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厭世-14

嚴旭明生活規律，每天七點左右自然醒，但不知道為什麽，在吳煜這裏總會睡過頭。今天也是，睜開眼，已經天光大亮。

年輕人比他起得早，身邊空蕩蕩的。單間和露臺被半人高的窗戶隔開，沒有打通。臨窗兩側設置了木頭臺階，可以翻過去。吳煜坐在外面的臺階上，背對房間，手裏夾着細支南京，在抽煙。

嚴旭明很少見他抽煙，吳煜講禮貌，每次都避開他，不過看他生澀的姿勢，也不像老煙槍，大概只是偶爾調劑。

“怎麽不多睡會？”他爬過窗戶，坐到年輕人身邊。遠處的樓房之間，太陽浸在淺灰色的霧霾裏，像隔着毛玻璃，朦朦胧胧。

吳煜當即要把煙掐滅，被嚴旭明制止。“不用。”

吳煜還是把煙滅了，打了個哈欠，“我下樓才想起來，今天休息。”他沒有紮頭發，卷發自然的垂在臉頰兩邊，有種慵懶的性感，“我順便帶了早餐，在廚房，您吃點吧？”

房間裏連張桌子都沒有，嚴旭明拿到臺階上，跟他一起吃。

窗戶打開，暖氣從背後拂過，并不覺得冷。太陽漸漸升高，和煦的光灑滿露臺。

嚴旭明指着面前大片的空地，“在這裏搭個棚子，天氣好的時候，晚上看看星星，吃點燒烤，挺好的。”

吳煜跟他不謀而合，“過段時間，等暖和了請您過來，看星星，吃燒烤。”

“好啊。”嚴旭明答應，想到新年，又問，“你今年有沒有什麽計劃？”

吳煜不假思索，“我要升職、加薪、發大財！”

這誰不想？

“您呢？”年輕人見他只是笑，“還相親嗎？”

“相。”嚴旭明最近的相親經歷當時雖然難熬，過後回想，卻頗有意思。他的觀念慢慢轉變了，跟媽媽說的那樣，就算不成功，多見識幾張新鮮面孔也是好的，反正人生那麽漫長，又那麽沉悶。

相親果然是吳煜的禁區，聽到他的回答，年輕人悵然若失，嘆了口氣。嚴旭明碰了碰他的胳膊，“要不然，咱們比賽，看誰先脫單。”

“那肯定是您啊。”吳煜主動認輸。

難得元旦節，他這麽大個帥哥，居然沒人約，嚴旭明突然對他的私生活感到好奇。

“追求者太多，衆星拱月，還沒玩夠？”

“沒有、沒有……”吳煜連忙澄清。

“那就是談過很多。”

“也沒有。”年輕人搖頭，想了想，又說，“就一個吧。”

“怎麽可能？”嚴旭明覺得他在編。

“真的，”吳煜解釋，“嚴老師，您別看我現在這樣，我以前不好看。”嚴旭明的表情還是不盡信，他拿出手機，“您要不要看我以前的照片？”

“好。”嚴旭明說。

吳煜點開空間，翻到私密相冊，遞給他。

裏面只有一張圖。看着屏幕上理着寸頭的小胖子，嚴旭明不敢認，“這是你？”

“是啊……”吳煜臉都紅了，“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人，老公老婆的，好親熱，結果見光死，我被打擊到了，拼命減肥，兩年瘦了四十幾斤。”這是他的黑歷史，後來認識他的人都不知道，只跟嚴旭明坦白了。

嚴旭明把手機還給他，“那現在應該很多人喜歡你，怎麽不找了？”

“現在是我看不上別人了。”吳煜調皮的笑笑，目光掃過嚴旭明，雙手托腮，望向天空，不知想起什麽，眼睛裏流露出憧憬，“我減肥那麽辛苦，就想找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不想湊合。”

“是很好看很好看的人吧？”嚴旭明逗他。

“差不多。”吳煜又看了他一眼，從小拇指旁邊偷偷瞧的，“但是光好看也不行，還要談得來……還要……”他抓抓後腦勺，“我也說不好，就是要有那種感覺，要來電，您懂吧？”

“Soul mate。”嚴旭明總結。

“對！”年輕人打了個響指，“就是soul mate！”

“那好，”嚴旭明拍拍他的肩膀，“以後我有優質資源介紹給你。”

吳煜并不領情，“別了吧……”剛才還興致勃勃，這會兒不知道怎麽的，才一句話的功夫，又垂頭喪氣了，看樣子也不像是害羞。他的情緒時常飄忽不定，嚴旭明納悶了。

人有了目标，就有了奮鬥的動力。只要他不嫌煩，媽媽也樂得給他介紹，接下來的兩個月，嚴旭明幾乎所有閑暇時間都在相親，遇見的女人形形色色，但此長彼短，總是不遂心意，以失敗告終。

當中發生了不少趣談，嚴旭明知道吳煜不喜歡這個話題，還是每次都講給他聽，故意惹他不開心，年輕人藏不住情緒，屢試不爽。

去做咨詢說的也是這些，齊夢笑他，“嚴老師，你要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模型去找，那永遠也找不到。”

嚴旭明借用吳煜的話反駁，“我就想找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不想湊合。”來的趟數多了，他和齊夢熟悉起來，不再像先前那麽拘束，身為患者竟然打聽起醫生的隐私，“齊醫生，你成家了嗎？”

“你猜呢？”

齊夢的表情高深莫測，嚴旭明還真猜不到。

“成了吧？”

齊夢眨眨眼。

“還沒找？”嚴旭明開玩笑，“ 那你覺得我怎麽樣？”

他是相親上瘾了，剛好咨詢時間結束，齊夢起身送客，“你呀，等你相到我的時候再說吧。”

其實嚴旭明有一半是真心的，但人家不願意，也就算了，回過頭想，找個心理醫生，動動腳趾頭人家就知道你腦子裏在打什麽主意，豈不是毫無隐私可言？還是保持純潔的醫患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