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地宮

儒商上次拜訪留下的那筆善費不到兩年光景就用完了,許多法師望着日漸傾斜的寶塔嘆息一聲離開了。

法門寺遇到了解放以後最為凄涼的場景,最艱難時就連打掃庭院的學僧都不夠用,最後還是真棠法師拿出了當年儒商私下給的觀面解難潤手費從周邊縣城招進了一批年輕學僧,可是沒過幾個月,所剩無幾。

真棠法師時常感慨,像智空這樣的堅守弟子不多了, 這一年是1981年春末。

再過數月,便是弟子的16歲生日了,以往每年都會親手在他生日那天煮兩個雞蛋,可是今年光景不好,就想着換一種方式為他過生日。

這一年的夏季扶風縣的天沒晴朗過幾次,終日陰雲密布。

隔天便是雨,鳳凰山下雨中的法門寺更加顯得落寞了。

8月24號,剛剛晴了一周的大雨,深夜裏又下了不少,大清早起來,院中的雨水厚厚一層。

擡眼望天,陰沉一片。

正是弟子的生日,回想起16年前的今天,太陽炙烤着大地,自己經過興平塔爾寺村一帶辦事出了意外,于心不忍,出手救下了這個嬰兒。

打聽到此地名曰史莊鎮,孩子從小遭受無盡劫難,為了使他長大成人後不再歷經煩惱苦難,佛祖賜慧,便取名為智空,希望他将來平平安安,聰明銳增,一生一世,清守佛門。

轉眼間這個孩子已經長大了,其性格行為與自己像極了,很是符合多年的培養計劃。

今天要帶他去的地方是七星河對面的鐵佛寺,與他多年前離開法門寺的師弟學習律宗法典《四分律》,有意将他培養成佛門典籍淵博之人。

衆所周知,法門寺是一個超宗派的叢林,佛門八大宗派皆有研習,所以身為一個合格的将來繼承衣缽的學僧,各門各派的典籍法論都要了解。

二人備了傘大清早出門了,路上不見一人,由于長時間下雨,百姓們都很少出門了。

在路過七星河時,真棠法師忽然發現平日間涉足而過的七星河水因本月連續降雨河床拓寬,河水高漲,二人根本無法渡河。

智空看到上游不遠處的木橋尚在,興奮喊道:“師傅,師傅,你看那邊有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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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棠法師拿開傘,視野一下空曠了,臉上終于拂過一陣欣慰:“好,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就從橋上過去。”

走近一看,才發現有橋沒錯,可是已經被晝漲的河水沖掉了一部分,要想順利通過,只有師徒二人協力将掉下來的木椽搬回原位。

把傘給了弟子,挽起了褲子,小心翼翼地摸着岸邊條藤,徐徐淌着河水。走近河中木椽漂泊處,經過試探,岸邊的河水并不是很深,一個人開始吃力地抱着木椽移動方向,一連幾次,由于上游的水流沖力極大,阻礙了他的搬移方向。

身子在使勁搖擺晃動時,胸膛珍藏的《阿含經》不慎滑落水中,站在岸邊一籌莫展的無為奮不顧身抛開了傘,跳進水中,為他的師傅搶回寶典。

這本真棠法師最為心愛的《阿含經》別人不知道分量,他可是知道的,自幼跟随師傅學習佛門經典,這本書他的師父就連睡覺都會放在枕邊。

更為人所不知的是那一年上任方丈在挑選寺中監院時,各大高僧佛堂論法,一争高低,最後還是他的師傅憑靠熟練的《阿含經》與一件失傳已久的寶貝稍勝一籌,立威庭院。

看着心愛的徒弟為了自己的書籍憑着不太健碩的身軀在水中激蕩,真棠法師扔下了懷中的木椽大聲喊叫:“智空……智空……快快上岸,不要理會那本書啦!”

一邊強湧一邊還不忘回答:“師傅,沒事,我又不是旱鴨子,馬上就追上它了!”

真棠法師吃力地在水中抽離了一根較細的木條疾步跨上岸邊,朝着徒弟的方向小跑過去,一對厚白的腳板在凹凸不平的沙地上剮蹭,此刻也顧不得切膚之痛了,一心想着別讓徒弟在河中出事。

河中的智空耗盡了渾身力量終于從猛水中搶奪了書籍,兩顆大門牙在河床中一上一下,開始側着身子游向岸邊。

“師傅,你看,我搶回了!”

岸邊的真棠法師聽了此話,緊繃的神經瞬間松弛了,只覺四肢一暖,熱淚奪眶而出:“傻孩子!不要命了!”

就在智空拽着條木浮向岸邊時,剛才還興奮無畏的徒弟大叫一聲昏厥過去。

岸邊的師傅趕緊撇開了木條,再度跳入水中,抱着徒弟,指掐人中:“智空,智空,你怎麽啦?你倒是說話呀!別吓唬為師!”

頃刻間在岸邊發現了他左小腿上的兩顆泛青的細小牙印,随即推測很有可能剛才拉他上岸時一不小心被水蛇咬了,扔了一句‘畜生’便背着徒弟跑向寺中。

回到寺院已經是下午2:00了,放下了不省人事的徒弟,徑直奔向寺中藥房,知道平日這裏多備一些解毒救急的傷藥。

解開傷口處的先前自己吸完毒汁的繃帶,沒有惡化蔓延的趨勢,放心不少。

将拿來的膏藥均勻塗抹在周圍,點起了一根香,獨自立在窗口處對着寶塔默默祈禱。

一個小時後,方丈派人過來看望智空的傷勢,見其無大礙順道提醒,今天雨大,寶塔多年傾斜,塔下屋舍暫時不宜居人,建議他倆另換一處暫避危患。

真棠法師卻不為所動,依舊誦經。

來僧見其未動,不知所措,黯然退了出來。

下午3時45分,天空中一道閃電匆忙劃過,緊接着暴雷呼嘯,直達塔頂,自上而下,由西向東,矗立了整整600多年的真身寶塔被劈開了。

按照這個倒塌方向,直壓他們師徒二人所處的房屋,按照這個速度,兩人決計是逃不出去,即使真棠有機會盡力一逃,他又豈會扔下剛剛受傷的徒弟呢!

泰山崩于頂而面未動,寶塔覆于上而色不變,真棠法師閉上了雙眼,口中默念:‘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令人難以理解的是,真身寶塔的倒塌并非轟然而下,而是層層剝落,最後沒有殃及一個生靈,沒有損害一個性命。

真棠法師聽到窗外沒有動靜時才睜開了緊閉的雙眼,喃喃念叨:“善哉善哉。”

随後,昏厥數小時的智空也在寶塔倒塌之後喊了一聲,醒了過來,一時之間,師徒二人成為了寺中的傳奇人物。

時光荏苒,轉眼間到了1987年。

4月3日,各方條件成熟後,地宮的發掘工作開始了,法門寺佛塔施工現場,人們意外發現了一個洞口。傳說洞裏是一個地宮密室,而且許多青蛇盤踞其中。

手電光劃過洞內密室,裏面的文物清晰可見。那些令人困擾又讓人興致勃勃的迷,在持續發掘中,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和人們重新見面。

法門寺地宮裏,傳說有佛祖釋迦摩尼的真身舍利。

勘察現場休息時間,突然有人驚呼,浮土之下,考古人員無意間發現了一塊白玉石板。清掉石板上覆蓋的浮土,一尊雄獅浮雕顯露出來。

當考古隊員推開白玉石板旁的碎石時,一個洞口出現在人們眼前。那個狹小的洞裏一片幽暗。傳說中神秘的佛骨舍利會不會被埋藏裏面?種種跡象表明,人們要先找到地宮入口。

消息一經傳出,震驚了陝西省文物局、公安局及宗教局,文物局最為重視,不敢懈怠,一方面着手準備材料上報中央文物部門,另一方面派遣陝西省考古所專家周特利先生趕往寶雞。

果然,隊員們在前方大殿後發現了一個漫步踏道,它應該是通往地宮的出入口。4月9號,考古人員小心翼翼推開地宮第一道門,一股黴氣撲面而來。門內是一段幽暗隧道,牆壁為黑色大理石拼貼。因為年代久遠,石壁上呈現出一種特有的斑駁。

在石壁東側,考古人員突然有新發現,石壁上刻有文字。字由白色顏料書寫,縱向排成幾列。這些字是誰寫上去的,一時之間無法索解。只能留待日後仔細研究。就在隊員失望時,在隧道盡頭,兩塊石碑進入他們的視線,石碑為黑色大理石材質,碑文在手電光下依然清晰可辨。

這兩塊碑石又會透露出什麽秘密,牽動着在場所有人的心。緊接着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沒有任何征兆,隧道頂上突然有碎土掉下。考古隊員不得不先撤離地宮。

随後,陝西省考古所周特利專家也來到了現場。

第二天,考古人員發現真棠法師大清早就已經站在考古禁線外等候。跟随考古隊再次進入之後,在白玉靈帳中,人們發現了一枚長40毫米左右的舍利。地宮實地考古探查工作不得不暫時終止。

身邊的真棠法師一剎那間重重跪了下來,整個地宮為之一晃,驚動了所有的考古隊員,大家投來了異樣的目光,周特利猛然回頭,雙目怒視:“你幹什麽!想要地宮坍塌嗎?我知道你們出家人禮佛心誠,這是在考古呀!”

真棠法師臉色平靜,宛若抷土,細心地隊員會發現他的眼眶已經飽含淚水,無法理解他的一舉一動。

揪着的一顆心淩亂搖擺,平生以來終于見到佛祖舍利啦!苦守寺院半生奇跡終于出現了!這次考古行動以真棠法師的不當行為被迫再次停歇。

後來經研究決定,接下來的考古勘探将嚴格控制進入地宮的人數,身為監院的真棠法師被拒之門外,這樣的失落與沮喪就像是被人強行灌了酒,吃了肉,破了八戒,渾身不自在,心肝被炙烤。

随後幾天,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死活不出來,就算是他的弟子敲門,始終不理。

智空便日夜守候在考古現場外圈,希望能為他的師父多多了解最新的考古進展以及舍利珍寶的出土情況。

沒有了業外人士的幹擾,考古速度大大提高。

随後搬出地宮的兩塊碑石,共計約900字。專家發現一個是記事碑,一個是物帳碑。從文字內容分析,石碑是唐代最後一次迎送佛骨時留下來的。

而這浩大活動的主角——神聖的佛祖真身舍利,會不會出現在地宮裏呢?在兩塊石碑被移開之後,又一道門赫然出現在人們眼前。石門左右兩邊的門扇上,各雕刻着一尊精美的菩薩像。

進門後,地面上是一堆碼疊整齊的絲織品。盡管歷經漫長歲月,但這些絲織品依然精美光鮮。在前室盡頭,一座漢白玉石塔靜靜伫立在一角。

這座後來被稱為阿育王塔的漢白玉石塔,大約有80厘米高,四面有精美的彩繪浮雕,塔蓋、塔剎、塔身、塔座均保存完好。

千年的謎底,神秘的佛骨舍利,會不會就在眼前的塔裏。沒想到,阿育王塔後面發現了另外一道石門,門後必然還有密室。這道門的門扇上雕刻着天王力士彩繪浮雕。采用如此造型,是否暗示門後的世界将非比尋常,第三道門打開後,呈現的是法門寺地宮的中室。

中室是一個方形空間,中央放了一個白玉靈帳,這是一件國寶級文物,上面的雕刻非常精細。幾天後的集中清理中,人們果然在靈帳中發現了一枚舍利。因為有發現阿育王塔的經驗,在漢白玉靈帳後面,果然又是一道石門,這道門上沒有鎖,門內是地宮的後室,後室的情景令人震驚,裏面竟然擺滿文物。

智空就這樣深夜熄燈為他的師父講述着挖掘現場的情況。

到了13日,考古隊連夜清理後室,一件件稀世珍寶小心翼翼地在人們手中傳遞着。清理工作即将結束時,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敏銳的周特利發現,後室的土層好像被動過。挖開土,一個密龛顯露出來,密龛裏面藏着一個包裹,裏面又是一個鐵函。為什麽唯獨這個包裹被埋在土裏,5月4號,法門寺地宮文物的最後清理工作開始進行。

誰都不會想到,那個沉甸甸的寶函裏套着一重又一重的寶函,直到第七重,裏面是鑲滿珍珠的金質寶函,寶函裏面是一座寶頂小金塔。第八重是個純金塔,打開後,金座子上有個像手指一樣的銀柱子,上面還有白花花的東西。

佛骨問世了!周特利先生激動不已,大家都跳躍起來了,這就是傳說中的佛指舍利。

之後,人們的注意力再次轉到密龛裏發現的鐵函上。為了萬無一失,考古專家們對其進行了透視X光機掃描的結果,确定鐵函內有異物。

随後,周特利打開了鐵函,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一小兩顆水晶珠,下面是一個被絲綢包裹的镏金函。

镏金函裏有個檀香木函,檀香木函裏還有一個水晶椁子,水晶椁子裏還有一個玉棺。

淩晨8點零6分,周特利揭開了玉棺棺蓋,玉棺裏面又是一枚舍利。至此,法門寺藏匿千年的唐代地宮已經考古挖掘全部結束。

整個地宮全場21.1米,面積34個平方米,分為前室、中室、後室及密龛,列為一門、二門、三門。真棠法師一邊聽着弟子介紹地宮後期的挖掘情況,一邊用鉛筆在潔白的紙上标志作圖,他好像要記錄下這未曾親眼目睹的一切,智空看着師傅認真的眼神,回蕩在耳邊‘沙沙’的聲音,在整個寂靜的寺院中格外刺耳。

這種聲音太不和諧了,打破了幽寂的夜晚,就像是半夜磨刀殺人一般可怕。可是他的師父卻樂在其中,不曾看過他一眼。

也不理解他為何會對地宮裏面的一切如此關注,這種苦心甚至超過了那些現場的考古隊員,自己後來也想了想原因,他可能還是放心不下地宮裏面的佛祖舍利,生怕這些隊員一不小心損壞了佛家聖物,破壞了院中磁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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