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
【0】
每樣東西都會殺死別的東西，只是方式不同。
——海明威
【1】
“昨天晚上睡得怎麽樣？”看見她醒過來，龍哉問道。
“一般。”口氣依舊冷淡。
龍哉剛想說些什麽，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我。找到了？我知道了。”他的神色有些嚴肅起來，彩音也不顧及，擡眼看着他。
挂了電話，對上她平靜的眼神，龍哉猶豫了幾秒，開口說：“你叔叔的屍體剛從在東京灣被找到了。”
“是嘛。”她用手揉了揉劉海，将眼神移到窗外，語氣很平靜。雖然早就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局，但是真的聽到這個消息，仍然有些恍惚。這個人雖然做了可惡的事情，但似乎不是會欺騙自己的人。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裏，這個男人居然意外的可信。
“你再睡一會兒吧。”龍哉看着她倔強的後腦勺，知道她應該是在逞強，于是下了床，走向浴室。
聽見浴室的門關上的聲音，她頹然的轉過身來，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過了良久，她無力的用手揉了揉眼睛。
哭不出來。
手機鈴聲又響起了，她下意識的想開口叫段野龍哉，但是過了一會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赤着腳踩在地上，打開自己的包拿出手機。
一個陌生的號碼。
【2】
剛剛擦幹身體，把浴巾裹在腰間，彩音就沖進了浴室，龍哉有些驚訝的看着她。
她套了一件上衣在身上，一把推開他說：“讓開，我要洗澡。”
看見龍哉看着她有些發愣，她補充道： “我馬上要去警察局。”
“嗯？”
“認屍，他們打電話來了。”她不耐煩的拉上簾子。
過了半晌，外面傳來龍哉的聲音：“叫深町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去。”她回答道。花灑裏不斷的噴出熱水，但是她卻覺得無論怎麽沖洗，有些被弄髒的部分，是永遠無法洗清的。
真冷啊。她嘟囔着，又把熱水開大了一點。騰起的水霧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
過了一會兒，她穿戴整齊的從浴室出來，拿起地上的包，準備離開。
“喂，你忘了這個。”龍哉叫住她，她停轉過身，低着頭從他手裏接過自己的手機，匆匆的離開了。
【3】
新宿署。
“喂，龍崎！”年長的刑警叫住路過的郁夫。
“前輩？”
“二號停屍間有個屍體，等組織犯罪課記錄完了，會有家屬來認屍，你接待一下。”
“诶？接待？要怎麽做？”郁夫有些不安。
“就是作為普通刑警随便安慰幾句啦，反正死的是和黑幫有關的情報販子，家裏人肯定也做好心理準備了。”老刑警說完就準備離開。
“等一下前輩！”郁夫拉住老刑警，“由搜查一課出面，也就是謀殺？為什麽不調查···”
“都說了和黑幫有關系了！組織犯罪課那邊查不到什麽，我們也無能為力，別管這麽多了，反正死的也不是什麽好人。”老刑警厭惡的甩開衣袖離開了。
“可是···有人被殺了啊···”郁夫沮喪的低下頭。
郁悶的來到停屍間門口，看見幾個組織犯罪課的刑警正在那裏抽煙。
“那個···我是一課的龍崎，請問···”他小心的問道。
“啊，是來善後的吧，拜托你了。”其中一個刑警對他點了點頭。
“前輩，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郁夫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犯人，抓到了嗎？”
“你是在審問我們的工作嗎？”有個刑警勃然大怒。
“诶诶好了，別動氣，”一個看起來和善的刑警攔住自己的同僚，轉頭對郁夫說道。“你是一科的吧？你知道東京每天有多少黑幫成員因為幫派鬥争死掉嗎？光是被秘密處理掉的屍體就不計其數，留下來被警察找到的也是線索處理的幹幹淨淨的，與其有功夫一個個為這些人伸冤，不如想想辦法把這些暴力團夥一網打盡比較好對吧？我們也是為了市民和正義，作為警察，你能理解吧？”
“可是···”郁夫低着頭，說不出話來。幾個刑警交換了一個眼色，紛紛離開了。
“有人被殺了，有人死了啊。”
“因為對方不是好人就不去追查真相，我無法理解。”郁夫這樣低聲說道。
“警官你好，我是來認領屍體的。”一個平靜的女聲在身後響起。郁夫猛地一回頭，愣住了。
“陽···陽村小姐？”郁夫有些驚訝，感覺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記錄冊，“诶？！陽村長木···難道是你的？”
“對，是我的叔叔。龍崎警官，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彩音鞠了一躬，“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這邊請。”
【4】
“沒錯，這是我叔叔。”她點點頭，郁夫把白布重新蓋好。
“對不起。”郁夫鞠了一躬。
“龍崎警官為什麽要道歉？又不是你殺的人。”
“但是我作為警察沒能抓到兇手。”郁夫難過的低下了頭。
“黑幫殺人，警察很難管吧。別自責了”
“請節哀。”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我叔叔說過這樣的話，人體有80%的成分是水，所以這樣的說法也沒錯。但是啊，還有20%沒有消失在水裏的部分，大概會永遠留在這裏了吧。”彩音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難過的話，還是哭出來比較好。”郁夫看見她平靜的不像話的樣子，有些擔憂。
“現在痛哭，根本沒有辦法解決問題，只是純粹的示弱罷了。”
“對不起。”郁夫的頭低的更低了。
“都說了龍崎警官不用像我道歉啦，能再見到龍崎警官，應該是件高興的事才對，誰知道遇上了這種事。”她想假裝無所謂的笑一笑，但是臉部肌肉僵硬的不得了，根本笑不出來。
郁夫看見了她顫抖的手，擡起頭看着她，察覺到對方逃避了他的目光，他感到一陣難受，然後他伸出手輕輕抓住她的手。
“你的手很冷呢。”郁夫輕輕的說。
聽到他說的話，彩音的眼裏猝不及防的騰起一陣水霧。
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但是，現在的我，已經和從前不同了。
現在這樣的立場，這樣的境遇，本不該再與你見面的。
也許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就是個鋪墊，字數比較少，本周末應該還會再更新一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