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逃出生天

李染淨親自押送着莊無為進入北郊鳳城監獄後,第一時間趕往西京醫院看望釋禪。

主治大夫名聲在外,是副省長親自點名要求的,不能讓這位人民英雄失去寶貴生命,舉全院之力救治釋禪。

手術臺上是資歷最老、專業性最強的付主任,用的藥品也都是國際進口好藥。

副省長、宗教局長、碑林分局局長、一處處長等領導先後到達看望這位因保護舍利受傷的鬥士。

自從釋禪被救護車送到醫院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8個小時了。

付主任從醫數十年,在這個熟悉的手術臺上救治了無數個危急的患者,還是第一次遇到受傷這般嚴重的病人,也是第一次搶救了這麽長時間。

進來前才知道這個年輕人不得了,受到了副省長和院長殷勤關懷。

囑托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救活此人,壓力倍增,但他心中明白沉着冷靜才是當前所需,一絲不茍乃是取勝關鍵,耐心恒心更是最大敵人。想要将這個奄奄一息的槍傷患者救活,其自身的超人毅力是決定因素。

意志薄弱很有可能在手術中死去,意志堅強就有機會挺到最後。

一場手術下來,付主任的白褂從裏到外全部濕透了,整個人也好像被抽幹了一樣,當縫合完畢最後一針,他也倒在了護士手中。

所幸的是,莊無為當初那一顆罪惡的槍子打偏了,距離釋禪的心脈還有5毫米,付主任愣是從死人堆裏把他拉了回來,雖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身體及精神極度虛弱,被送到了重症監護室。

病情稍微有點反複,他的小命也就宣告終結了。

全院已經盡了力,接下來一切全靠他自己了,挺過了最艱難的第一關,剩下的劫難就看他造化了。

李染淨來到時,副省長等人已經離開了,只剩下了龐生苦趴在雙腿上熟睡。

她也進不去,站在門口,從透明窗戶看着正在打着點滴的釋禪,多多少少有些放心了,心中祈禱着他這次一定要渡過難關,重新起來,不要讓莊無為小看,不要讓對手笑話,更不要讓這個不法集團的人得意。

就這樣一直守着,站着,望着,天已經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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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龐生苦看到李染淨居然靠着門框睡着了,為她披了一件外衣,知道這個姐姐最近太不幸了,來回奔波就不說了,只是身體的疲憊。

兩位至親為了保護舍利接連倒下,她的心中該是怎樣的痛楚,又忍受了多少常人難以忍受的折磨,控制了何等傾瀉而出的情緒。

百裏之外還将罪犯擒了回來,倘若是自己恐怕難及十分之一。

她又是多麽的偉大,為了心中的信仰,為了忠于自己的事業。

一介女流之輩深入虎穴、單騎追敵,挽大廈之傾倒,佑舍利之危亡。

制止了敵人殘暴的計劃,結束了對手瘋狂的屠戮。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座豐碑一樣屹立乾坤,高聳入雲,讓他感到是那麽崇拜肅然。

當天晚上一直睡不着的還有玄洪道長,按照約定,徒兒從法門寺拿到最後一把鑰匙後會給劉無明發個短信,讓他組織人手趕去陝西歷史博物館彙合,共同武力奪取一號庫中的佛指舍利,如今已經到了第二天仍然沒有消息。

有種不祥之感,徒兒可能失手敗北了,必須迅速采取措施,一旦警方抓住了劉無明,他為了寬大處理可不會死守秘密,不如趁他未覺醒之前拿下。

特意拿出一瓶杜康白酒,親手炒了三個菜,熱情款待劉無明。

席間拿出了莊無為曾經給他養老的10萬人民幣儲蓄卡,讓他趕緊去外省躲避,一旦釋禪醒來,李染淨就會帶着警察來此尋找秦葦,會受到牽連,劉無明感念他的好意,放松了警惕,把槍甩在桌子上大口喝了起來。

不一會兒就醉了,玄洪道長将他拖進陰暗的密室用鐵索捆綁起來,笑着說道:“你們倆今後就有伴了。”

走上了臺階,站在書房的玄洪道長來回踱步,舉棋不定,分析着徒兒被抓後的各種情況。

七月初,李染淨親自提審了莊無為,無果。

往日那個紮着長發,神采奕奕的風姿才俊瞬間變成了狼狽不堪的階下之囚,讓人不禁唏噓。李染淨也沒有生氣,鄭重告訴他可以不說,等到釋禪醒來後一切都大白于天下。

莊無為頭也沒擡,嘴邊飄過一抹詭異的笑。

當天下午查封了陝西漢唐博訊文化傳播公司,在他辦公室密碼箱發現了一尊斷臂菩薩像,并不陌生,感到一絲驚訝,這個三年前四人碑林初識的孔承歡雕刻作品,竟然還一直私藏,真是一個癡情男兒。

随後技術人員在他的電腦郵件箱中發現了驚人的內容,這麽多年來,他竟然一直與神秘消失的孔三日緊密聯系,從這些聊天記錄中發現原來在為孔三日賣命,施行所謂的‘請佛’計劃。

但兩人很是謹慎,至于奪取舍利的原因卻沒有說明。

作案動機至今還是無解,多次提到了‘稻萱’神木這個奇怪的名稱,不知道是一種藥材木料還是行動代號,最大的收獲就是莊無為僅僅是一個馬前卒,其身後的不法集團老鬼是孔三日。

随後再次提審了莊無為,“你已經失敗了,在你公司發現的重要線索,幕後的大老板是孔三日,你不計生死盜取舍利給孔三日的目的何在?聊天中的‘稻萱’又是什麽意思?”

莊無為又裝起了傻,一概搖頭晃腦,“你不用問了,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與前老板無關,只是托他高價境外售賣而已,純屬商業性質。”

李染淨卻嗤之以鼻,“你以為咱們第一天認識啊,分明是在掩蓋事實,瞞天過海,不過,也沒有關系,孔三日目前也不知道你被抓了,我們完全可以利用舊號引他上鈎,在中國境內抓捕歸案,到時間看你還能猖狂到幾時。”

遲遲等不來徒弟的消息,當務之急,就是見到莊無為本人,确定他究竟是否被抓,從他那裏獲知最新消息。

下午時分,吳身見正要準備出去,宋正業前來報告,門口有一位自稱是莊無為師傅的人要舉報一些重要情況,讓隊長喜出望外,快步前去歡迎。

看到一位身着道袍的老者帶着一位年輕的姑娘有些錯愕,得知此人是為了莊無為案件而來,吳身見引領他們二人入座,玄洪道長語出驚人,說是要舉報自己的徒弟莊無為私藏人質,從新聞中看到警方正在尋找城中消失的女孩。

就在上個月底,一位名叫釋禪的年輕人到他的住所尋找這位一周前莊無為帶到山上托他照顧的女孩,說是這個女孩被莊無為脅迫了,要将他帶回交給警方,忽然沖出的莊無為持槍挾持了釋禪,麻繩捆綁了自己。

二人不知去向,在這個傻姑娘的幫助下才脫了身,等了一個禮拜,偶然間看到了新聞,知道茲事體大,不敢耽擱,特意攜帶她前來舉報徒弟。

看到尋找好久的秦葦終于找到了,吳身見大喜,起身緊握玄洪的雙手,稱贊他這是大義滅親,一心為公。

玄洪道長提出若是已經抓到了愛徒,這個弟子生性倔強,愛鑽牛角,旁人的話他是聽不進去分毫,從小只聽他一人的話語,兩人分開數年也不清楚他在外面做了些什麽,若真是犯了罪責,警方同志有需要,或許他這個當師傅的可以勸說一二,争取讓徒兒悔過自新,寬大處理。

吳身見正愁李染淨審訊無果,一口鋼牙的莊無為軟硬不吃,這下倒好,他的養育恩師不僅送來了關鍵人證,還答應幫忙勸解,機會難得呀,随即安排了探監活動,親自在旁邊監督。

看到身穿獄服,手腳戴鏈的徒兒,玄洪道長心中一陣酸楚,眼眶濕紅,從沒想過聰明絕頂的弟子會這麽快走到今天這一步,那個聽話孝順、沉默寡言的高足再也沒有機會為他沏茶端飯了。

看到年老體衰、一臉愁容的師傅竟然從山上下來了,特地來到監獄看望自己,莊無為心中悲喜交加,五味雜陳,自己被抓入獄,唯有一死,可憐面前的恩師年老卻無人贍養,慚愧難當。

師傅自從來到終南山,幾乎沒怎麽見他下過山,這次為了自己竟然舟車勞頓,萬萬不能再讓他被牽連進來。

自己失敗了那也只有認命了,為了喜歡的人終于獻出了生命,也同樣失去了理智,殺掉了那麽多人,百死莫贖。

而師傅不一樣,他還有聲譽、信仰、機會,李染淨一定會利用自己的郵箱引誘孔三日回國,很有可能會在其家将他抓獲。

而孔三日一旦被抓,難保不會牽連到師傅,相信沒有一個人會像他一樣忠誠護佑恩師,現在既然他來了,就應抓住這個機會,把情報傳送出去,及時阻止孔三日回到西安,保住了孔三日也就是隐藏了師傅。

可是刑偵隊長吳身見守在身邊不能明說,莊無為急中生智,也相信睿智的師傅一定會理解。

雙目對視間,分坐兩邊,中間隔着一道鐵欄,探視的時間僅有五分鐘,莊無為表達了自己愧疚,“我自知做了許多錯事,讓您擔憂了,此生算是出不去了,望您日後保重身體,我罪孽深重落得锒铛入獄,也是三世兩重因果的體現,記得小時候,您讓他背誦十二因緣,總是沒有按照順序來記憶,愣是記成了無明、識、取、行、愛、受、名色、六入、觸、有、生、老死……”

玄洪道長心中默默複述了一遍,身旁的吳身見倒是給聽蒙了,不理解這些宗門衆人老是講什麽生生死死,四道輪回。

不過看到莊無為誠懇認錯的态度倒有些滿意,說明他還是聽進師傅的勸告了,也從內心裏認識到自己的違法行為了。

昏迷多時的釋禪終于在衆人期盼中醒來了,守護身邊的李染淨興奮不已,“你終于醒了,吓死我了!”

釋禪感覺有人抓着自己的手,瞬間不再寒冷了,溫存地看着床邊的她,淡淡一笑,“沒事的,我生來有佛祖護佑,什麽妖魔鬼鬼都不怕。”

惹笑了李染淨,“你就會知道開玩笑,我已經失去了父親,不能再失去你了。“

釋禪擡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好了,說點開心的事,莊無為抓到了吧?”

李染淨滿足點點頭,“得到你的情報後,請示了副省長,連夜追兇,終于在法門寺将他逮住了,可惜……”

“可惜什麽?”釋禪有點激動,“可惜海峰方丈已經遭其毒手,為了不被莊無為得手,愣是生生吞下了鐵鑰。”

釋禪閉上了眼睛,寄托哀思,淚珠從眼角滑落下來。

輕輕地告訴她,“這下你知道為什麽一再問我佛指舍利的新址,我和你父親明明知道你也是為了盡早破案所需仍舊一字不吐嗎,因為佛指舍利就是我們四人的生命,每個人就算是死也要保守秘密,只是可恨的隋義是一個信仰缺失的人,才讓莊無為有機可乘,戕害了多人性命,抓住了嗎?”

李染淨無奈搖搖頭,釋禪猜想他什麽也不會說,想到了好友,“你趕緊派人前去終南山解救秦葦。”

趕來通知消息的吳身見說是秦葦一個小時前剛剛回來,二人投去了異樣的目光,“是莊無為的師傅親自送回來的,并且當場勸說了弟子,看樣子莊無為已經松口了,坦誠交代指日可待了。”

李染淨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反而釋禪有些不安,總感覺他們師徒沒有那麽簡單,尤其是上次接觸了玄洪道長之後更是覺得此人深藏不露,城府不淺。

李染淨緊接着告訴他在莊無為電腦中發現的秘密,知道其背後隐藏孔三日,但不解其中‘稻萱’之意,釋禪也是出事前剛剛明白過來,“‘稻萱’其實并非神木,而是人名,唐代法門寺和尚道宣曾将佛指舍利示于衆人,一位年久失明者當場複明,莊無為瘋狂奪取舍利就是為了給心愛的孔承歡治愈眼疾。”

李染淨聽後,感到十分荒唐,吳身見也覺得匪夷所思,“這世上竟還有人如此天真,将一個傳說信以為真!”

釋禪扼腕嘆息,“愛一個人的方法千千萬,只是他選錯了道路。”

李染淨問隊長:“鹹陽國際機場那邊是否已經布置完畢?”

吳身見自信滿滿,“就等孔三日入網,我們利用莊無為的郵箱與孔三日約定的時間是今天下午六點到達機場,讓他将佛指舍利帶回國,對方信以為真,看看手表,都已經五點了,再有一個小時就可以收網了。”

看着面前輕喜的二人,釋禪愈發躁動了。

“他們師徒二人都說了些什麽,趕快告訴我!”

隊長直言相告,釋禪驚坐拍腿,“壞了!徹底完蛋了!這狡猾的莊無為利用佛典中的十二因緣将孔三日的私密號碼透漏給玄洪了,快去附近尋找一本《阿含經》來!”

吳身見拔腿就跑,李染淨緊緊握着他的右手,都能感受得到筋脈上下跳動,勸其剛愈生死,不要太過激動。

抖顫的釋禪靠着床墊一句一句閱讀,翻譯過來剛好是‘139287456XX’,趕緊讓李染淨二人速去機場,只要他一落地,不必在航站樓外面等候,進入日本客機艙內抓捕。

下午五點四十五分,一架從日本飛來的客機安全着地,興致沖沖的孔三日卸下了墨鏡,出了機艙,開了手機,一條神秘短信:無為被捕,速速離開。

吓得一身冷汗,怎麽也沒想到上月底還收到了莊無為的頻頻捷報,四把鑰匙已得其三,眼看佛指舍利唾手可得,竟然會被警方逮捕了,事情發展的出乎意料,警方的動作怎會這般迅捷。

讓莊無為都沒有機會報信,現實版的鴻門宴擺在了自己面前,假如落機後沒有及時打開手機,查看短信,恐怕這會兒已經鑽進了警方精心設計的口袋,有來無回。

幸運的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陌生人告知了自己,神秘訊息拯救了自己。

至于誰會這樣做,一時之間也猜不出來,不過肯定是與莊無為有關的人,或者知曉佛指舍利事件的人。

已來不及思考,目前要做的就是快速離開這個塌陷之地,只有回到東京了才算活着。

他也不能被捕,因為女兒還在東京等着他。

飛快地來到機場國際服務區,了解西安飛往日本的最快航班。

前臺工作人員告知飛往東京的最快航班也得等到五個小時以後了,不過飛往紐約的航班因為一名乘客臨時發病,飛機被迫延時起飛,如果持有美國綠卡的話可以準予辦理。

美國航空公司這麽做的原因一是為了體現美國公民在國外的優越感,二是為了減少經濟損失。

要說佛祖保佑,此刻的孔三日還真信,先後在中國、日本為寺廟捐資了那麽多錢財,積聚了那麽多福運,此刻終于得福報了。

今年初在東京的局勢沒有那麽穩固,日本警方已經配合中國警察開始調查周特利的死因,一旦有了實質結果,要不了多久就會找到自己,為了給自己與女兒留一條後路,提前托朋友辦理了美國綠卡。

打算這次回到西安将舍利帶走,至于莊無為的安排,他也想好了,如果願意跟着他飛往日本也斷然不會阻撓失約,但一定要他在西安把屁股擦幹淨了,就算是年老的師傅也不能放過。

如果不願意抛棄恩師堅持不走,說明他對于女兒的喜愛也沒有那麽深刻,就會下黑手,将這兩個知情者除去,免除後患,拿着舍利攜帶女兒一同定居美國,從此再也不問世事,不管紛争,了卻餘生。

再完美的計劃都不如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好歹,這次雖‘請佛’計劃最後一步破産,導致功敗垂成,但終究逃出生天,保全自己。

坐在飛機上百感交集,沒有一刻擡起頭來,空姐以為他生病了,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當李染淨帶人趕到時,已經晚了,十幾位便衣同事一直守候在T1航站樓各個出口,始終沒有看到孔三日出現,直到李染淨的到來,才跟着藏槍沖了進去,衆人追至機坪時,通過跑道兩側燈光可以看到一架客機已經收起了輪胎,消失在漆黑一片的夜空。

返回調查确認那架飛往紐約的客機确有一名中年男子剛剛辦理了登機手續,與她手中照片裏的男子相差無幾,李染淨等人就這樣眼睜睜看着‘舍案’最大的老鬼逍遙法外,猛然地踹了一下角桌,罵了一句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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