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玉陽江面,煙波淼淼,精致畫舫若隐若現,一抹白色傲然身影行于水面,面色冷峻目的明确的向畫舫前進,在接近畫舫時,足尖輕點,水面上蕩出圈圈波瀾,最後一躍,落在船頭,輕甩拂塵,目光一掃,停在了已積薄薄一層灰塵的船板上,眸色微暗,随即向舫內走去,掀開層層薄紗,只看見桌上積着的灰塵,而不見畫舫的主人。

他的好兄弟绮羅生,究竟去了哪裏?渺無音訊至今,十分反常。

距上次一別後,就不再相見,明明相約畫舫一聚,卻失約了。如今看來,還不止看失約那般簡單,到底身在何處?

遠方,不知名的小鎮上,人來人往,一名雪衣白發、身形纖美、容貌絕美的女子,在這樣的人群中顯得十分矚目。

女子手中還拿着一把精致非常的雪璞扇,似有所感,看向了一個方向,只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粉嫩的唇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精致的眉眼間染上幾分無奈,此人就是绮羅生。

“想必好友已對我的不辭而別,已經有所懷疑,這并非我所願,只是眼下我這副模樣,好友你又能接受的了嗎?在我沒找到無我之前,我怎能以現在模樣相見呢?”說到這裏,绮羅生的頭又隐隐作痛,她在發現自身變化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策夢候,哪知二十四夢花境已人去樓空,策夢候不知所蹤。

若知道練完八品神通後會變成如今模樣,他當初就應多推辭一番,練成八品神通,确實有諸多好處,最令他無法接受的,便是如今的女身。

他練成了八品神通,習得禦百花之術,可窺天下事,卻無法尋到策夢候的一絲蹤跡,仿佛人間蒸發。

比起人間蒸發,她更願意相信策夢候也練成八品神通,在躲着她,她找策夢候,只是想了解她現在是什麽情況,能否恢複之前的男兒身,沒恢複之前,不到萬不得已,她想自己是不會去與友人相見的。雖不相見,但也會

在暗中觀察,尤其是意琦行,她最是了解也是最放心不下。

她的容貌變化并不大,只是更加女性化,她的雙耳變成了翠綠色,這是武功練至巅峰的模樣,八品神通更是如虎添翼。

她出現在這鎮上,不是因為找到策夢候蹤跡,而是聽說了鎮上在舉行賞花會,作為一名合格的愛花人士怎能缺席?

花會上十分熱鬧,百花争豔,芳香怡人,人來人往,绮羅生站在花會上,花香迎面撲來,心中煩悶也随之減輕不少。

出色的容貌,人比花嬌,為此引來不少搭讪者,起初绮羅生還不以為意,應對如常,時間久了才意識到現在不一樣了,她是一名女子,頓覺囧迫,随即找了個理由欲離會,卻被前來的一名侍女攔住。

“這位姑娘,請留步,花君有請。”

绮羅生動作一頓,花君她是知道的,剛從那些搭讪口中得知,花君是這個花會的舉辦者,不過居然會注意到她,不知道會是什麽事。

任由侍女将她帶離花會,來到一處遍地花卉的後院,入眼便可瞧見花卉中立着一華美花帳,帳外守着兩侍女,帳內躺着一名容貌殊豔的年輕女子,姿态慵懶,雙目已閉,氣質雍容華貴,必是花君無疑。

绮羅生被侍女帶到花帳數十步遠停住,侍女回禀了一聲就站在一旁。

聽到侍女回話,帳內女子才緩緩睜開眼,打量着绮羅生,臉上染上一抹笑容,抖開扇子,掩去半張面容,只是打量,并不說話。

绮羅生被這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便主動開口問道:“不知花君找我有何事?”

扇子又重新放在身前,花君嬌柔一笑:“我在鎮上并未見過,像姑娘這般愛花之人,花美人也美,姑娘能來花會,是我之幸。”

绮羅生回以一笑,“花君過獎了,我也只是個愛花之人。”叫她來難道只是為了探讨花理嗎?為什麽她有種被調戲了的感覺?

讨論了一番後,互通名諱,绮羅生覺得時間差不多,便又說了幾句準備離去,花君挽留,绮羅生推辭,幾番下來绮羅生轉身離去。

就在她轉身走了幾步的時候,身後花君步香塵開口了。

“你就這麽離開?”

绮羅生腳步一頓,轉身看着一臉戲谑的花君步香塵。

步香塵面露哀傷,以扇半掩面容,聲音哀婉透着一絲幽怨,“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這場花會,便是為你而準備,如今你來了,卻又想這樣走了,真傷我心。”

绮羅生微愣,不明白步香塵這是什麽意思,“花君這是何意?”她不記得與此人有過交集。

步香塵神情一轉,語氣一變,尾音拖長,微微上揚,帶着幾分勾人的柔媚,“哎呀呀,這麽快就把人家忘了,或許說我變化太大,而你依稀還能看到從前的影子。”

如果說剛才是話中有話,那麽現在就是很明顯了。

绮羅生略一思忖,便知話中所指之事,詫異地看向步香塵,“花君,你……難怪我找了這麽久都沒半點消息,原來是我找錯了方向。”策夢候變得真的不只是一星半點,而且看起來适應的還不錯。

步香塵笑着問道:“如今說這些有何意義?我知道你為何事找我,所以我一直在這裏等着,好友你對現在的模樣可還算習慣?”又對侍女道:“…你們先下去吧。”

侍女依言退下。

侍女離開後,步香塵步态優雅地走到绮羅生面前,繞着绮羅生走了一圈,感嘆道:“好友你容貌并無太大變化,只是變得身為女子的我都想憐惜一二。”說着嬌軀柔若無骨地靠在绮羅生身上,氣若幽蘭。

绮羅生身體微僵,輕輕推開步香塵,倒退兩步,臉色一肅,“好友請自重。”

誰知步香塵像聽到什麽笑話般嬌笑出聲,“看來好友還不适應新身份啊~”

“無我……”話剛說出,就被一根芊芊玉指堵住了要說的話。

“哎,果然還不适應新身份呢,叫我香兒吧,你所認識的那個策夢候,如今已退隐。”

“……好吧。”但叫香兒,恕她實在叫不出口。“可有恢複之前身份之法?”

步香塵輕搖頭,“沒有,別這樣看我,我也不知練成後會有這等變化,若是知道,豈會拉你一起?實在可惜了。”步香塵看着绮羅生面露惋惜之色。

“……咳。”

“像你這樣逃避,又能堅持多久呢?還不如像我這樣坦然接受,豈不快意?”

“好吧,我且試試。”這是沒辦法了的事了。

步香塵輕搖折扇,臉上笑意一濃,“這才對嘛,日後若想找我敘舊,來幽夢樓即可,我等你~”說着步香塵以扇半掩面,露出一雙風情萬種的眼,暗送秋波。

绮羅生沒想到策夢候會适應的如此快,讓她有些受不住,又說了一會兒話,便匆匆離開了。

看着绮羅生落慌而逃的狼狽身影,步香塵一個旋身,笑倒在花帳內。

“绮羅生還是可愛的緊啊~”

绮羅生幾乎是一口氣跑出了小鎮,站在樹林裏好一會兒,氣息才平穩下來,绮羅生握緊了手中雪璞扇,似乎在下定某種決心。

步香塵的話,绮羅生還是聽進去了。

在聯系好友們之前,绮羅生決定還是先回一趟月之畫舫,畢竟有好些時日都未回去了。

行至中途,便覺有異,還未有所動作,她面前就突然跳出來一群強盜,個個身強體壯,肩扛大刀,兇神惡煞地看着她,喊着打家劫舍的口號。

绮羅生微微一嘆,被人窺探的感覺還在,面前這群強盜只是個意外,對她而言,擺平也不算難事,難的大概就是那個窺探之人了。

強盜見绮羅生孤身一人,又美貌非常,頓時色心起。

绮羅生只覺頭疼,她看起來像那麽柔弱可欺的嗎?

與這些人她也不想再多費口舌,就在他們向她逼近,正欲出手的時候,有人動作比她還快,一支長箭“嗖”的一聲蹿出,深深插進強盜們前進的地面上,再進一寸,就會插進一個強盜的腳裏。

強盜被吓了一跳,倒退兩步才反應過來,開始罵罵咧咧尋找裝神弄鬼之人。

沒罵一會,又聽“嗖嗖”幾聲,幾支利箭自林中蹿出,分別落在幾個強盜的腳邊,釘在強盜鞋頭上,紮了個穿,卻又沒傷着半分,可見來人射術高明。

強盜們知道是碰到硬碴子了,戰戰兢兢拔出箭奪路而逃。

绮羅生全程沒有說話,也沒什麽表情,只是在射出的第一支箭,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原因無他,

在看到那支箭時,就已經知道來者是誰,一路尾随她的正是好友之一星狼弓,這樣一來,尾随的原因也不難理解,沒想到這麽快就碰到好友了。

“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身後響起一道男聲,“舉手之勞而已。”随即是有人從樹上跳下來的聲音。

绮羅生轉身,就看見星狼弓背着弓箭向她走來。

“真的只是舉手之勞嗎?”

星狼弓在看到绮羅生面容時,整個人就是一僵,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绮羅生。

之前只是因為背影像绮羅生,現在豈止是像,分明一模一樣,除了性別,還真挑不出什麽來,想起初見,誤把绮羅生當成女子,鬧了一場笑話,但眼前這個,分明就是女子,他可不相信绮羅生會如此犧牲自己,娛樂他人。

“姑、姑娘你……”怎麽這麽像绮羅生?!

绮羅生微微一笑,一派鎮定自若:“驚訝嗎?”

星狼弓稍微回了點神,“驚訝,姑娘你長得與我一名好友十分相似。”心裏又感嘆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

绮羅生:“…………”突然有一種解釋不清的感覺……

“啊……這就是你尾随我一路的原因?”想了想,绮羅生還是放棄解釋。

“咳。”原來都知道了,星狼弓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虛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說,“這也是原因之一,姑娘孤身一人,還是小心些好。”星狼弓突然有點小激動,這難道是上天為彌補他悲慘的初戀嗎?

“……多謝提醒。”

接下來星狼弓對她的态度明顯就熱情起來,還不知從哪裏采來一束花,讓绮羅生有些哭笑不得。

問她喜歡什麽花,她答牡丹,問她家住何處,她答四海為家,暫居玉陽江,這說的已經很明顯了,奈何星狼弓卻根本沒往她所想的方向走,而是很高興的說他的一個好友也在玉陽江,若碰到那定是件極好的事。

绮羅生的表情終于崩不住了。

“好友,我是绮羅生啊。”

星狼弓熱情不減,“是呀,你是绮羅生啊!”說完,臉上神情一僵,笑容逐漸消失,看绮羅生的眼神就不一樣了,臉色十分精彩。

绮羅生也無奈呀,如今這模樣也非她所願,大致向星狼弓說了一下自己銷聲匿跡的原因,當然,她沒有将八品神通和步香塵供出去,只是模糊的說,她如今的模樣,這是個意外。

得知真相後星狼弓沉默了一路,臉色黑如鍋底,畢竟這種事情他已經在同一個人身上載兩次了,還是自己的好友,他得花點時間消化一下才能接受。

最後分別時星狼弓終于開口了,臉色也緩了幾分,嘆了口氣,手剛擡起來想拍拍绮羅生肩膀,就被現在绮羅生身份給重新按了下來,“這種事情怪不得你,只是對我沖擊有些大,但這不算什麽,意琦行這段時間可要瘋了,你還是好好去安撫一下他吧!”是了,他的擔憂比起意琦行那是少了一點,因為他相信绮羅生。

绮羅生輕點頭,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意琦行,若讓意琦行知道,那場面她不敢想象,這也是讓她最頭疼之處。

叫喚淵數下,绮羅生擡頭仰望高聳入雲的叫喚淵數,心裏一陣發怵,良久,輕嘆了口氣,“怎能空手而來?還是先去買壺好酒和好友賠禮吧。”如此說着,便轉身離去。绮羅生先是去了常去的攤位買雪璞酒,迎上攤主驚訝又熟悉的目光,绮羅生略略頭大,更讓她頭大的是,從攤主那裏得知,酒已經全被好友意琦行給買走了,匆匆辭了攤主便向叫喚淵數趕去。

豈料剛出集市,傾盆大雨從天而降,绮羅生不得不先回了月之畫舫。

回到畫舫時,衣裳已經濕透,剛進畫舫绮羅生就用內力烘幹了衣服,然後愣住了,不是因為無人居住而落滿的灰塵,而是因為桌上桌下一堆酒壺,好些都是空的,酒壺堆中還躺着一個喝的不省人事的意琦行,臉色泛紅,雙目緊閉,一手拿着酒壺,醇香的酒液滲透一片衣擺,畫舫內充斥着濃郁的酒香。

看到這一幕,绮羅生不禁微挑眉,看來好友是在她的畫舫守着她了,所以她剛才即使去了叫喚淵數也尋不到人。

不管如何,一切都等意琦行酒醒後再說,先把意琦行安置在她卧房吧。

這樣想着,绮羅生動手将意琦行挪到了卧房,站在床前,看着醉得猶如一灘爛泥的意琦行,绮羅生輕搖了搖頭,轉身去收拾那些酒壺,并沒有注意到背後的意琦行已經微微睜開了眼。

意琦行模糊間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牡丹花香,硬是讓他恢複了一絲神智,随即感覺自己被人放在柔軟的床上,這個感知讓他不得不睜開了眼,雖然只是一條縫大小,看的不太真切,只能看到一條白色身影愈來愈遠。

白色身影,牡丹花香,绮羅生!

“绮羅生!”意琦行倏地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卻因飲酒過多,頭昏腦脹,一個重心不穩,向床下栽去。

绮羅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一跳,轉過身就看到這一幕,立即扶住了意琦行。

意琦行靠在绮羅生身上,入眼就是一片雪白,嘴裏喃喃:“绮羅生,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讓好友擔憂了。”

意琦行身體一怔,靠着的是一具柔軟身軀,傳進他耳內的是一道柔和女聲,臉色一變,觸電般推開了绮羅生,臉上冰冷一片,在看清白色身影容貌時,又露出一絲詫異與遲疑。

“你是誰?……绮羅生?”

被推開的绮羅生穩住了身形,面露無奈之色,“我是绮羅生,你先好好休息,我會向你解釋。”

被這一刺激,意琦行又恢複了幾分理智,面容冷峻盯着站在床前的绮羅生不發一言。

面前這人并非男子,容貌氣質,衣着打扮,卻又像極了绮羅生,也自稱是绮羅生,太荒謬了,他是酒喝多了産生幻覺了麽?嗯,應該是的。

绮羅生想說什麽,但在…意琦行冰冷銳厲的目光下又什麽都說不出,

兩人如此相視,空氣似乎也變得稀薄,就在绮羅生忍不住要開口的時候,意琦行兩眼一閉,向後倒去,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绮羅生:“……”

“好友……唉。”

又站了一會兒,見意琦行沒有再醒來的跡象,绮羅生才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第二天,意琦行是在頭痛欲裂中醒來,這是宿醉的後果。

意琦行輕揉着太陽穴,眉微微皺起,環視了一圈,下了床。

“我怎麽躺在這裏?”昨晚發生一切,浮現在腦海,意琦行眉皺的更深了。

绮羅生聽到動靜,便走了進來,剛好看到站在床前的意琦行,兩人四目相對,神色各異。

在看到站在門口的绮羅生時,意琦行那張萬年不變的面癱臉終于龜裂,碎成無數碎片。

“你!”

意琦行的反應在绮羅生意料之內,所以神情并沒有多大變化,只是微微一笑。

“如你所見,你表現的,比起星狼弓可大得多,我如今的模樣,讓你接受不了麽?”

意琦行還是有些接受不了,“你……真是绮羅生?怎會……變成女子?”

“這是意外呀,不出意外的話,我以後都是以女子身份示人。”說到這裏,绮羅生臉上笑意也淡了些許。

“…………”

意琦行又不說話了,看向绮羅生目光沉沉。

“你若介懷,我們也算是友盡于此了。”

意琦行開口了,聲音略顯低沉,“不,我只是一時無法适應好友你的變化,這就是你消失的原因?”

“正是如此。”

語氣中染上一分殺氣,眉眼神一冷,“是誰将你變成如此模樣?”

笑意重新回到绮羅生臉上,“這是個意外,對我本身并無害處,我還是你所認識的绮羅生。”绮羅生敢肯定,她若把策夢候供出來,策夢候迎來的,就是意琦行的敵視與追殺,意琦行本就不喜策夢候,再有這一出,不堪設想,這不是他所願意

看到的。

“嗯,你還是我兄弟。”

“自然,不說這些了,我昨天去買雪璞酒,不曾想全被你買了,盡數在我畫舫裏,好友你的酒量有待提高啊。”

面對好友的調侃,意琦行臉色稍緩,随即又恢複了冰山臉,尴尬緊張的氣氛在此時一松,仿佛又回到從前。

绮羅生成了女子,對二人情誼并沒有影響,除去剛開始的不自然,到後面的習以為常,恢複了以往的相處模式。

這種狀态,沒維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绮羅生現處于退隐狀态,加上身份變化,索性不再以绮羅生身份游走世間,即使這樣,麻煩還是會找上門。那日,她出門買雪璞酒,卻碰上了前來尋仇的仇家,绮羅生雖不承認自己身份,但對方也不是瞎子,極度相似的容貌,除去性別,基本吻合,就算不是绮羅生,也與他關系非淺,所以打算生擒她。

對方人多勢衆,绮羅生也不見得落下風,更何況绮羅生已今非昔比,對方見強攻不得,于是用毒,雖然練有八品神通,但也不是立即完全化解毒性,而是有一段緩沖時間,這也給了仇家可乘之機,绮羅生負傷累累,白衣血跡斑斑。

危急時刻,意琦行及時出現,扭轉危局,擊退敵方,帶走了绮羅生。

畫舫上,意琦行神情冷峻。

意琦行一聲冷哼,“畫舫并不安全,真不随我回叫喚淵數?叫喚淵數,遠比畫舫安全,有我在,無人冒犯。”

绮羅生已經處理好傷口,換下了染血白衣,坐在意琦行對面,臉色因失血而微微泛白,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的美麗,聽言眉眼含笑,态度卻十分堅決,“好友心意我領了,只是我向來喜好于江海無邊,好友你則喜好飄渺于山峰之巅,喜好不同,所謂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們正是如此。”

意琦行微挑眉,“我是仁者?”

绮羅生笑意更甚,“是啊,好友你的紅爐點雪之招,充滿寬恕赦罪之意。”

“哦?”

“因為你還留個中招者三十天的轉圜機會。”

意琦行不置可否,“嗯,看來我還真偉大。”

绮羅生舉起雪璞酒,“來,敬咱們的大偉人。”

意琦行突然想到绮羅生還有傷在身,飄飄然的臉上頓時一肅,擋住欲飲酒的绮羅生,“這就免了,你有傷在身,還是少飲酒為妙。”

“小傷而已,何足挂齒。”八品神通在身,傷已經好的七七八八。

意琦行挑眉,想到之前那個渾身是血,浴血奮戰的绮羅生,宛如染血玫瑰,妖冶又迷人,嗯,迷人。他怎會這樣想?

看向绮羅生的目光透着一絲迷茫,但聽清绮羅生話時依舊堅定,“我是為你着想,酒傷愈再飲也不遲。”

绮羅生拗不過意琦行,只好作罷。“好吧。”

绮羅生輕搖雪璞扇,努力将視線從雪璞酒上移開,停在意琦行嚴肅的面孔上,似是轉移注意力般的道:“聽說好友你的仰慕者女子居多呀,不知好友喜好怎樣的女子?”

绮羅生從未問過他這個問題,他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但既然問了,那必回答。

意琦行斂目沉思,同樣也想起了绮羅生,仰慕者與他相比也不逞多讓,只是現在情況有些不同,男子居多,更甚者還有些時常會在玉陽江畔等待,意琦行臉黑了。

目睹意琦行臉色變化,绮羅生以為是問到意琦行的禁忌。正想開口說什麽,意琦行開口了。

“我從未注意女子,但若要我回答,那女子必要與我并肩,心心相印,如同你與我一樣。”意琦行回答的十分認真嚴肅,又以同樣的神情問绮羅生,“不知好友又是怎樣的喜好?”說完意琦行才反應過來绮羅生身份有變,話已說出,就沒有收回的道理,但這樣會冒犯到绮羅生,應該收回。

這樣想着,臉上也露出幾分糾結之色。

绮羅生一目了然,她并不介意這個問題,輕搖雪璞扇,笑意盈盈道:“至于我,雖不像好友這般。”眼見意琦行臉色一黑,绮羅生又補充道,“但真正能讓我放心上的,大概就只有像好友這般的人物了。”

意琦行臉色一緩,喝了一大口雪璞酒,按耐住心中湧上的異樣情緒。

四目相對,眼中流光浮動,氣氛微妙。

“啊呀~我來的似乎不是時候啊。”

這時,嬌媚女聲突兀響起,打破了這微妙的氣氛,二人齊齊看向畫舫外,就見一容貌殊豔,身段姣好的年輕女子,手持一把折扇,眼波流轉,掩唇笑着,正是花君步香塵。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從未見過這名女子,但就是給他一種熟悉又厭惡的感覺,而且看起來還與绮羅生相熟。

看到步香塵,绮羅生也是微愣,但随即恢複盈盈笑意。

“花君來了,有失遠迎。”

“哎,你我之間何須在意小小虛禮,心意我已收到,足矣。”

意琦行臉色微沉,愈發冰冷,那種感覺更強烈了。

步香塵并沒有坐下的意思,而是站在桌子另一邊,微微側身面對绮羅生。

“花君今日怎會想到來我這,我都還未準備茶水相待。”绮羅生不會覺得步香塵是不知道意琦行在此,她來此的目的,就不知了。

“還是那句話,心意到足矣,何況來找好友,只是心血來潮之舉,是我唐突才對,咦?這位?就是你跟我提起的塵外孤标意琦行,果真是聞名不如一見,一見驚為天人。”步香塵終于偏頭看向意琦行,仿佛才注意到這個人,掩唇似是不好意思地一笑。

绮羅生:“…………”她還能說什麽呢?微笑就好。

意琦行面無表情,微微颌首,算是回應。

在步香塵有意無意的引導之下,将意琦行撂在一旁,與绮羅生談笑風生。

意琦行面沉如水,看着有說有笑的兩人,完全沒有插進話的縫隙,他也不屑于這樣做,于是坐在一旁悶頭喝酒。

绮羅生自然也注意到了,幾次欲言都被步香塵給堵回去了。知道步香塵意盡滿意離去,意琦行已顯醉态,卻沒有失态,可見意琦酒品還是不錯的。

意琦行臉上一片霞紅,依舊端着一副高冷臉,看着绮羅生并不言語。

四目相對無言,氣氛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绮羅生開口解釋,打破沉默,“她是我新結交的友人,春鎖紅顏步香塵,是名醫術精湛的醫者。”

“嗯。”意琦行輕點頭,随即站起,欲轉身離去,被绮羅生叫住。

“好友,你這是要去何處,若還生氣,我代花君向你道歉。”绮羅生也站了起來,以為意琦行是還在生氣。

“我回叫喚淵數。”

“以你現在狀态,不如先在此歇息,待酒勁過後再回也不遲。”

意琦行态度堅決,甚至比可以說是一板一眼,臉上紅暈微未退,身體站的筆直,“不用了,我暈船,區區小事,還能妨礙我回去?”說着,轉身離去,身體微晃,險些撞在門板上。

绮羅生:“…………”

“還是我陪你回去吧。”

聞言意琦行回頭看向绮羅生,有些渙散的眼睛裏寫滿驚訝與疑惑。“你不懼高了?”

绮羅生表情有一瞬間沒繃住,“比起這個,我覺得好友你要更重要些。”她怕意琦行剛出畫舫就落水了,雖不會有生命危險,但事後等意琦行清醒回憶起,那就是一樁糗事。

意琦行點頭,有些混沌的腦海裏反複出現這句話,行為也變得有些遲緩,等到稍微回神時,自己已經被绮羅生扶着走了一段路。

恍恍惚惚的就到了叫喚淵數下,二人擡頭向上看,随後看向對方。

“好友你行嗎?”已經趴在绮羅生身上的意琦行如此問。

绮羅生捏緊雪璞扇,露出一笑,“為了好友,不行也得行。”

“好友你辛苦了。”意琦行下巴搭在绮羅生肩上,閉上眼,鼻尖充斥着他所熟悉的牡丹花香,心神一松,沉沉睡去。

察覺到背上人已睡去,绮羅生不禁輕輕一笑,目光愈發柔和。“談何辛苦呢?拼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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