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引蛇出洞
近日來，由于孔承歡的眼痛難耐，神經錯亂，加之晚上失眠頻現，病痛已經快要摧垮這個曾經恬然文雅的女孩了，情緒起伏很大。
上次聽到了父親與渡邊醫生的密談，眼傷很有可能遭受了二度人為破壞，心裏負擔也很重。父親又離開了身邊，還好提前拜托了渡邊醫生代為照看。
下午4點左右，海風停歇，陽光明媚，天朗氣清，渡邊有我推着輪椅帶着她來到了濱海公園，想要驅散她心中重重的陰霾，迎來燦然和煦的驕陽。
心事沉重的孔承歡一路上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有渡邊有我詢問她時，會偶爾點點頭。
想着法子逗她開心，為此，還專門為她講起了中國古代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的典故，一時扮演周幽王，一時又扮演褒姒，一時還扮演諸侯。
雖說看不到他那诙諧幽默的表情，但從其轉換多變的聲音中能夠聽得出來，對方是下了不少功夫。日本大和民族的男子本應是持重守節，嚴肅認真的樣子，可渡邊為了博得心愛的女子芳容一笑，不惜抛卻陳規舊俗诙諧來演。
讓旁邊的日本市民橫加指責，議論紛紛。
不過，孔承歡的嘴角浮現出一抹淺笑，渡邊也覺得快意滿足。
海邊的風盡管不大，也吹幹了孔承歡嬌嫩的嘴唇，讓她待在原地別動，尋找便利店買水去了。
幾個調皮孩子的聲音飄進了孔承歡的耳中，約摸五六個孩子，8歲左右，旁邊沒有家長陪伴，男女皆有，一起玩着躲貓貓的游戲。
他們的玩法好像與國內不同，一個孩子蒙上眼睛，在他們劃定的圈內要徒手抓住另外一個孩子才算贏。
歡聲笑語讓孔承歡想起了兒時的自己，由于家教嚴厲，幾乎都沒有快樂的童年，父母對自己要求就是多才多藝，禮儀交際，從沒有放手任她玩耍，知心的發小閨蜜也沒幾個，就算日後上了大學圈子還是很小，孤僻一人。
若不是逢上了志趣相投、惺惺相惜的莊無為，恐怕幸福快樂四字終究無緣。
聽着聲音，好像有一個跑到了自己身邊。
如果沒有三年前的車禍，與莊無為發展順利，今年懷個寶寶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她對孩子有着天然的憧憬與好感，伸出手來生怕孩子碰到了輪椅上，周圍的孩子頓時不說話了，同伴抓住了一個陌生大姐姐，都在好奇的看着，蒙眼的男孩興奮地喊了起來，“抓到了，抓到了，終于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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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海浪席卷而來，男孩準備摘掉眼罩細看時，一股怒風吹掉了孔承歡的眼布，男孩看到雙眼塌陷一片的陌生人，吓得哭了，大聲喊叫，“有鬼，有鬼，這裏有鬼！”
身邊的孩童都驚吓而跑，團散開來邊喊邊哭。
孔承歡第一次聽到有孩子竟然把她當作鬼了，自己的眼睛居然把孩童吓哭了，不敢想象目前究竟已經成了什麽鬼樣，趕緊俯身尋找飄落的眼布，兩手在地上慌亂盲目地尋覓。宛如棚中搶食的雞鴨，又似風中的枯草。
身心俱亂，要立即找到這塊唯一的遮羞布，不能讓旁人都看到自己的缺陷，當異物一樣看待，這種感受實在是太痛苦了。
那個曾經光彩奪人、氣質出衆的美少女短短數年變成了他人眼中的瞎眼婆，落差實在是太大了，已經到了她承受不了的時候，簡直比赤裸着還羞見于人，比剜心着還要痛苦。
撿起的黑布拿到眼角時又奮力甩了出去，大吼一聲，“老天爺你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使勁扳動輪椅朝着風的方向前行，前行，前行。
已經走到了沙灘，前進阻力更大了，全然不顧，就像一個瘋子一樣，戮力前進。
雙腳已經感覺到海水的溫度，她居然樂了，明白目标近了，此刻的她只想躲進大海的懷抱，讓死亡吞噬自己，解脫自己。
及時趕到的渡邊有我看到孔承歡已經離開了原地，大叫了幾聲，無人理會，跑了幾步。
目視前方，看到遠處的她已經涉水半膝，扔掉了手中的礦泉水，急忙跑到水中阻攔了她，“承歡，你為什麽想不開，海水是讓我們欣賞的，不是來讓你沉溺的，你這樣做我會傷心的，你的父親也會傷心的，你日夜思念的莊無為也會傷心的，有這麽多人在你身邊保護你、守着你，你不應該放棄，不應該氣餒，不應該輕生。
就算，就算我的方法治愈不了你，至少……至少應該等你父親歸來，嘗試一下莊無為的‘稻萱’神木療法，萬一成功了，眼睛複明了，你不是還有想見的人嗎，你不是要做他的女朋友嗎，你不是要和他結婚嗎，這些你都考慮了沒有，你不能做一個自私的人！”
孔承歡拉着他的手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這麽長時間以來對我的照顧，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只可惜你出現在我生命中的末班車，會有女孩子喜歡你的。”
一路沉默回到了家裏。
第二天晚上十一點後，一身疲憊、蓬頭垢面的孔三日終于回到了屋中，丢下了沉重的背包，巨石隕落一般坐在了沙發上，驚動了屋中端坐的孔承歡。
點起了一根香煙吸了起來，聽到女兒的聲音，疾步走了進來，孔承歡卧室中第一次聞到了煙味，不禁咳嗽起來，孔三日這才意識到竟然把二手煙帶了進來。
放之以前別說煙進女兒卧室了，就算是整個客廳他也絕不點燃一根。
往日實在是想抽了，一個人會在門口猛吸一會兒，待到煙味盡散後才會進來，孔承歡感到迎面寒風襲來，“爸爸，你終于回來了！”又轉身掐滅了煙，關了門。
“你怎麽會回來這麽突然，不是要在西安逗留兩天，為何沒有将無為一同帶回？”
孔三日也感到累了，“明日再說。”
豈料，孔承歡呵呵一笑，“你沒有必要再隐瞞了，那日與渡邊醫生的對話我都聽到了，我的眼疾是沒法治愈了，莊無為的‘稻萱’神木療法究竟是怎麽回事，這次飛往西安又遇到了什麽情況，今晚若是不全盤托出，我就這麽一直坐着，一直等着，直到你肯說為止。”
面對倔強固執的女兒，計劃落敗的孔三日再也沒有瞞下去的理由，關上房門，坐在床邊，一五一十的講述出來，當得知救命稻草的神木指的是佛指舍利時，孔承歡狂笑了起來，、“實在是太過荒唐了，太過荒謬了！豈有聽說過佛骨能夠治愈眼疾的妙方，就算自幼生長于寺廟的無為相信，你這個半生接觸于社會的儒商居然也相信了！”
黯然回屋。
當得知心心相印的莊無為為了給自己奪取舍利，以身試法，铤而走險與公安為敵時，她震驚了；
當得知念念不忘的莊無為為了給自己治愈眼疾，殺人滅口，揮刀密友與法律對抗時，她落淚了；
當得知癡癡相戀的莊無為為了給自己帶來歡樂，重見光明，陰謀破産而锒铛入獄時，她失望了。
七月中旬，在日記本上寫道：
我是一個不幸的女孩，為了給我治病，耽誤了前程似錦的渡邊醫生，牽連了本心為善的莊無為，阻擋了事業騰飛的父親，唯有一死才能贖罪。
折斷了莊無為送給的鑲鑽粉紅發卡，躺在了床上，關閉了燈光，劃開了手腕，靜靜地在漫長的黑夜中死去。
孔三日翌日醒來，敲門無人回應，已經做好了早餐，準備叫女兒吃飯，用鑰匙打開房門後。一地的血液染紅了木板，飛快跑到女兒床邊，看到她已經血液流幹，氣絕身亡了，恸哭無聲，心已碎了，奮力捶胸，無濟于事。
一周之後，躺在床上的釋禪可以下床了，西安市公安局為碑林分局副局長李伽在鳳栖塬舉行了隆重的葬禮，釋禪也抱傷參加了。
當日李染淨哭成了淚人，在場的許多同事都數度落淚，這位令人肅然起敬的老局長因公殉職，榮獲省上公安廳頒發的‘英雄警員’稱號。
三個月後釋禪的槍傷痊愈了，重新回到了省宗教局報到。
局長說這小子真走運，剛一出院，回到崗位就逢上了宗教大事，頗感興趣的釋禪追到辦公室詢問，局長一掃剛才滿臉的輕松，嚴肅起來，本來這件事不願告訴他，剛剛因公傷複，着實不想他再這般操心費神。
卻也架不住釋禪的軟磨硬泡，沒有辦法，局長只好拿出了中央文化部蓋章的絕密文件讓他過目，還告訴他也是今早才親手收到，釋禪一看竟然是有關佛指舍利的大事，整個局裏除了局長有權知曉以外，恐怕只有自己這個被中央注冊過的‘佛指舍利第一負責人’才有權看到。
泰國政府多次申請中央政府，欲迎奉佛祖釋迦摩尼指骨真身舍利入泰供養祈福，沒有辦法，中央這次終于松口了，答應泰國的請求，指名道姓要讓西安這邊出一個人負責接應泰國使團。
身為佛指舍利的誓言人，釋禪責無旁貸，局長鑒于他的安危，打算讓另外一個人前去，卻被釋禪拒絕了。
又協助李染淨破案，攻破了報社前執行編輯，在長安縣人民醫院也調查清楚了當年孔三日一家的車禍案件，并且據此牽連出來了太平村李寡婦車禍案件，上門進行深入調查，聽到李染淨預言她失蹤多年的丈夫很有可能還活着，也就将知道的事情抖露出來。
終南別業也被吳身見帶人仔細搜查了一遍，在不遠處的後院虛土處發現了尋找好久的秦正、隋義屍體，莊無為還不承認與其師傅有關，釋禪建議上山搜查涉案的玄洪道長住處人和居，只要找到了李寡婦丈夫與劉無明就能将玄洪繩之以法，他再三庇護都沒有用了。
裏裏外外搜查了一遍卻還是沒有找到，玄洪道長淡定地喝着茯茶，翻閱經書。
氣煞了信心滿滿的李染淨與躊躇滿志的釋禪，看來突破口還在孔三日身上，只有他的女兒才能讓莊無為開口。
為此，釋禪看着終日愁苦、父仇難報的女友終于告訴她一個辦法可以逼迫孔三日現身，“其實我們可以利用來年泰國迎奉舍利的良機來引蛇出洞，遠調東京的孔三日現身曼谷，這也是他最後一次搶奪舍利的機會，境外唯一動手的佳機。”
李染淨堅決不同意，“不行！堅決不行！不能為了逼迫莊無為開口，懲治玄洪道長而讓你境外涉險。”
釋禪泰然解釋，“我這次去根本不會有危險，目前莊無為雖然伏法，但幕後操縱者孔三日還逍遙法外，玄洪道長也因此動彈不得，此案遠遠沒有結束，倘若不趁着最後一次良機，那将會永遠劃不上句號，死去的李伽副局、秦正主任，就義的海峰方丈，吓傻的秦葦等人都不會答應，我的使命所在，義不容辭。”
此次中央欽定佛祖舍利出國的時間是85天，局裏曾有人提議處于安保考慮，讓把影骨送去進行供奉，但泰國空軍副司令率領迎請團一落地就對釋禪說他們要迎請的是特三號靈骨，泰國是佛教國家，全民信仰佛教。
而佛指舍利的安保又是天大的事，究竟是讓靈骨還是影骨去，只能報中央，後來，國務院領導親自批示，以靈骨入泰供奉，同時也提出，在中方領空安全由中方負責，進入泰方領空領土，哪怕飛機出事，舍利也不能出事，泰國想盡一切辦法解決。
赴泰供奉分三個團，護送團、護法團和迎歸團，護法團均是年輕法師，要求眼睛24小時不能離開佛指舍利，公安部門有個預案，進行化妝偵察，即派出得力幹事，扮成僧人，以護法團員身份全程近距離進行監視和保護。
釋禪主動申請擔任此項重任，貼身護法，全程警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