾若只是空口辯解與臣妾毫無關系,皇上會庇護臣妾,可也必定會惹來朝野上下的非議,臣妾不想讓皇上因為臣妾而為難。”

莫寧說的話很是情真意切,就算是宋羽昭這個旁觀者,也是聽得很是動容,皇帝自然也是不例外,眼神當中滿是柔情,正當宋羽昭以為皇帝陛下會說出只愛江山不愛美人這般的話出來的時候,卻見九公主咳了一聲,款款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跪在地上說道:

“莫寧娘娘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敏德思來想去也覺得莫寧娘娘必定是被無辜連累的,此事都怪敏德莽撞行事,只是憑借着一只耳環便匆匆下了定論,連累莫寧娘娘無辜遭人置喙,只是,事已至此,就算是以訛傳訛,此事也已經引起了不小的影響,若是我們不能說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來,敏德只怕事情會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到時,若說莫寧娘娘是妖姬禍國,便是真的不好了。”

“那你說此事該如何?”

“小懲大誡。”

“小懲大誡?”

聽罷九公主的話,皇帝皺着眉頭尋思了一下,倒是覺得宋敏德的話也并不是一無可取之處,如今宮裏謠言四起,甚至還有謠傳,說莫寧是吃人的白骨所化身的妖怪,這般不像話的謠言也不知究竟是從何開始,卻是顯現出愈演愈烈的趨勢。

“昭昭不這麽認為。”

宋羽昭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大聲說道:“重典治亂,雖然此次事件莫寧娘娘是無辜受累,但是所引起的惡劣影響卻是一發不可收拾,皇上只有施以重罪,才能以儆效尤,遏制這股謠言,穩定人心。只是如此一來卻是委屈了莫寧娘娘……”

“只要能為皇上分憂,臣妾不怕受罪。”

Advertisement

宋羽昭橫插一句,原本是惹得皇帝有些不大高興了,莫寧适宜地接了一句,卻是令皇帝又忍不住起了一絲憐愛之心,看向莫寧的眼神當中,滿是能夠掐出水來的柔情。

可是很顯然,九公主對宋羽昭的這突來一招,很是不悅,原本都已經布置好了全局,只等着請君入甕,被宋羽昭這麽一攪和,便是事生變故,能不能成事,卻是只能一句再議了。

從皇帝那裏回來的路上,九公主一路都沒有說一句話,坐在轎攆上,手裏摩挲着手腕上的翠玉镯子,轉了好幾百圈之後,倒是宋羽昭忍不住率先說道:

“九姐姐可是在為惠妃娘娘出氣?”

“沒什麽話好說了嗎?竟然尋了這麽一個蹩腳的由頭?”

“呃……”

被九公主丢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冷釘子,宋羽昭有些悻悻地理了理自己身上有些皺亂的衣角:“其實,那莫寧娘娘手無縛雞之際,而将我抓走的人卻結結實實是一個壯實的男人,這無辜連累一個弱女子,确實是有點不太道德。”

“不道德?”

這下倒是宋敏德理不清了,方才在皇帝那裏,分明是宋羽昭要求皇帝給莫寧治重罪的,此刻卻是說着不道德,出的是哪門子的理由?

然而作為一個早就看清了一切的局外人,宋羽昭卻覺得要裝傻還是一件挺為難人的事情,尴尬地笑了笑說道:“就是做了虧心事,忍不住心虧,心虧。”

莫寧究竟與自己當初被綁一事有無關系宋羽昭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九公主卻想要利用莫寧來重重打擊太子與皇後,一箭雙雕,既幫助惠妃解決了一個受寵還懷有身孕的後妃,還順便打擊了皇後與太子的氣焰,于她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這樁事,若是從前,宋羽昭是絕對不會插手進去的,讨不得好還平白惹了一身騷,可是很顯然這次她是不想相幹也是不得不相幹了,于她而言,唯一能做也是不得不做的,就是盡己所能講這件事維持在一個平衡點上,至少要撐到自己離開皇宮的那一日。

思及還有漫漫兩個多月的出宮日子,何止是一句悔不當初能夠形容的。

可是既然已經惹了一身麻煩事,屆時出了宮還沒有能夠成功與孟斐焱有一腿,豈不是得不償失?宋羽昭乍然想起了自己此次進宮真正的目的是要與孟斐焱套近乎,才猛然反應過來,被綁架一事鬧得,自己竟是許多日子沒有見過孟斐焱了。轉而心下又是開始別扭生氣起來,自己被綁架,還惹了一身皮外傷,這孟斐焱竟是連個面都沒有露,着實枉費了自己那花費許多心思的讨好!

“郡主心情不好,可要去園子裏散散步?”

打從外邊回來之後,宋羽昭便是一頭紮進了房間裏,躺在軟榻上只覺得萬念俱灰,活了這麽些個年頭,從沒覺得那一刻有此時這麽累,伺候的丫鬟原本也不敢去輕易打擾,只是過了午膳時間已經許久,也不見宋羽昭有什麽聲響,更不曾起身走動,怕出什麽岔子,才壯着膽子上前說道。

“園子?”

聽着丫鬟的話,宋羽昭卻是突然在心底裏面起了一個念頭。長志氣是男孩子才應該做的事情,自己還只是個小孩子,女娃子,那些個志氣面子不過是虛的東西,都比不得孟斐焱來得重要。如此一番給自己洗腦之後,宋羽昭倒是覺得心情沒有方才那般郁悶了,便是歡歡喜喜地從軟榻上爬了起來:“好,去外邊走走,不過我現在有點餓了,廚房裏還有什麽,都是拿上來吧,吃飽了再出去。”

這前後反差頗大,令丫鬟怔怔了許久才反映過:“奴婢,奴婢這就去!”

冬日裏的園子大多數的花葉都已經凋零了,只有一些青松和微微打着花骨朵兒的梅花,算是占了園子裏的一處精致,宋羽昭拉了拉方才特意換上的襦裙,小心詢問身旁跟着的侍女:“我這衣服穿着別扭嗎?”

“這是前幾日才做的,很是合身啊。”

侍女并不能意會宋羽昭話中真實的意思,說得答非所問,宋羽昭興致缺缺地擺了擺手:“算了,與你說了也是沒用,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走走。”

“可是皇上吩咐了,我們要寸步不離地跟着郡主。”

“皇上什麽時候吩咐的?”

“自從郡主被綁架之後,皇上便特意囑咐,需時時寸步不離地跟着郡主,否則便唯奴才們是問。”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自從被綁架之後,自己便覺得那些奴才跟自己跟得更是勤快了,竟是有這麽一出理由。

“罷了,你們要跟着就跟着吧。”

原本只是覺得帶着一幫人去秋寧宮實在有些招風的嫌疑,不過既然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自己強命這些奴才退下,只怕到時候受罪的還是這些奴才,宋羽昭心軟,見不得旁人因為自己而平白遭罪,況且這些奴才跟着自己也沒什麽大的影響,頂多不過是……招風了一些。

于是,宋羽昭便帶着一幫奴才,很是招風地來到了秋寧宮。

今日來得巧,孟斐焱就在秋寧宮內未出門,且是興致很高地在園子裏擺上了筆墨紙硯,正描摹着園子裏的一株白梅,穿了一身墨綠色的長衫,領口鑲了一圈白色的動物毛,右手握着筆杆,指骨分明,雙眸微微低垂,正注視着筆下畫了一半的圖案,有風吹來,輕輕浮動孟斐焱的衣角,此情此景,卻是叫撞了個正着的宋羽昭,想起了四個字:公子如玉。

“不知郡主來了,有失遠迎。”

孟斐焱并未擡頭,畫完了最後一筆方才将筆擱在了筆擱上,轉過身目光剛好撞在了宋羽昭的身上,神色驀然眼中絲毫沒有情感流轉,很是客氣地說道。

“原本便是我不請自來,要說失禮,該是我才是。”

宋羽昭被孟斐焱這疏離的态度給氣着了,言語當中也是賭氣一般,說的話是客客氣氣,可是眼睛卻是立時出賣了她,那一雙眼眸,盯着孟斐焱的時候,裏面的怒火都好似噴薄而出,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下一刻,宋羽昭便要生吃了孟斐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