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厭世-19

離開診室,嚴旭明仍然在咀嚼齊夢最後的話。

“你只是在尋求麻醉,而不是治療。”

他有一種陰謀敗露的感覺。真奇怪,他怎麽沒察覺到呢?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跟齊夢坦白,他并不相信什麽隐私保護協議,不相信齊夢有能力打敗那種幽靈般神出鬼沒的厭世情緒,他堅持去做咨詢只是因為,這很有趣,他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事情,看別人絞盡腦汁試圖剖析他的內心,拯救他,把他洗腦成樂觀的傻子,比任何戲劇都有趣,值得花錢。

可惜,齊夢很聰明,識破了他的詭計,游戲結束了。

姑息治療也是治療。他在心裏為自己辯護。

好在,齊夢不是他唯一的樂趣來源,吳煜會給他所需的安慰劑。維持現狀并非不可以,既然吳煜沒有意見,他也沒有,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為将來做打算,這段關系什麽時候結束,明天、後天、一年、兩年……管他的呢?反正不是今天,不是現在。

去拿車的路上,嚴旭明在街邊的雜貨店買了盒煙。他從來沒抽過,不知道發什麽神經,看見琳琅滿目的櫃臺,忽然好奇,多瞄了兩眼,店家問他要什麽,他不好意思說只是看看,就要了吳煜慣常抽的細支南京。

回到車上,拆開包裝,他才想起來,忘記買打火機,叼着沒點燃的卷煙坐了片刻,又塞回盒子裏。

他到的時候,吳煜剛洗完澡,穿着他喜歡看的寬大T恤,坐在飄窗上吹頭發,見他進來,轉頭朝他笑笑。

吳煜總體上是個安靜的人,嚴旭明在學校指揮這個、指揮那個,下班也不愛說話,兩人除了身體交流,多數時間只是靜靜的待着,像兩顆彼此尊重的植物,但是這種沉默并不尴尬,吳煜理解他,單一個眼神都能知道他想要什麽。

嚴旭明靠在門邊,等他吹幹頭發才走過去,脫掉西裝,解開襯衣。

年輕人像魚一樣柔軟的滑下飄窗,跪在地上,抱住他,腦袋貼在他的腰間,休憩片刻,開始解他的褲子。

煙盒從口袋裏掉出來,被吳煜撿到,擡起頭,目光疑惑。

“送給你。”嚴旭明順勢說。

他經常心血來潮,給年輕人帶禮物,太貴重的吳煜不收,說像被包養,他每次就送些小東西。

吳煜很開心,即刻點燃一支,叼在嘴裏。

今天天氣熱,嚴旭明西裝革履,出了一身汗,自己都感覺下面有些酸臭的味道,年輕人卻滿不在乎,一邊抽煙一邊幫他口,表情沉醉,也不知道是因為尼古丁,還是男人的體味。

下面煙氣缭繞,嚴旭明怕被燒着,說,“現在熏臘腸是不是早了點?”

吳煜吃吃發笑,猛地吸了兩口,把煙掐滅。

嚴旭明心裏有事,老走神,很久才弄出來。吳煜的嘴唇摩擦得充血,紅而濕潤,嚴旭明差點想俯身吻他,但真正的同性戀才會接吻,他又不是,他制止了這種沖動。

他去洗澡,從浴室出來,看見吳煜站在畫架前,拿着筆刷,正在端詳。

“這都是你的手筆?”他示意牆邊堆砌的畫作。

他經常幫忙收拾畫具,但從來沒問過,吳煜扭扭捏捏的,“是……”

“賺多少錢了?”

“愛好而已,不賺錢。”

“真的?”嚴旭明翻了翻。他的畫具有強烈的個人風格,色彩濃重,筆觸細膩,但內容過于抽象,往往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元素湊在一起,豔麗、古怪,看得人心裏發毛。吳煜站在旁邊,任他翻,但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嚴旭明相信了,他絕非自謙,這些畫太私人,他又不是名家,誰會買賬?

“怎麽不畫一些商業性質的?”

“那我還不如上班呢。”吳煜翹起嘴角,頗有些清高的樣子,“不賺錢就不賺錢,随便。”

這是假話,嚴旭明想,人都是希望得到認同的,“賣給我,我覺得好看,很特別。”

吳煜并不接受他的施舍,“你是情人眼裏出梵高吧?”

剛說完,兩個人都察覺到這句話的不妥之處,沉默了。吳煜連忙澄清,“我開玩笑的。”

年輕人一臉小心翼翼的神情,嚴旭明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他,幹巴巴的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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