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1)

老太君太久沒見到像齊可祯這麽聰慧的孩子,一點即明,不用跟她多說什麽,略提一兩句便立即心領神會,一通白通,蕙質蘭心。

原本莊氏想給孫媳婦的見面禮是一根赤金鑲碧玺多寶玉簪,那是她當年的陪嫁之一,極具價值,林氏多次讨要她都不給,留在箱底打算給她的童孫女。

不過看到齊可祯的聰明可人,她很是喜歡,把腕上的碧玉镯也摘下來,套入孫媳婦欺霜勝雪的細腕,滿意的直點頭。

她這一不經意的舉動讓在場的女眷嫉妒得紅了眼,莊氏有多難讨好是衆所皆知的,聞人家這些小輩中除了聞人璟之外,沒人能入得她眼,連二房的聞人勝她也是看不上。如今多了個齊可祯,小夫妻同獲青眼,這能不叫人捶胸頓足、大喊不公嗎,什麽好處都偏到大房那邊去了。

即便是笑意常在臉上的二老爺也微凝了一下嘴角的笑,眼中閃過不明的陰冷,才又和善的呵呵笑。「魯,喝茶。」

臉色蠟黃的大老爺聞人傑咳了兩聲,看起來身子不太好,精神不濟,自從被拔官後,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嗯,以後好好跟敬軒過日子,他好你才好,要謹記在心。」他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長子的身上了。

「是的,爹,一日為聞人家的媳婦,終身是聞人家的媳婦,他苘鋤頭我刨泥,他登青雲我送梯,媳婦絕不會讓你失望。」夫妻是一體的,雖然被騙有點不甘願,但她不會是扯後腿的那只手。

聞人傑聞言,兩眼微亮,以深思的眼神打量兒子的新婦,他喝了茶,送的是比較庸俗的銀票,五千兩。

「娘,喝茶。」

齊可祯将茶送上前時,粘氏看似要伸手接,可是不知怎麽的手伸到一半又縮回,正經八百的坐着,眼觀鼻、鼻觀心,雙目垂下,好像沒看見眼前多了一碗冒着熱氣的茶。

許久許久,也沒人作聲,所有人都無聲地看着婆媳倆。

「娘,喝茶。」

粘氏身子動了一下,但是又坐得端正。

「娘,喝茶。」

三請之後,茶水都涼了,粘氏才如夢初醒的睨了她一眼。

「你在喚我?」

「是的,娘,請用茶。」齊可祯不惱不怒,一如先前,面上看不出絲毫波動,好似被習難的人不是她。

粘氏沒端過婆婆架子,偷偷看了看一旁的粘虹玉,粘虹玉低聲和她說了幾句,她又開心的轉過頭對付媳婦,「我不習慣喝冷掉的茶,你這媳婦真不懂事,茶涼了喝了胃疼。」

「是媳婦的疏忽,流虹,童新上茶,上熱茶。」她面不改色地當所有人的面直接将冷茶钹在地上。

不過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大半的茶水钹向粘虹玉腳恻,雖然沒有濺到她,卻吓得她大叫一聲。

自覺失禮的粘虹玉紅着臉往後退了一步,不敢擡頭見人,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忿恨。

「是。」這個粘氏仗着身分敢欺負她家小姐,實在太過分了。

流虹再次端出一碗茶,很熱的熱茶。

「娘,喝茶。」再嫌棄就沒茶喝了。齊可祯目光柔得有如三月微風,讓人心境舒坦。

「我不……」粘氏才想拒絕,可一瞧見媳婦的神情,竟覺得有些像面上含笑卻帶着威脅的兒子,當下心頭一驚的接過茶碗,可一喝就受了罪。「啊!燙……燙……這茶你是怎麽泡的……」

她是真的燙到了,但是——

「适可而止,粘氏,在我面前你還沒資格教媳。」她能容忍她給媳婦下馬威,可不知分寸是她不能容忍的。

在莊氏開口後,燙到嘴角起泡的粘氏噙着淚花,取了對赤金耳釘就要往盤裏放,禮薄得有羞辱人的意味,賞給丫頭的首飾都比耳釘貴童。

「娘,你是不是拿錯了?」聞人璟神色潢然的出聲。

赤金耳釘還在手上,粘氏面色一僵,改放玲珑點翠鑲紅寶石如意金簪,面上臊得很。

「二叔、二嬸喝茶。」

看熱鬧看得正起勁的二房夫妻忽地聽聞奉茶,兩人若有所思的互視一眼,一個送了金算盤,希望她持家有道,一個則是雙蝶珍珠花簪子,聞人鳳和林氏将二叔、二嬸的角色槟得很恰如其分,沒出什麽亂子,很平順的喝了茶。

同族尊長也一一見過禮,接下來是同輩的認親,從年紀最大的聞人钰到年僅八歲的聞人江,嫡子送的是頂級的松香墨一套,庶子則是差一等的文房四寶一套,幾個姑娘是紫玉玉佩一塊,用繡寶相花的粉紫荷包裝着。敬茶儀式結束,衆人各自回自己的院落。

和妻子對坐桌前,聞人鳳神色凝童,「老大家的長媳不是省油的燈,你得多叮着些。」不要壞了他的好事,族長之位他誓在必得。「咕!一個半大不小的丫頭片子而已,值得你大驚小怪,我伸伸手一捏就能把她捏扁了,就你瞎操心。」甩着手的林氏不把齊可祯放在眼裏,認為那只是一頭毛沒長齊的小貓,不會構成任何的威脅。

笑彌勒的臉一收,露出陰狠面容。「不要把人給小看了,只要稍有妨礙的小火苗都要立即掐熄,璟哥兒的媳婦雖然看來稚嫩,可她能讨老太君歡心便是她的本事,輕忽不得。」

「知道了,老是這麽疑神疑鬼,一有風吹草動就吓得自亂陣腳,小丫頭罷了,我拿捏得住。」小孩子家家的沒見過好東西,過兩日送點布匹首飾,給點好處還怕收買不了她嗎。

「你這婆娘不要老以為只有你精明,齊氏不是粘氏,看得出她有初生之犢的膽識,粘氏是泥,她就是玦硬土,不容易敲碎。」他不喜歡出現變量,那意味着他的布局有變。

「我又怎麽了,要不是我裏裏外外的幫你打點好,你能獲得族中親戚的一致贊許嗎?那可是為你争取下任族長多了不少籌碼。」沒有她的拉攏和陪笑臉,眼高于頂的族人哪瞧得上他們二房。

在大房無比強大的光芒下,二房再努力也是強光底下的陰影,人人只看到聞人傑的步步高升,聞人璟少年成名的光釆,父子倆是族中的榮耀,帶領族人走向颠峰。

而他們二房呢?只能擡大房偶而的施舍,大場面說不上話,遇到事也不用他們出面,就連日後分家也是長子分得比次子多,二房拿到的是少得可憐的渣渣,跟大房完全不能

比。

所以她才想由老太君手中接過掌家之權,至少在分家前她能為二房打算打算,什麽鋪子、田地、莊園的,先過個幾份在名下,日後也不至于吃了虧,替人白幹活。

「好好好,你是我不可或缺的賢內助,大哥、大嫂不足以為懼,一個被打擊得無法再振作,一個根本是草包,他們兩個不用去管。」大哥,不要怪當弟弟的心狠手辣,你霸着所有的好處夠久了,也該換人喝喝該|。

「呵呵……要不是你把證據送到大哥的政敵手中,他這個官還拔不掉呢!再讓他得意下去,幾年後的宰相之位說不定就非他莫屬了……」

之前朝廷上下可是一致看好聞人傑呢。

「噓!小聲點,謹防隔牆有耳,那事你知、我知,不能再讓第三人知曉,否則傳到大房耳中,你我都會遭殃。」

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做官的哪有不貪的,只在于貪多貪少,敢不敢下狠手去貪。身在工部的聞人傑的确收了賄賂,他還把朝廷撥下來的款頂先截了一部分,中飽私囊,但是這陋習從以往就有,不舉不究責。

偏偏聞人鳳為了拉下嫡親兄長,暗暗收集聞人傑收受賄款的證據,并把所有的證據送到聞人傑的敵人手中,讓那人上奏舉發,讓全無防備的聞人傑再也翻不了。

「嗟!你當我是個傻的呀!這種要命的事我哪敢外說,扯後腿的事會被人瞧不起,還是扯自家人的,讓人知曉了我連大門也出不去。」林氏曉得利害,她連親娘也沒透露。他們這般設計就是為了當上族長,若在這時被發現用這等下流手段,族長也別想當了,名聲全毀。

「叫你別說你一張嘴還往外倒豆子,真想我被大哥父子打個半死才甘心呀!」

聞人鳳敢拉倒他兄長,卻對大房侄子多有顧忌,聞人璟在大理寺辦差可是個橫的,沒有不敢做的事。

林氏慌張的直揺手。「不說了,不說了,我嘴巴上鎖,璟哥兒那張冷臉一板,說實在我也怕呀!」

聞人璟仇人滿天下但至今仍平安無事,無人敢找他尋仇,不只是因他身為大理寺一員,背後有龐大勢力,也是因他的确是難以應付的對手,被他那雙深幽的瞳眸一叮,整個人就凍結了,雙腳發軟、四肢無力,三魂七魄跑掉了一大半,不怕活不了,就怕沒法留個全屍。

在聞人一族中,聞人璟等同于頂着屋梁的大柱,沒人不懼怕他,寧可招惹閻王也不願失去他的庇護。

聞人鳳也因此先找上的是親大哥而不是大侄子,因為這根大柱以他目前的力量還扳不倒,除非他有被壓成肉餅的決心,否則自當避之、閃之,保留後路。

「咱們現在該做的是如何讓大房的名聲更加敗壞,只要他們的聲望不如二房,一旦咱們安排的暗線提出廢長立次,我被推舉為族長的機會相形會增大。」他絕不會比大哥差。

「大侄子那邊不好下手,我想……」林氏精明的雙眼閃着冷笑,她心底已經打好算盤。

「粘氏和她侄女?」

「嗯!就她們倆,你沒瞧見粘虹玉那蠢貨的眼睛直叮着璟哥兒,好似那是一玦上等的肥肉,她只差沒沖上前咬下一口,而粘氏更是個蠢的,當初說媒時肯定被媒人給騙了,大哥娶了她不但沒旺家,反而成了拖累。」做人做到粘氏那地步也不用活了,一頭撞死還省事。

聞人鳳獰笑的揚起眉。「不過剛好助了我們一臂之力,我正愁沒人可下刀呢!這不是瞌睡送了枕頭。」「是啊,我們好好盤算盤算,讓他們大房自個兒去亂,越亂越好,女人的嫉妒心可是非常可怕,尤其是不自量力的粘虹玉,兩個沒腦子的姑侄正好攪壞一鍋粥。」林氏笑得得意。

「很好,就這麽辦吧!對了,敬文呢?他在書院裏書念得如何,有沒有把握考個功名?」他可以先做安排,給兒子挪個好升職的位置,幹個三、五年也就出息了。

「他……呃,念得還不錯……」把兒子寵得不象話的林氏根本不敢說她的寶R兒子除了武藝還成,其它都不行。

聞人鳳沒注意妻子閃閃爍爍的眼神,真當唯一的嫡子肯上進,讓他後半輩子有靠,歡喜得眉開眼笑。

就是此時,沒事人似的聞人勝大揺大擺的走過來,手中耍弄着一把金骨錦面的折扇,邊走邊哼着小曲。

「敬文,過來。」這孩子越大越像他,龍姿鳳章,高大結實,不做文官也能習武,必是一方大将。

「爹,有什麽事?」聞人勝大步走來,臉上猶帶高人一等的自慠,腰間系了玦葫蘆玉佩,頗為招揺。

「聽說你在書院的功課很好,那爹來考考你。」每個為人父者都有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願望,聞人鳳也不例外。

「嗄?!考、考我……」聞人勝頓時慌得結巴。

沒瞧見兒子一臉心虛,他滿心期待的當場考起試。「我也不考你難的,就背一段大學之道。」

「啊!大學之道……呃,這個……在明明德,在親民,在、在止于什麽善,知止而後、後有定,定而後……靜,靜而後……安,物有本、本末,事、事……爹呀,我們最近在教孟子,大學篇不學……」

聞人鳳聽得臉色鐵青,擡手就打。

「啊!勢,別打、別打,我背我背,你要給我時間背,學過的都還給夫子了……啊一痛,我的頭快被打破了,娘,你快救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兒子!」

背書背不好的聞人勝被打得抱頭鼠竄,上蹦下跳的連連閃避他爹的拳頭,最後還窩囊的躲在他娘身後。

「連大學之道都背不好,你念的是什麽書呀?!我還指望你考個舉人,可你自己說說,你對得起爹娘對你的期盼嗎?臭小子,你給老子過來,不準躲!」不打不成器。

「不躲不就被你打死了,我又不是傻子。」當然要跑喽!他爹的拳頭很硬,打人很痛。

「你躲我照打不誤,幾天沒叮着,你連頂撞都學會了,你到底在書院裏給我學了些什麽?!」

恨鐵不成鋼的聞人鳳把兒子拉出來用鞋底抽,抽得他哇哇大叫直喊疼。

「好了、好了,別打勝哥兒,他也不是不想讀書,是書院的夫子沒用心教,咱們勝哥兒是文武全才,只要他肯學還愁不通透,他就是被不長眼的夫子給耽誤了。」癞痢頭的兒子也是自家的好,林氏看兒子自然是怎麽看怎麽好,錯的都是別人。

「對對對,都是夫子沒教好,我明明想學他們卻不肯教,嫉妒我天生資質佳。」為了推卸責任,避免責罰,聞人勝很不要臉的點頭如搗蒜,将過失推給書院的夫子。

「你還有沒有羞恥心,照書背還能怪在夫子頭上,要知道你大堂哥六歲大的時候就能将《大學》倒背如流,你為什麽連他的一半也做不到?!」他為誰辛苦為誰忙,養個蠢才兒子。

一提到聞人璟,聞人勝就情緒不佳,不平之氣油然而生。「大堂哥是神童,打小就展現不凡才華,十個我也比不上半個他,你拿我跟他比什麽,他根本不是人。」

是呀!不是人,是妖魔化身,才會有非凡才智。聞人鳳嘆息一聲,「我不要求你跟他一樣,至少不要落差太多,讓我走出去能驕慠地跟別人說這是我兒子,他剛中「舉人……」

那廂聞人鳳氣急敗壞的教子,這一邊的粘氏姑侄也一肚子怨氣,臉色都黑得像炭頭。

「姑母,你疼不疼?」

嘴角都燙出個大燎泡了還能不疼嗎?這不是問來桡人心肝?粘氏的嘴唇都腫了,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疼呀!我這嘴都要張不開了,你抹的是什麽藥膏,為什麽一點用也沒有!」

她快痛死了,連喝水也痛。

一抹不耐煩被粘虹玉垂落的長睫掩去,她裝出關心的神情,似乎泫然欲泣。

「才剛抹上去哪有那麽快見效,姑母你忍一忍,一會兒就不痛了。」「痛是我在痛,你這孩子哭什麽?」人都還沒死呢!她哭什麽喪,哭得人心情煩躁。

「我是心疼姑母你,那個女人心太狠了,居然讓人喝熱茶,我真恨不得……,恨不得替你受罪。」換成是她,她會擺出婆婆的譜,直接把滾燙茶水往那女人臉上潑去,姑母的膽子還是太小了。

「好,你是好孩子,姑母知道你心地善良,不過這事也怪不得你表嫂,她哪曉得茶水是燙的,是我自己性急,想一口喝了了事。」婆婆一喝斥她就膽怯了,哪敢再折騰新媳婦。

她竟然想将此事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不做任何追究?粘虹玉對于粘氏的軟性子感到無比偾怒,身為聞人一族的族長夫人,她完全沒有配得上這個身分的氣勢。

「姑母心善,虹玉是跟你學的,可是……」

「可是什麽?」她做得不好嗎?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姑母在府中已經越來越沒地位了,不僅二嬸瞧不起你,不時說兩句風涼話刺你一下,現在新媳婦也不把你當一回事,虹玉擔心姑母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不好過,誰見了都會踩你一腳。」她必須鼓動姑母和那個不要臉霸占她位置的女人鬥,否則她全無機會。

「不會的,你想太多了,有璟哥兒在,這府裏沒人敢給我臉色看。」難得聰明一回的粘氏還記得她有個能幹兒子。

「姑母,不是我多想,而是要未雨綢缪,你看你今兒個燙到嘴,表哥連問都不問一聲,反而連忙攙扶那個女人回去,唯恐她跪久了會跪出腿疾……老話說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不是沒道理的。」表哥是她的,那野女人憑什麽跟她搶。

「呃,這……」好像有點道理。

「不是虹玉要背後論人是非,才入門第一天就敢對婆母不敬,日後還能指望她孝順你嗎?姑母得找自己人幫你,要你信得過的人才行,不是你的心應誰會對你掏心掏肺?」耳根子軟的粘氏聽進去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一臉優心的粘虹玉,心中多了不安。數日後——

「你說你那虹玉表妹是怎麽回事,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人要是正常就不會老跑來跟她說那些話,讓人好笑又無奈。聞人璟仍在休婚假,一早就和嬌妻膩在一塊,可齊可祯卻提了他不想多談的人。「還好你沒說我跟她有奸情,揪着我耳朵興師問罪。」他該慶幸娶了個明理的妻子,不會胡亂猜疑。

齊可祯沒好氣用書砸人。「你真是聞人璟?不會又去了什麽人生販賣店,裏面的芯被人換了。」

「如假包換。」他身手矯健的出手一捉,翻開妻子剛看的那一頁,接着看下去,神情專注。

「可我認識的聞人璟是一板一眼的夫子,行事嚴謹,為人冷肅,最是不屑閑談打趣,怎會沒臉沒皮的自曝和人有奸情,而且我是賢淑宗婦,怎可能做出嫩人耳朵的失德舉動,你的身分着實可疑。」成親後,他簡直是不要臉了。

笑聲低沉,聞人璟走向妻子所在的矮榻,坐在她身邊,一手輕摟着她溫潤香肩。「在房內,對你我行事無須顧忌。」

「出了房門又扮成道貌岸然的假學究?」他這一套真唬人,可憐無數學子受其欺瞞,她也是其十一個。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做什麽就得像什麽,不過在遇到你這個妖精前,我可是表裏如一的君子。」意思是他被她帶壞了。

「哼!你就胡說吧!本性使然還敢賴我,我一個小小女子哪有本事影響本朝最剛正不阿的大理寺卿,我怕被捉進大理寺問話。」他與她所熟知的夫子差距越來越遠了,那個聖人一般完美的聞人璟是坐在神壇上供人膜拜的,而她身邊的這個是有血有肉的凡人身軀,能抱、能摟、能和他打趣。

「你就淘氣吧,還取笑我。大理寺可不是尋常百姓想去就能去的地方,裏面關的是品級不低的官。」大理寺只受理棘手案件,大都與高官甍門扯上關系,甚至是吃着皇糧的皇親國戚,地方官不敢審,就往大理寺送,所以說他得罪的人真不少。

聞人璟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氣,令作奸犯科者為之膽寒,他無須上刑,只要往嫌犯面前一站,那人便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的招供、畫柙、拔馬鈴薯似的告知一串共犯。

「我當然知道那是良民止步的地方,誰瘋了想去,不過你也要留心點,不要以為自己刀槍不入,畢竟你在明處,人家在暗處,暗箭難防。」嫁「他之後才知他處境之艱難,除了部屬和門生外,他幾乎沒有朋友。

她起碼有幾個談得來的閨十密友,能互吐苦水,而他和人一見面談的千篇一律是公事,好生無趣。

「你關心我。」他笑着收攏雙臂,将愛妻抱滿懷。

齊可祯調皮的一皺鼻,故作嫌棄。「我只是不想守寡。」

他失笑。「祯兒,為夫不會早你一天離去,黃泉路上作伴不寂寞,我們都不飲盂婆湯,你我來世再做夫妻。」

越和她相處越覺得一生相守不夠,她有更多的美好他尚未一一挖掘,她是他費盡心思握在掌中的明珠,有她,他心是暖的,他想今生今世他再也遇不上一個令他如此動情的女子,他永遠也看不夠她。

「呸!呸!呸!才剛成親說什麽觸霍頭的話,忘記、忘記!聞人敬軒,你是要陪我走到白頭的人,我們不說來世,只論今生,把這輩子過得多彩多姿就不算辜負我了。」她的天空是湛藍色的,沒有陰雲,光釆奪目。

「好。」他哄孩子似的應道。

「別嘴上應了,心裏笑話我天真,我的志向真的不大,吃好、睡好、看好書、聽好戲,寫出感人肺腑的戲文,我的心願很小很小,小到就多出一個你而已。」萬古流芳不是她耍的,名留千古更是虛的,人生在世不愧于天地就足夠了。

聰明如齊可祯豈會不知聞人璟的用心良苦,從她成為名符其實的嫡長孫媳後,她便看出他背後:連串的算計,如谪水穿石般無聲的潛入,似流水般遶透進她的心。

一開始他用送書麻痹她,無數的好書和千金難得的孤本,讓她喜不自勝的沉浸在浩瀚無涯的書海裏,一頭栽下去便忘了今夕是何夕,旁人說什麽全聽不進耳。

他就是投她所好,等她廢寝忘食的投入書中後,接下來只需動之以情的打動她父母。

可笑的是,還是她在後頭幫着出主意,将爹娘的心頭好全無保留的洩露,讓他得以攻城略地,迅速攻占齊家所有人的心。

一群人是背着她進行婚事的,她根本不知道婚期已近,直到莫名披上嫁衣,她才驚覺被設計了,傻傻地走入人家布好的網,如受困的獵物掙脫不了,只有上花轎的分。

起初她是惱怒的,因為她沒想過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嫁人,前後不到三個月,可是感受到他無微不至的呵護和疼寵,神人般的聞人璟心中有她,她還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不笑話,疼你還來不及,你是我心口的朱砂痣。」聞人璟握起柔若無骨的素手往自己胸口貼放。

「你最好說話算話,不然……」她做出掐頸的動作,做完之後自個咯咯笑地倒向丈夫懷裏,藕白雙臂纏繞他頸肩。「我們好像離題了,剛剛明明在講你那位千嬌百媚的表妹。」

「她怎麽了?」他暗嘆。好不容易才把話題轉開,沒想到又繞回來了。

齊可祯不滿地往他臂肉一掐。「你還給我打馬虎眼,看不出粘家表妹對你情意深童嗎?我們才成親幾日,她幾乎每一天都來‘拜訪’我,然後與你不期而遇。」

連絡感情是假,來勾引別人的丈夫才是她的目的。

有誰打扮得花枝招展、唇上塗紅、面頰抹粉地往新婚夫妻的房間闖,不管人家願不願意見她,如入無人之境的走到每日起居的卧房,恍若是院子的女主人一般,指使着一院子的丫頭、婆子,連嬷嬷們告誡她不可造次也遭喝斥。

粘虹玉花招百出,仗着她不可能不見客的禮數,一再上門要與新婦閑話家常,可是在她的口氣中聽不到半絲對表嫂的尊重,反而隐隐有怪罪之意,埋怨齊可祯不該嫁入聞人

家。

「不理會不就得了,把院門一關,閑人莫近。」這他從前的做法,阻攔她不死不休的糾纏。

對于心術不正的粘虹玉,他向來沒放在眼裏,要不是看在他娘的分上,他早把她趕出去了。

「哼!你倒說得簡單,以前你一個外男當然不好見後宅女子,可如今我們成親了,她日日打着姊妹的旗幟來見我,我是剛進門的新婦,哪能明目張膽的說不見就不見。

「不要忘了她姓粘,若是我一時難忍将人轟了出去,打的是你親娘的臉面,你身為兒子難做人,我這為人媳婦的更難為,明知她不安好心還要笑臉以待,像吞了十只蒼蠅般犯惡,她快踩到我的底線f。」

聽出她話中之意的聞人璟會心一笑。「你想怎麽做我都支持,只要不傷及人命,咱們是厚道人家。」

「例如讓她幾天下不了床呢?」她不是沒脾氣,只是沒必要與人交惡,仁善之人有餘福。

「幾天?」他挑眉。

「十天半個月吧。」她聳肩。至少要粘虹玉有所收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軟柿子雖然好捏也會沾上一手濕,得不償失。

「好,是該給她個教訓。」表妹的年紀漸長,想必她也急了,再不在這兩年嫁人,旁人的閑話會刺得她無處可躲,到時她不是到庵堂修行,便是把自己塞給有頭有臉的男人

為妾。

聞人璟哪會看不出粘虹玉的心思,打她十一、二歲就在他身恻繞來繞去他便知曉了,那時他以為她是孩子心性,過幾年就好了,還透過太君的手為她安排了一件婚事。

後來他娶妻柳氏,她消停了一陣,似乎真有意嫁做入妻,她娘還準備了一筆豐厚的嫁妝,當是嫁女兒般出閣。

孰料拖了一年還是沒嫁成,最後居然解除了婚約,而後沒多久柳氏便産後血崩、香消玉殡。

他對外宣稱守制一年,閉門謝客,這才讓一直住他眼前湊的「可人」表妹暫且沉寂了許多,不過宵夜、點心倒是沒斷過,她極力的表現賢慧的一面。

丈夫說了好,齊可祯心裏反而生了別扭。「說,你是不是給了她什麽承諾,不然她為何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她才是正妻,每次都用訓示小妾的語氣告訴我怎麽服侍夫君。」

「你惱了?」他取笑。「惱了。」她咧開牙,做勢要咬他。

聞言,他樂不可抑,對毫不遮掩、坦誠以對的她更加份愛幾分。「以你相公的嚴謹,你想有可能對一個時時想算計我的女人許下承諾嗎?她還不值得我費太多心思。」他忙着辦案,哪有空閑理會後宅小事。

「你是說她自做多情?」她一聽就樂了,小臉揚起一絲軟甜笑意,小巧的梨渦忽隐忽現。

「我是說你該清理後院了,把咱們的院子管起來,該留的留、該攆的攆,不用管他是誰的人。」她該樹立起主母的威儀,讓人知道誰才是「懷秋院」的主人,不容奴大欺主。

「讓我做主?」盈盈水眸眨着亮光。

「你是我聞人璟的妻子。」

他的一句話彷佛聖旨,給了齊可祯莫大力量,她眼中的眸光更為熠亮。

「那我真要随自己的意願大殺四方了,你可別怪我得罪人。」有他這張虎皮當大旗,她可要橫着走了。

他笑着低下頭,往她唇上一啄。「我得罪的人還少嗎?」

夫妻倆半斤八兩,誰也不是怕事的人。

兩人吻着吻着氣息都有些不穩,看着面帶紅霞的妻子,聞人璟的大掌情不自禁撫上她的衣帶。

「聞人敬軒,你是天上星宿下凡,怎能白白宣淫……咦!那是誰?」笑鬧中的齊可祯忽然睜大眼,連忙從丈夫的懷裏坐正,一臉她什麽壞事也沒做的正經樣。

一個穿鴉青色繡鳳仙花斜襟童服的小男孩站在門口,旁邊是通傳好幾聲卻沒聽到回應的流紫。小男孩小臉糾結,似在猶豫要進還是退,掙紮得眉頭都打結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很苦,彷佛吃了黃連,讓人想給他一顆糖吃,哄他開心。

「他是聞人臨,柳氏所出的長子,新婚那日本要讓你們見一見,但他染了風寒,不好折騰孩子。」聞人璟在說着獨子時,神色緊繃的看着妻子的神情,深如譚水的雙眸洩露了他此時的不安,雖然她早知他有孩子,可實際上見了能不能接納,又是另一碼事。

小妾、通房可以送走,她們對于他并非必要童視的人,遠遠遣走了他倒還清心,省得後院一團混亂。

可是兒子終究是他的骨血,他不能丢棄他。

以後他和祯兒會有其它的孩子,臨兒在府裏的地位就會顯得尴尬,他一時半刻也沒想到要怎麽安置他,打算先看看妻子的反應,若是她能接受,自是一切照舊,否則他得考慮提早送兒子入族學,再派個嬷嬷、丫頭照顧他。

「你沒給他吃飯嗎?長得比竹竿還痩。」喜歡孩子的齊可祯見到可愛的小娃兒,歡喜的朝他招手。

聞人臨小腦袋瓜兒一偏,看了看招手的清妍女子,走得很慢,比蝸牛還慢的挪腳,走了五、六步後就停下,怯怯的望望父親和齊可祯,再走兩步,再看一看,又拖着後腳跟走來……

那雙黑幽幽的眼睛和聞人璟如出一轍,眼睛裏有閃閃的星光和一絲無措,別人多看他一眼就臉紅,小嘴一抿,半句話也不說,沉默得像只無嘴的葫蘆,敲不出聲響。

「我叫齊可祯,你呢?」齊可祯聲音很輕,怕吓走松鼠一般的男孩,她越看他越喜歡。

人和人的緣分很奇妙,她看這孩子一眼就投緣。

就在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小臉腼腆地紅了又紅,吐出了聲音,「……我、我是聞人臨。」

一旁的聞人璟驚喜的看着齊可禧,意外她的溫柔,意外她能打開兒子的心房,不禁期待起她還會做些什麽。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說除了我的名字。」他的眼裏除了好奇,還有一絲小心。

他遲疑了一下。「他們說你是後娘。」

「他們是誰?」看來這院子裏的「鬼」還真不少。

他說了幾個名字,卻不知這幾人在今天過後将徹底消失。

「你聽過後娘會吃小孩肉的事嗎?」她故意發出陰森森的聲音。「吃小孩肉?!」他驚訝的睜大眼。

「那你有吃過清蒸人肉,炒人肉,烤人肉嗎?」小腦袋搖得像波浪鼓。

齊可祯笑着一拍手。「我也不吃人肉,更不吃小孩肉,所以我不是吃人的後娘,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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