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話不投機
眼看着周末就要來臨了,古城衆多上班族期盼的日子到了,不管工作于什麽單位企業,勞逸結合總是需要的,一味的上班加點會打擊工作者的積極性,而一味的空閑又會讓人覺得很是無聊。
西安市民一般雙休日常去的地方以旅游景點、濕地公園居多。
似火六月,古城的天已經幹熱了,如血的驕陽,浮躁的人們。
在大明宮帶上喜歡的人放個風筝,明城牆上約個好友騎個單車;小雁塔古槐前拍個紀念照,在碑林博物館靜谧觀摩書法;在陝西歷史博物館聆聽中華上下五千年,這些都是不錯的選擇。
至于漢長安城遺址公園、大慈恩寺遺址公園、曲江池遺址公園等這些地方可以曬曬太陽,聊聊故事,談談人生,谝谝這八百裏秦川上的傳奇人生。
秦葦今日正是上團的大好時機,逢上周末,游客數量劇增,周內只能帶個20人左右的中巴車。
一旦到了雙休日,肯定是40座左右的大巴車,這種工作屬性,帶的人多了,不僅車內氣氛好,還會增加游客購買旅游紀念品的幾率,輕易間沒有那個導游會放棄。
可是備受旅行社器重的秦葦卻上個團一結束,就果斷放棄了,向計調部經理請了假,也沒說什麽原因。不過計調看她滿目春光的樣子,應該是有什麽喜事,也沒追問便批了假條。
歡快的秦葦周六大清早起來了,直接奔向莊無為的家裏。
出門時爸爸還在房間裏熟睡,媽媽從事外資公司,業務繁忙,經常在外出差,上個禮拜三剛剛飛往了上海,最少需要三個月才能回來。
看着孤零零的爸爸枕邊也沒個聊天的人,心中有些不忍,還好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她即将為辛勞敬業、不茍言笑的爸爸帶來歡樂。
今日是其父50歲生日,一周前就想着怎麽為他舉辦,後來莊無為出了個注意,說是此次一定要給叔叔一個驚喜,讓他對于五十歲這個生日充滿回憶。
事先不要露出聲色,就跟平時一樣,她還是那個大大咧咧、父母眼中任性貪玩的女兒,這句話說得也沒錯,秦葦細想起來,這麽多年,幾乎沒怎麽好好給老爸舉辦過生日,反而自己的生日父母都不會忘記。
從她記事起大多數生日都是這個威嚴的父親守候在身邊,母親也是看情況,如果在家逢上那就會陪伴,父母之間的感情從成年時起就變得名存實亡。可能是長久在外資企業工作,受到了西方愛情文化的影響,慢慢的有點不太看重這個最初眼中的高官老公了。
秦正為了維護自身與家庭榮譽沒有做出過分的舉動,一再的忍讓,母親也沒有一再咄咄逼人,都是為了她考慮,不讓她幼小的心靈受此傷害。
等到長大後漸漸也就明白了,當初選擇專業時,沒有聽從他們二人任何一方的建議,毅然決然選擇了可以使自己毫無拘束、放飛自我的旅游管理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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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與社會上各種階層的人交流使得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快樂自我,來抵擋家庭不睦造成的流傷,這麽些年,很自豪的是一切都朝着她所想象的方向發展。
在老師眼中,她是一個開朗的女孩,在同學眼中,她是一個豪氣的女孩,在游客眼中她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在朋友眼中,她是一個張揚的女孩,但是在莊無為眼中,她是一個可憐的女孩。
相處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到她這麽深入的談起家人,眼神中有些悲傷,不過也是一剎那間,莊無為不敢久久看着她,這個對他死心塌地坦率無餘的姑娘。
就連這一次主動提出為其父過壽都掩藏着小心思,渾身上下都是愧疚,只希望早早走到書院門,換一個文房四寶的話題遮擋。
莊無為這一次準備正式好好拜訪一下這位好友的父親,以前在多個場合見面,都是話不投機,本來人家文化局主任高高在上,有些看不起他這個商人,總不願女兒與己來往,無奈秦葦一直苦苦追求,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
自從早前秦葦告訴了其父生日的事後,就在苦思冥想,這一次究竟是去還是不去,去了害怕出現之前的尴尬,不去肯定會惹得秦葦生氣,今後不再配合自己的工作,秦葦也想接着這個機會讓他倆敞開心扉,解除疙瘩,消除彼此之間的誤會,自己夾在中間不再為難。
莊無為了解秦正雖然正氣凜然,卻有一個很大的愛好,那就是喜愛字畫,這一點和孔三日極為相似,帶着秦葦來到了字畫雲集的書院門,特意為他挑選名貴字畫,這裏面的門道也多,主題上分為名人字畫和字畫名人。
名人字畫一般指的是社會上的名流雅士所寫的作品,名在前畫在後,而字畫名人就不一樣了,專門以字畫出衆而聞名業內,字在前名在後,送禮本來就是一門很有講究的藝術,不是名貴稀缺就算好禮,送得恰到好處,酷愛至極方為取勝。
出于對秦正的知曉,挑選了一幅字畫名人的書法作品,‘寧靜致遠’四個行楷大字讓秦葦也感到滿意,正好符合其父的心境。
二人結束後,又在南大街奢侈品店購買了一件名牌深色大衣滿載而歸。
莊無為伸出左手,看了看表,已經上午10:00多了,比預留的時間超出一刻鐘,有點着急,秦葦忽然發現他今日手腕上帶了表,有些奇怪,這只表一看還挺珍貴,怕是西安表行少見,只有在北京、上海、香港等地才有售賣。
以前也沒有見他帶過,便追問這只手表為何之前從未戴過,是不是那個女孩所送,讓莊無為先是一愣,迅速抽回了胳膊,及時想出了一個托詞,“這是被提升總經理時,董事長為了表示鼓勵所贈,平日都是放在辦公司留作念想,今日正式造訪秦主任才臨時戴上了。”
“是孔三日,這在西安人人盡知,染淨好像多次提過,記得他好像還有一個漂亮的女孩,該不是會是孔家的千金小姐所贈吧?”
莊無為呵呵一笑,“怎麽會,開什麽玩笑,人家可是百鳥朝宗的金鳳凰,我又如何高攀得上。”
說着就已經走到家門口,秦葦敲門,“你不要緊張,放自然就好,工作中的老爸與生活中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穿着拖鞋的秦正打開了門,迎頭一句:“還知道回來呀,也不想想……”
話還未說完,看到了女兒身後還站着一個人,立刻收住了,“秦叔叔,生日快樂!”這一句話讓剛還錯愕的秦正一下溫暖起來,這一幕就像自家女婿上門問候一樣,也不知道該回複什麽好了。
秦葦輕推老爸,“還不讓人家進來,哪有讓貴賓站在門口說話的道理?”
秦正這才微微一笑,邀請他客廳落座,一邊還不忘嘟囔女兒,“帶了朋友來家提前也不打個招呼,越來越沒樣了。”
趕緊走到卧室換了皮鞋出來招待客人,莊無為拿出了與秦葦挑選的字畫為秦正展示,把客廳茶幾上的雜物挪到一邊,仔細觀看,“這一幅好字真乃能品之作,筆勢飛雲流水若游龍,筆架穩如泰山仿周鼎,筆鋒橫掃千軍如卷席,恐怕絕非省內書法大家所能為,要麽是登峰造極的書法大師,要麽是成名已久的字畫北鬥,可是偏偏沒有落款。”
聽女兒說是莊無為精心在書院門所挑,秦正晃了晃腦袋,“書院門盡管藏書頗豐,名家雲集,但這等功底的人斷然不會出現在書院門,就算拿上這幅作品上的一個字可以輾壓全院鬥字,完全可以與碑林博物館內的有些大作同月争輝,非要說是在西安有沒有見到過類似的作品,恐怕只比那次釋禪從北京帶回的樸老妙品稍遜一籌,此外別無其他。”
這麽出彩的作品可惜沒有落款,按道理說送禮人應該會要求落款附上,以便于接收者明了清晰,可是莊無為顯然是故意所為。
了解他的為人,一向不以各種借口私收名貴禮物,倘若真的留下了這位神秘大家的姓名,他無論如何都不敢收,這是要被調查的,日後說不清的一件事。
既然是人家誠心所送,姑且收下吧,也不枉一番心意,別顯得自己太過死板。
秦葦提出中午不用外出吃飯,自己在家裏已經把料備好了,什麽雞鴨魚肉都有,好好的陪着不愛湊熱鬧的父親在溫馨的家裏吃個飯,過個宴。
客廳留下了他們二人,聊過了作品,算是打開了話題,二人明顯沒有之前那般尴尬了,兩個平日本來就少言寡語的男人坐在一起,除了雙方感興趣的東西之外,好像別的再也沒有什麽可聊了。
秦正試圖從女兒身上作為突破口,詢問他與女兒之間交往的事情,言明了女兒對于他的瘋狂愛戀,種種所為,就問及他的家庭情況,莊無為也很爽快告訴他:“我從小命苦,遭人丢棄于外,幸得恩師出手搭救,這才存活人間。
少年四處漂泊,成年與師傅來到西安,二人投入終南山樓觀臺道教門下,為了養活師傅二人,來到城中憑靠藝術天賦,為人作畫,也會收到學生,後來機緣巧合走進了漢唐文化傳播公司,受到了領導器重,如今才挂職經理。”
在文化局工作時間很長的秦正反問了一句:“你去的時候不應該是陝西漢唐文物拍賣有限責任公司嗎?”
莊無為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忘記了面前這位是主導文化的主任,自然清楚全市與文化相關的企業。
本想掩人耳目,不再提及那個被警方懷疑的拍賣公司,也想讓身邊人忘記孔三日這個人,發現還是不能,就連這個素日不出局門的主任還牢牢記着,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旋即改了口,“噢,稱呼現名習慣了,一時難以改口了。”
然後聊起了這些年省內文化事業的蓬勃發展,文物安保工作的進步,刺探性打聽報刊風波之後,佛指舍利離開銀行金庫,其他備選的合适地址,秦正心頭一驚,沒想到他會問的這等詳細。
記得之前好友李咖曾在跟前提到過此人,不得不防,将話題轉移到其公司上,“外人都知道那位名聲大噪的孔三日突然消失了,而你又是接手的人,這其中有什麽緣故,孔三日現在人在哪裏,什麽時候會回來,公司半途改名的緣由何在?”
這些讓莊無為躲避三尺的問題竟然此刻被這位主任當作日常聊天擺在了面前,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身後會不會是警方,這次生日宴會會不會是一場鴻門宴,好友秦葦是否已經發現了所有計劃,配合李染淨套出其中秘密,極力使自己冷靜的莊無為如此思考。
對方的眼睛還在盯着他,貌似在審視着一個犯人,讓他格外不舒服,周身的空氣一下子沉重起來,莊無為忽然淺笑一聲,“沒想到一貫深居簡出的秦主任還對別人的私事感興趣,這一點倒與你女兒很是相似。”
有力地回擊了秦正,稱呼突然的改變讓秦正很是不爽,面前這個年輕人藏得實在是太深了,根本就沒有誠摯交談,一點也不願意讓外人了解他神秘的經歷,提防之心如此強烈,可能意識到了所問過于私密,那反正都是為了女兒,幹脆直接詢問他倆的真實關系豈不更好。
“工作上的事情可以不談,感情上的事有關我女兒的幸福,就算不禮貌也要問上一問,聽染淨他們說,你們倆都已經相處3年了,從沒有在公衆場合承認你倆的關系,今天能給我這個當爸爸的好好解釋一下嗎?”
莊無為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心跳開始加快,耳郭有點發燙,兩手悄然伸進褲兜,“我……我……我給秦葦說過,等到……”
沒想到,平日紳士的秦正頓時火冒三丈,掀翻了茶幾上的水杯。
站了起來,指着他痛斥,“葦兒已經跟你上了床,你還不敢承認是他男朋友,你把她當什麽啦,來我家耍流氓了!
你現在就給我出去,滾出去,今後再也不要來騷擾我女兒了!”
莊無為第一次被這樣劈頭蓋臉臭罵了一頓,心中的怒火已經燃燒到喉管,顫抖的臂膀難以控制,他知道此刻不該沖動,也不用解釋什麽,廚房裏的秦葦聽到響動後,趕緊跑了出來。
看到廳堂二人怒目相對的場景,問了一句:“出什麽事了?”
莊無為一瞬間扭頭就走,沒有留下任何話語,秦正的怒火還沒有消,女兒就追了上去,憤然警告:“你今日膽敢跨出家門,今後就不要回來了!”
讓着急的秦葦煞住匆匆的腳步,詢問老爸剛才到底怎麽啦,二人因何起了沖突,秦正只是冷冷說道:“今後不要在與這樣的人來往了。”
莊無為甩門憤怒離開後,在社區大門口遇到了疾步的釋禪,瞪了他一眼,徑直遠去。
釋禪看着一臉火氣的他有些納悶,此行是來找秦正叔叔有急事相商,開門的是秦葦,她的情緒也不對,悄悄問了一句,只是得到了秦葦的交代,剛剛父親與下去的莊無為有些別扭,讓他一會兒提前做個準備,不至于遭受了牽連之火。
也只是淡淡一笑,說是他心中的秦叔叔不是那樣的人,讓她放心大膽去房間迎請。
果然如他所料,秦正看到了陽光的釋禪到來,一掃剛才的不悅,瞬間笑逐顏開。
此次釋禪來與他密談舍利的事情,秦正把他叫到了卧室,“秦叔叔,這次事關舍利,昨天聽了染淨的最新分析後,對于西安分行科技處長隋義産生了懷疑,可能與莊無為所在公司有染,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表明,但他不再适合掌管藏放舍利的陝西歷史博物館‘一號庫’大門的鑰匙,我倆應該及時向副省長提出建議,收回他的鑰匙。”
秦正又想起了剛才莊無為趁機聊到的備選地址一事,看來這裏面果然是大有文章,同意了他的建議,随即聯系了好友李伽,共同前往副省長處。
副省長即便不對他倆的猜測做出任何判斷,也從這把備用之鑰是否具有存在的意義方面的考慮接受了他倆的請求。
還沒捂熱的隋義驟然間被收回了金鑰,就像被截斷雙鉗的螃蟹無力前行,仿佛被割掉尾巴的蠍子無鋒可用,日夜坐卧不安,把酒暢歡,倒在床上。
迷離的雙眼前都是秦葦的爆照,唯一能夠使自己放松下來的就是這個比酒還烈的姑娘。
拿出了電話撥通了莊無為的號碼,最近正在為秦正的事煩惱,一看是他的電話,更為着急,在電話裏叮囑最近風聲這麽緊,兩人之間不該有此聯系,切莫讓警方發現,果斷挂了電話。
這下倒好,惹怒了不安的隋義,利用完了就避而不見了,還好早前留有一招,不信制服不了莊無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