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東京之暗(下)

【1】

“你交過幾個男朋友了?被不少人睡過吧?”穿着西裝的男人酒杯裏裝着高檔紅酒,嘴裏卻說着低俗的話。她推開對方靠近的手,往座位裏縮了縮。

“诶?難道是第一次?騙人的吧?”另一個年紀大一點的男人一手摟着一個小姐,一邊大笑着說。

“那就務必要讓我試一試了!二十萬怎麽樣?”

“太少了點吧?這可是人家寶貴的第一次,三十萬,和我去酒店吧?”

“三十萬?你小子最近又撈了一筆是吧?光看臉就下定論,萬一到時候不值這個價格怎麽辦?”

“我有錢喜歡随便花你有意見嗎老頭子?喂!小板媽媽你來的正好,三十萬,我把人帶走了!”

“抱歉啊,這是非賣品。”上了年紀的媽媽桑摸了摸女孩的頭,“說不定我們店下一個頭牌呢。”

“這麽冷淡沒前途的啦,還是和我走吧,如果我用的滿意,包下來也可以哦!”

“真苦惱呢,大間先生你這麽說~”媽媽桑假裝很苦惱的樣子,“我們三當家說了要好好教育,變成有用的商品才行~”

“三當家真是有商業頭腦啊,他不會是自己想獨占吧?”

“快給大間先生倒酒!”媽媽桑對她施了一個眼色。

她倔強的撇過頭去。我才不是陪酒女。

“裝聖女也要有個限度吧?”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來。

“啊,三當家你來了。”媽媽桑驚喜的迎了上去,三當家點點頭,徑直向彩音走去。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說:“你應該知道你現在的處境吧?沒有讓你死已經對你客氣的了。”

“黑道也講客氣?”她輕蔑的回擊道。

男人拿起桌上的紅酒杯就直接往她臉上潑去。

“三當家你幹什麽,對這麽可愛的女孩子下手啊。”幾個客人假裝仗義的說了幾句,這種場面他們見多了,在黑道開的夜總會裏,剛入行的女孩總有幾個是那種貞潔烈女,他們也都是抱着看笑話的态度,這種女孩子,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是這個世界的人了,還妄圖與這個世界劃清界限,真是天真呢。

“快去把臉給洗了。”媽媽桑和三當家一個□□臉一個唱白臉。

【2】

到了衛生間,彩音打開水龍頭,愣愣的看着水槽裏的清水。

“87年的紅酒?還是86年的?”一個濃妝女子走過她的身邊,微笑的問。

她有些詫異的擡起頭,對方走近了,拿出一張紙巾幫她把臉擦幹淨。

“漂亮的臉蛋,年輕真好呢。”女人摸了摸她的臉,彩音聞到她身上的高級香水味,還混着雪茄的味道。

“第一天上班?”她親切的問。

“我不是這裏的人。”她一口否定了。

“這種回答常常聽得見呢,”女人從手提包裏拿出一包女士香煙搖了搖,“不介意吧?”

彩音搖搖頭。

“你要不要來一根?”女人用優雅的子時點了煙,吸了一口問道。

“不用。”

“幹這一行還是學會抽煙吧,男人壓力大的時候要麽抽煙要麽找女人發洩,而女人壓力大了,也是抽煙找男人吧?你想找男人嘛”

彩音厭惡的搖搖頭。

“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女人看見她的反應,笑了起來,“最開始覺得只要自己死都不屈服,就會得救的,但是後來···你也看見了吧?”女人指了指自己側臉上的一到刀疤。

“他們是黑道嘛,有的是方法讓你屈服的。對我的話,三個男人,還拍了錄像。”女人無所謂的笑了笑,她把煙頭掐滅,對彩音說:“自尊心,美貌,年輕,除此之外也沒有可以依靠的東西了,放棄自尊吧,這樣今後就會沒有痛苦了。”

“不要浪費了這張臉。”女人拍了拍她的臉頰,轉身離開了。

鏡子裏的那張臉,盡管兩天沒休息好,顯得憔悴了一些,但是依舊不能掩蓋上面标致的五官。

“又不是我想要這張臉的。”她低聲的說道。

【3】

她長得不像父親,這美貌是來自那個素未謀面,生下自己就難産的母親的。

在家裏,爺爺奶奶和叔叔從來只會誇她聰明、懂事,從來不會說“我們家彩音真漂亮”,因為對他們而言,自己長得越來越像母親并不是什麽好事,與父親一提起母親就只知道軟弱的抹眼淚不同,叔叔會兇巴巴的說:“就是死了啊,問這麽多幹什麽。”,爺爺奶奶每次都會岔開話題,用“大概和別人的媽媽差不多吧”這種話敷衍。

她根本不知道,叔叔,爺爺奶奶從來沒有見過母親的面。

如果成為除了美麗一無是處的孩子的話,那麽每次父親看見自己,都只會想起關于妻子的傷心事罷了。

不能成為那樣的女人。

所以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要成為一個優秀的人,為了能讓家人為自己驕傲。

“太厲害了!居然考上了東京大學!”

“東京大學的學生,是我的侄女啊!”

“我們家居然能出東大生,真是了不起的孩子啊!”

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家人驕傲的笑臉又浮現在眼前。

而現在,估計說出去,只會被問:“東京大學?不常見啊,那我再加五萬怎麽樣?”

她不知道他們花了多少錢買去了叔叔的生命,總之自己的價值,不過三十萬而已。

從此以後,自己的人生會繼續往更廉價的方向前進吧?

當然前提是繼續下去的話。

她對着鏡子慢慢伸出手,然後一拳砸了上去。

【4】

當龍哉踏進夜總會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出有點不對勁。

平時一直到處亂竄的小板媽媽不在,自以為是這裏總管的三當家也不在。他看見廁所門口站着一個三當家的手下,他就徑直走了過去,深町在後面跟着。

門口的手下看見龍哉吃了一驚,龍哉擡手示意他不要出聲。

女廁所裏面小班媽媽,三當家,還有三當家手下拿着□□的的保镖和彩音正在周旋着。

“有話好好說,你實在不想接待客人就休息兩天也可以的。”小板媽媽在着急的勸說。

“把玻璃放下,不然我開槍了。”保镖面無表情的說。

“中彈死比割氣管更快,你開槍吧。”彩音淡淡的說,她手上拿着一塊尖尖的玻璃碎片,抵在雪白的脖子上,已經割開了一條血痕。

“作為死人的附屬品,你連讨價還價的資格都沒有。”三當家說的咬牙切齒。

“我沒打算讨價還價,也沒打算威脅你們。”說着她的手上又使勁了一些,紅色的血液流淌下來。

“你不打算複仇了嗎。”一直站在最後看着這一切的龍哉開了口。

聽到他的聲音,她手上的動作遲疑了一下。她朝他站着的方向看去。

“二當家?”小板媽媽也驚訝的轉過頭來,三當家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但是立刻被壓抑了下去,他假裝出不動聲色的樣子。

龍哉沒有在意他們,只是專注的看着她。

她并沒有打算回答,于是龍哉上前幾步,靠近了說:“你想複仇的吧?對我們這些人?”

她有些遲疑了,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意思?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來,然後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又突然之間出現,挽留她?

“為了錢被親人出賣,于是絕望的想死,東大的學生應該不會蠢到這個地步吧?”龍哉輕輕的扯起嘴角笑了笑。

彩音想起來一句話,比起看上去就屬于黑暗一邊的人,看不透的人才更加可怕。

“別做傻事了。”龍哉上前抓住她拿碎玻璃的手,無視了她的反抗,把她手裏的東西搶了過來,然後沒事人一樣慢悠悠的站起來走到一邊。

“想死?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三當家上來就給了彩音一個耳光,他正打算扇第二個的時候,深町抓住了他的手。

“你什麽意思?”三當家瞪大了眼睛看着深町。

“請讓少當家把話說完。”深町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

三當家忍着怒氣退了下去。

“聽說有人出錢買她?”

“诶對,大間先生。”

“出價多少?”

“三十萬。”

“三十萬?”龍哉似乎在考慮什麽,他轉頭對三當家說,“我抓來的人,你不問問我的意見?”

“是大姐頭說···”

龍哉潇灑的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說下去。

“你也是為店裏的業績操心。既然是在你管的店裏,我好歹也要打個招呼吧?”龍哉對深町擡了擡下巴,後者心領神會的把彩音從地上扶了起來。

龍哉對三當家說:“是我的話,就不用三十萬了吧?”他拍了拍三當家的肩膀,揚長而去。後者捏緊了拳頭。

【5】

“血已經止住了,好好上藥不會留疤的。”醫生囑咐道,然後他提起藥箱對深町點了點頭,深町給他開了門送他出去。

過了一會兒深町回來了,他對彩音說:“少當家要見你。”

這次見她的地方不是上次的辦公室,而是一間公寓。

深町替她按了門鈴,然後把她帶到玄關口,鞠了一躬,關上大門離開了。

她疑惑的走進客廳,龍哉脫了西服外套坐在沙發上喝威士忌,看見她之後,龍哉搖了搖杯子裏的酒說:“要來一點嗎?”

她戒備的站在那裏。

龍哉有點無奈的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低下頭看着她,問:“這可不是欠了三十萬的人應該有的态度。”

離得太近可以聞到他的呼吸裏威士忌和卷煙的味道,還有他身上的古龍水。她下意識的撇開頭。

“對自己下手這麽狠,挺有種的啊。”龍哉撩開她散落在肩膀上的頭發,端詳着她脖子上被包紮過的傷口。

“別碰我。”

看着她戒備的樣子,龍哉沒有繼續招惹她,只是淡淡的說:“和別人說話要有稱呼,這是禮貌,還是說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你是黑社會。”她直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

“我叫段野龍哉,給我記好了。”龍哉冷笑了一下說道。

【6】

“你把我帶到這裏,想幹什麽?”她看了看四周問道。

“這是我住的地方,在找到你叔叔之前,你也住在這裏。”

“你派人去找了嗎?”她有些詫異的問。

“我說過吧,他手裏的東西很重要。”

“那這算是軟禁?”

“你也可以這麽認為。”龍哉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龍哉坐下翹起二郎腿,一邊點着煙一邊說。

“你應該知道我叔叔不會來找我的,在夜總會的時候,我死了對你們的計劃也不會有影響。”

“那為什麽我阻止你尋死的時候你放棄了呢?如果我不出現你現在也不會在這裏了,不打算感謝?”

“你和夜總會那個人不一樣。”

“這可以看做是對我的告白嗎?”龍哉饒有興致的看着她。

“你問我要不要報仇,和那些人不一樣。”

“那你的答案是?”

“追逐罪惡,即使抱着想将其消滅的态度,最後也只會被同化而已。我不想成為你們這樣的人。”

“真是理智到可怕的女人。”

“但是犯下罪惡的人,是不可能逃脫懲罰的。”

“說的好,”龍哉鼓了鼓掌,眼神陰郁起來,“可惜你的老天爺已經瞎了很久了,這個世界上,人犯下的罪總有辦法被掩蓋過去。”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瞎子。”彩音看着他認真的說,“留我在這個世界上,你不怕有一天後悔?”

“現在就已經開始後悔了,”龍哉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用修長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呢?以後的某個時刻會後悔那個時候放棄尋死嗎?會後悔之後經歷的折磨嗎?”

“我有覺悟。”她拂開他的手。

“那就讓我看看吧。”龍哉伸手解開領帶,随意的扔在沙發上。

面對突然全身散發出危險氣息的男子,彩音警覺起來,因為這個男人對她的态度一直很微妙,沒有明目張膽的觊觎,甚至連有興趣都不一定談的上,這讓她一時無法猜透接下來他想做什麽。

他走近了,低下頭吻了她。

她想反抗,但是他緊緊的抱着她的腦袋,兩個人的牙齒磕在一起,她覺得好疼,但是下一秒當他的舌頭撬開了她的牙關的時候,她就感覺不到疼痛了,大腦完全被另一種從未體驗過感覺充實,她甚至都不能為之命名。

最後她還是推開了他,但是她卻說不出叱責的話,她不可能承認自己覺得意猶未盡或是其他什麽的,只能說這個男人用一種卑劣的,嶄新的手段騰空了她的大腦,她只能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回過神來,她才記起自己應該惱羞成怒:“你在幹什麽?”

龍哉笑了,他用拇指輕輕的摩挲着她的唇,聲音依舊像她第一次在電話裏聽見的那樣,能輕易的抓住她的心髒。

“東大的學生連這都不知道?”

她看着他眸子裏的笑意,此時不管是東大學生的,還是女人的直覺都在提醒她應該轉身就跑。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讓我好好的教你吧。”

他貼在她耳邊低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髒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緊緊的握住,那裏都去不了。

【7】

“你不打算哭兩聲嗎?”龍哉低下頭對她說,雖然近在咫尺,但是他還是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她看了看他薄唇上的一抹笑意,偏過頭倔強的說:“才不會讓你看笑話。”

“真是無趣的女人。”他愈發沉重的呼吸聲打在她的脖頸上,讓她焦躁起來。

“覺得無趣的話就停下來啊。”她用手無力的推了推他的胸膛,壓在身上的男人紋絲不動,反倒是她的手按在他的滾燙的肌膚上,微微沁出汗來。

“你很在意嗎?還是說被說了無趣覺得不滿?”龍哉湊近了想在她的下巴上親一下,卻被她躲開了。

“說不出話來了嗎?還是說舒服的不想說話?”似乎是被她的态度刺激,龍哉報複一般的加大了力道。

“少自以為是了,你這個黑社會。”察覺到他突然強硬起來的态度,她不由得抓緊了床單。

“你這家夥也就只能嘴硬了。”龍哉的聲音突然溫柔了起來,“還是不打算叫我的名字嗎?”

她閉上眼睛,不作回答。

“麻煩的女人。”龍哉埋頭顧自己苦幹起來。

結束時的一個沖撞讓她不由得皺起了好看眉,眼眶慢慢的紅了。

“弄疼你了嗎?對不起。”龍哉看着她咬着下唇努力的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眼裏強忍着淚水的樣子,聲音溫柔起來。

“段野龍哉···有件事你給我記住···”她擡頭看着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是始終沒有掉下來。

“嗯?”

她深吸了幾口氣,強硬的把哽咽給咽了下去:“永遠不要向我道歉。”

“因為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雖然離開了她的身體,但是兩個人的肌膚依舊緊貼着,龍哉能感覺到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身體在抑制不住的顫抖着,自然也知道她在逞強。

“我沒這個打算。”他心髒的某處悶痛了一下,伸手再次将她擁到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總之女主和龍哉就是這種一言不合就開車的相處模式了,大家習慣就好哈~下一章我們可愛的郁夫就會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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