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到底是誰！”
“我麽？”老僧望着林潼，慢慢合起剃刀，“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凡事喜歡刨根問底。”他垂眸望着朱允炆，又停了片刻才答道，“我本不該來，但他們硬要将你扯在局中，我便不得不借你之力。”
林潼如堕五裏霧中，她不知道姚廣孝的皮囊下是哪個，更不知他口中的“他們”是誰，但林潼此刻的任務是協助朱允炆逃亡，便不能不對這老僧心懷戒備。她低頭看看手中的紅匣子，猶豫着該不該将它遞過去，耳邊卻聽見奉先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大隊人馬正在趕來。林潼心裏“咯噔”一下，正要說話，卻見姚廣孝近身過來，自匣子中取出第一份度牒看了看，塞進朱允炆的僧衣內，回首對林潼道：“你帶他自鬼門出，沿水關禦溝行走，薄暮十分将他送到神樂觀的西門，自然有人帶他出城。”
林潼卻不動身，警惕的看了老僧一眼：“你要将人拿去請功，此刻便是機會，何必大費周章？”
“傻孩子！”姚廣孝笑道，“我要捉他，早幾個月将他縛起獻城就是，何必等今日？”說罷将朱元璋聖象撥開，露出背後的機關，用手一拍，一道暗門咔咔開啓，黝黑的遂道裏騰起薄薄的煙塵，仿佛一張妖獸的大嘴，等着人自投羅網。
“你如此幫我，又有什麽好處？”
“好處麽，不如等你學會了木樨荷花糕的做法，親自蒸一籠來我吃？”姚廣孝殷殷望着林潼，眼神裏帶着不該出現的慈祥。
“你說什麽？”林潼大驚，這老和尚是如何知道自己幼年時母親所做的糕點？她跨出一步，抓住姚廣孝的衣袖待要問時，那老僧已經将狀若癡呆的朱允炆一把拎起，塞在林潼懷裏，又将她二人推入密道，低聲道：“來不及了，快走！”
林潼滿心忐忑，卻也不能再問，剛要轉身，便聽老僧在後補了一句道：“若想知道我的身份，便去琉璃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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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主任，我想去琉璃坊。”
郭子怡剛進門就聽了這麽一句，愣了一下，不答這話，只笑吟吟道：“你才回來？阿朱呢？”
“我回來的時候沒見他。”林潼搖頭，“也許臨時出去了。”
老郭走過來，仔細翻看了一遍屏幕上的記錄，轉頭問道：“反複了三次？”
“是。”林潼有點不好意思，“前兩次不得其門而入，第三次才見到了朱允炆。”
“都見了些什麽人？”老郭問的似乎不大經意。
“我……”林潼咬着下唇，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她“姚廣孝”的話，頓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只請輕聲道：“聽說石亨已經在琉璃坊了？”
“你想去看他？”
“是……不是！”林潼急道，“我就是好奇，他一直兢兢業業為安全局工作，到底為什麽會忽然反戈一擊？”
老郭微笑：“人嘛，随心所欲的久了，總會想要一些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比如說？”
“比如……”老郭正要開口，卻見爾朱峤推門進來，不知為何笑意更深，“你要是想去琉璃坊看看，我可以安排。”
林潼不曾想老郭這麽爽快的答應了，倒覺得十分意外，她本來有滿腔心事，可琉璃坊是關押有罪探員的地方，如果“姚廣孝”真的和母親有關聯，為什麽會指點自己去那裏？難道……她不敢再想下去，三年了，母親失蹤的陰雲本來已經漸漸散去，此刻卻又重新聚在林潼的心頭，密雲森森，卻遲遲不肯落雨。
“晚上過來吃飯？”蔣峨眉在走廊裏頂頭遇見林潼，難得和藹的說道。
“也好。”林潼颔首，“阿糯在你們那邊打攪的太久了，我順便接他回去。”
這娃倒乖巧。蔣峨眉抿嘴笑了笑：“那下班見。”
林潼卻是另一番心思。她方才跟老郭提到琉璃坊的事，便見爾朱峤面色不豫，似乎有話想說。林潼自己也有許多疑問，正好借着吃飯的機會，私下詢問他，說不定能搞清母親失蹤的原委。
程糯懶洋洋的趴在林潼腿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飯還不好，我要餓死了。）
“我還以為你只吃貓糧，特意買了一袋在家裏屯着，想不到你現在改吃飯了。”林潼摸着他柔軟的被毛，“你還缺些什麽，我等下去買。”
（姑娘這麽溫柔，你說讓我吃什麽，我便什麽。）
“我溫柔？”林潼笑開。
（對呀，跟廚房裏那個八婆比起來，你很溫柔了。）
林潼忍着笑，才要答言，只聽廚房中“啪”的一聲響，像是打翻了個碟子，跟着爾朱峤便跑出來，尋了掃帚簸箕進去清理。程糯輕飄飄跳下沙發，溜達進廚房：（姓蔣的，你又毛手毛腳了吧？）
“你又知道了？”蔣峨眉纖手一指，“我跟這臭小子都在廚房，憑什麽你只說我？”
（要是他打碎的，你登時就開罵了，還等現在？）橘貓晃晃腦袋，（我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他又替你收拾殘局！）
悶頭掃地的爾朱峤“噗嗤”笑出聲來：“你還真了解她。”
切！橘貓和蔣峨眉同時丢了個白眼，紛紛走出廚房。
林潼卻在這時候進來，将廚房的門關上：“爾朱峤，我有話問你。”
爾朱峤沒有看林潼，起身将碟子的碎片丢進垃圾桶，洗了手才道：“你說。”
“我白天在奉先殿的時候，你是故意走開的，對麽？”
沒有人答話。
林潼只當他是默認了，又追問道：“你去過琉璃坊麽？”
爾朱峤無聲的透了一口氣，林潼不問出點什麽，是絕對不肯罷休的，他不确定林潼到底從“姚廣孝”那裏知道了多少，但若現在将蘇梅的事情一一道出，很難保證林潼不會憤而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聽我的勸，不要去琉璃坊。”
“我可以不去。”林潼靠近，“但我需要一個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