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讓你來的?”爾朱峤的聲音不大,卻帶着巨大的威壓。
“她對你的事情知道得這麽詳盡,要不是恨死你了,應該就是愛上你了。”華晶晶毫不在意,把玩着手裏小小的天鵝絨盒子,似笑非笑的回望過去。
爾朱峤卻似乎渾不在意:“她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是一時興起,惡作劇罷了。”
“是麽?”華晶晶冷笑,“據我所知,近來時空安全局高層幾次召集閉門會議,就是要商讨如何阻止華氏集團在實體穿越的路線上走得更遠,甚至讨論過要安插暗探進入華氏,以獲得更加詳細的資料,我說的對麽?”
爾朱峤的眼皮“嚯”的一跳,卻沒做聲,只靜靜聽着她說下去:“華氏集團在過去十年裏,正在逐步擴展時空穿越方面的業務,最近兩年秘密大量使用活人進行實體穿越試驗,實際成功的次數非常之多。我可以負責任的說,華氏已經掌握了實體穿越的關鍵技術,在某種程度上還要領先于時空安全局許多,你們的确有理由緊張。”
“知道我為什麽告訴你這些麽?”她湊過來,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在爾朱峤耳邊說了幾個字。
“你開玩笑!”爾朱峤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望着華晶晶。那女孩卻退了一步,從容打開手中的盒子,笑道:“我先給你看樣東西……”
床頭的手機響起,爾朱峤接過來,只聽了一句就面色大變,說了一句“我馬上到”,起身便走,快到門口的時候回身朝錯愕的華晶晶問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我是抱着合作的心态來的,沒必要騙你。”華晶晶恢複了鎮定。
“好。”爾朱峤一步跨過來,自她手中拿走了那只盒子,拔腿就走。
“67床你去哪裏?”來病房巡視的護士長看着爾朱峤撇下正在交談的華晶晶,連病號服都沒換,瘋了一樣跑向樓道盡頭的電梯。醫院老舊的電梯不堪重負,指示燈一直停在一樓,半天都沒挪動一層。
“你再有半小時就要進手術室做二次修複了!”護士長追上去,指着爾朱峤的手背叱道,“好好的撒什麽癔症?你手上還帶着輸液針呢!”
爾朱峤卻不答話,一把抽出手背上的針頭扔在地上,轉身朝樓梯間跑去,一溜煙就不見了蹤影。華晶晶自病房內走出來,望着空蕩蕩的樓道,不易察覺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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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歲的白衣少女踮起腳尖去貼展板上方的封條,172CM的身高仍舊不太夠用,手臂開始發酸的那一刻,一只大手自後伸過來,将她牢牢圈在懷裏。那人的另一只手探上去,輕輕松松将封條貼好,笑道:“早叫你穿高跟鞋來了,你偏不聽。”
“我只有在你面前才顯得矮嘛!”林潼扁扁嘴,“最不喜歡穿高跟鞋了,腳痛不說,還要把腰挺起來才能走路。”
“挺胸,不是挺腰。”爾朱峤笑開,“明明不小,挺起來不好麽?”
“你少來~”林潼的俏臉紅得蘋果也似,一拳打在他肩胛上,轉頭看看展板上畫着的,胸前活似吊着兩顆西瓜的俠女形象,“你們男的沒一個好東西,都喜歡這種胸大無腦的種類。”
“哪裏有‘都’?也要看有沒有feel的好嘛!”爾朱峤笑得越發大聲。
“社團招新不一定要用這種身上沒有三兩布料的□□來吸引注意力的。要說有feel,你平常練刀的照片看起來就很好呀!”林潼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麽,也只羞澀的抿嘴一笑,水潤的杏眼望着爾朱峤,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傾慕。
爾朱峤卻似乎沒有聽懂她的意思,自顧自岔開了話題:“我昨天在網上看到一個對瞪的比賽,蠻适合你的,要不要考慮一下報名參加?”
“什麽亂七八糟的?”林潼有點失望,“瞪眼也能比賽?”
“就是那種,兩個人互瞪,先眨眼的算輸,簡單得很。”
“無聊!”
“試下啊,你眼睛這麽漂亮,不用瞪也很好看!”
林潼被他纏得沒辦法,一雙大眼圓睜,愣愣的瞪着爾朱峤:“就像這樣?”
“對,就像這樣,保持住不要動!”爾朱峤微笑,好看的菱唇一寸寸接近,貼在林潼唇瓣上的那一刻,他閉上雙眸,輕聲呢喃道,“對不起潼潼,我輸了。”
爾朱峤低沉的聲音誘惑着林潼,完全忘了要問他輸了些什麽,醉了一般任由他撬開自己的貝齒,探尋着她的柔軟和芬芳。那人的身子将她抵在展板上,輾轉吮吻,從輕柔的淺嘗到狂熱的纏綿,摟在林潼腰間的手臂不自覺的縮緊,仿佛無情的旋渦,将她整個人拖入沒頂的深海。情窦初開的少女,纖弱得像一個黑暗裏的舞者,忘記了自己身在何方,全心全意依賴着身邊的舞伴,亦步亦趨,如影随形。
你錯了,爾朱峤。林潼在心中默念,我才是那個輸掉的人。她心上的硬殼漸漸龜裂,仿佛多撐一秒都會四散崩塌。原來那些你以為早就忘記的細節,終究會在時間的某一個轉角回過頭來,狠狠的戳在記憶深處最柔軟的角落,而那個刺痛你的人,卻早已不再惦念這一切……
(小潼潼?你醒了麽?你要再不醒來,我就要被你同事的眼神凍死了!)
林潼自榻上翻身坐起,蹲在她胸前的橘貓“喵”的一聲彈開,差點跌在地上。一身大紅妝花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高大男子出現在林潼跟前,望着她的雙眼是那麽憂傷,教林潼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
“爾朱峤?”林潼遲疑着問道,她剛剛還夢到他,不想這麽快就見面,一時還不能适應。
那人點頭,收回目光,淡淡答道,“這副身子是錦衣衛指揮使楊銘的,辦起事來比較方便而已。”
“那我呢?”林潼低頭看看自己,才發現身上只得一套白色的中衣。“我以為上一個任務已經結束了。”
“你被時空震蕩抛到了明朝,我來執行任務,順便接你回去。”爾朱峤将“順便”兩個字念得很重,面無表情的指指木施上搭着的鵝黃色短襖和蔥綠色百褶裙,“原身只帶了這一套,你先将就一下吧。”
“我換回女身了?”林潼驚喜道,卻發現爾朱峤沒有動身離開的意思。眼下是盛夏,雖然天熱得緊,林潼卻還是不自覺的緊了緊領口,嗫嚅道,“你可不可以先出去,讓我把衣裳穿好?”
爾朱峤卻不看她,探身過來将窩在床腳的橘貓一把拎起,提着後頸丢出門外,自己也跟着出門,朗聲道:“好了叫我。”
(都是21世紀的人,穿個外衣害什麽臊?)程糯沒好氣的用爪子撓着緊閉的房門。
(如果你想留在明朝,我也可以安排。)爾朱峤的目光落在驿站樓下整裝待發的錦衣衛身上,除了這些人馬,院子裏還停着一乘小轎,青布覆頂,沒有任何裝飾。
橘貓縮了縮頭:(當我沒說還不行麽?)他慢條斯理的摸摸胡子,惡狠狠的瞪了爾朱峤的馬靴一眼——先讓你得意一會兒,等你回到現代,就會發現自己已經被某人賣給了本城最驕縱的小公主!
程糯還在瞎想,身後的門扉“吱啞”一聲打開,林潼嬌怯怯探出頭來,輕聲問道:“我此刻是什麽身份?”
“你是朱祁钰身邊的宮女阿柔,和我一起來接身陷瓦剌的明英宗返京。”
“明英宗!”林潼驚呼,“就是那個在土木堡被蒙古人圍住然後俘虜的明朝皇帝?”
“英宗睿皇帝朱祁鎮,有明一朝唯一一個兩次登基的君主,信用宦官,打過敗仗,當過俘虜,殺過忠臣,臨終卻做了一件好事,廢止了明朝執行了近百年的殉葬制度。”爾朱峤冷靜得像是在背書,末了才道,“不過你不用太震驚,否則整個驿站的人都會知道,這裏來了個穿越者。”
“抱歉。”林潼面頰微紅,提着裙擺賣過門檻,小媳婦一樣跟在爾朱峤的身後下樓,“你說他殺過忠臣,他殺了誰?”
“于謙。”
“于什麽?”林潼瞬間想到了德雲社的那位鎮館之寶,卻被程糯一躍而上蹲在肩膀,重重扇了一爪子:(你歷史是體育老師教的?這是‘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那個于謙!要沒有他救下了北京城,德雲社所有的段子都得改成蒙古話!)
“等等,”林潼捂着後腦勺,滿面愠怒,“我們去接明英宗,非得帶着貓嘛?”
爾朱峤沒有回頭,陽光下的女孩和貓都在笑,這景象應該很可愛,但他笑不出來,臨行前的一幕還在他眼前閃現。
“報告情況。”爾朱峤的膝蓋疼得幾乎快要斷掉,卻只皺眉盯着屏幕上的雷達。
布魯克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緊張,小心翼翼說道:“蟲洞震蕩暫時已經被減弱,但坍塌的詳細情況還在确定中,目前只能監測到她和程糯在1449-1451年附近。”
“送我過去。”
布魯克搔搔頭,為難的看看老郭,又看看爾朱峤:“你剛從醫院出來,身體還很虛弱,我看……”
“送我過去!”爾朱峤的面色陰沉得吓人,“林潼的母親已經殉職,你們不會想眼睜睜看着她也去死吧?”
“到我辦公室來。”老郭起身,将爾朱峤讓進屋裏,重重關上了房門。
“我們都知道,所謂‘殉職’只不過是個漂亮的對外說法,蘇梅的肉身現在還在琉璃坊裏鎮着呢。”郭子怡一改平日的慈祥溫和,冷冷說道。
爾朱峤似乎被她激怒了,低吼道:“這和林潼沒有關系,她對蘇梅的案子毫不知情!”
什麽殉職?又是什麽案子?在門外偷聽的布魯克一頭霧水——他從未見過前任糾察處主任蘇梅,只是在入職的時候聽人說過,蘇主任在一場時空災難中英勇殉職。可只有罪大惡極的穿越者肉身才會被固态化,鎮在探員們俗稱“琉璃坊”的第51區,蘇梅如果是這樣可怕的叛變者,那老郭為什麽還要招募她的女兒進入時空安全局?
“送你過去也可以。”郭子怡的聲音忽然輕松起來,“林潼身上有蘇梅的血液,也許正是這一點導致蟲洞自動停留在了明朝,那也就是說,蘇梅極有可能流竄到了景泰年間,怪不得我們在清朝和唐朝都查不到她的影子。”
好家夥,原來老郭想借着阿童木去尋找她的母親!布魯克露出了贊嘆的神情——不愧是糾察處百年以來最傑出的探員,這樣一針見血的招數都能被她想到!只是可憐了阿童木,那麽正義凜然的小姑娘,竟然有一個這麽窮兇極惡的母親,要是她知道自己被用作追蹤親人的工具,不知道會不會立刻崩潰?
“郭主任,我配合你招募林潼入職,只是想查清蘇梅案的細節,在未見到嫌疑犯本人之前,我不想對此案做任何定論。”
“好啊!”郭子怡完全不為所動,“那你現在就去,如果找到蘇梅,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要把她帶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朱祁鎮(明英宗):土木堡被瓦剌人圍困并俘虜,後來以太上皇身份被弟弟景泰帝迎回北京,軟禁在南宮7年,後發動政變複辟,史稱奪門之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