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厭世-31

他們忙了一整晚收拾房間。

丢掉廢物,吳煜的家又變得空蕩起來,甚至冷清。

年輕人開玩笑,說回到了一年前,他們剛認識的時候的樣子,是懷舊風格。

嚴旭明笑不出來,沒有了那些舊物,他們之間美妙的回憶好像也被抹殺掉了。

他最不能忍受的是牆壁,太白了,白得晃眼,似乎深夜裏,睡覺的時候,都有光照着他。不是太陽的光,是眼光,前妻憤怒的眼睛仿佛無處不在,高懸在頭頂,刺痛他。

只要想起陳錦如曾經到過這裏,和他站在同樣的地方,他就感到反胃,他的桃花源受到了玷污,連空氣都被毒化。

吳煜試着修複他的畫,想了很多種方法,效果總是不理想,乍一眼掃過去是好的,但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裂痕。他幹脆放棄治療,把那些碎紙片膠合成一個巨大的中指雕塑,表達抗議。

他的反應比嚴旭明想象中好得多。他本以為年輕人會崩潰,之前過年的時候,他就走了那麽一會兒,吳煜就受不了了,抱着他哭得稀裏嘩啦。在他心目當中,年輕人一直是很脆弱的,這也是他的可愛之處,讓嚴旭明忍不住想要呵護他。

經過消毒處理,呆呆獸的傷口逐漸愈合,真的跟網上說的一樣,從斷肢的地方冒出了小小的肉芽。嚴旭明希望他們的生活也能同樣恢複如初。

不想就這樣輕易放過陳錦如,他去咨詢了律師,但因為當時沒有及時報警,固定證據,告倒對方并不容易。嚴旭明在吳煜家裝了攝像頭,防止陳錦如再來鬧事。

他很矛盾,一方面,他不想吳煜進一步受到傷害,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抓到前妻的把柄,以此作為籌碼,迫使對方讓渡撫養權,至少允許他每周去見女兒。

或許陳錦如也意識她沖動之下的所作所為是違法的,并沒有再來,事情重新陷入僵局,毫無進展。

又到了深冬,綿長的陰雨統治着整個城市,嚴旭明的心情也像天空,終日被灰暗籠罩。

有時,當那種抑郁的情緒發作,他會想起齊夢,但是剛要打電話預約,又猶豫了。他對齊夢有種敬畏的感覺,那女人太敏銳,好像會把他內心深處自己都不知曉的東西挖掘出來。他害怕。

這天下班,回去的路上,他接到吳煜的電話。

“嚴老師,我改密碼了。”

“多少?”

年輕人在線路對面呵呵發笑,“不告訴你,你猜吧,你肯定猜得到。”

嚴旭明一時間沒有頭緒,他感覺吳煜有點吐詞不清,聲音帶飄。

“你喝酒了?”

“嗯……上次買的啤酒快過期了……”

那還是夏天的時候,他們買了一整箱啤酒,打算在露臺上吃燒烤喝的,結果因為晚上蚊子太兇,沒搞成,就剩下了。

“過期就過期了,別喝太多。”

“大不了失身呗。”吳煜傻笑。

他們有段時間沒做愛了,嚴旭明被他慵懶性感的聲音撩得心裏癢癢,“你說的,你等着。”

吳煜還刺激他,拖長調子撒嬌,“好哦,老公。”

嚴旭明今天就算撬也要把門撬開。

開到小區外圍,天上淅淅瀝瀝的飄起了雨,昨天晚上才下過,地上本來就沒幹透,很快又被浸濕,水的影子當中,燈光迷離。

樓下的夜市規模見長,比去年更繁鬧,他和吳煜常去的燒烤店門口泊滿了車,看到明亮的招牌,嚴旭明忽然想到密碼是什麽了。

今天,正正好好,是他們認識一周年的日子。

密碼就是日期。

他猜對了,年輕人靠在門背後,一開門,就倒進他懷裏。

“我就知道,你記得。”吳煜面色潮紅,眼睛眯着,水光在裏面閃動,天花板上的大燈沒開,昏暗中顯得特別明亮。

他真的喝多了,歪歪倒倒的,嚴旭明用身體支撐着他,把手中的玫瑰花束遞到他面前,“送給你。”

周年紀念日,沒有禮物怎麽行?但是倉促之間,挑不到什麽好的,周圍也沒有像樣的商場,他想就買花吧,剛好小區外開了一家花店,因為接近尾市,都是別人挑剩下的,品相不夠完美,稍嫌遺憾。

吳煜不在乎,他還沒收到過花,把臉埋在裏面陶醉的呼吸。

“其實你不用買禮物的。”

“那不好。”嚴旭明覺得生活還是要有儀式感。

他會錯意了,年輕人抿起嘴唇,笑容變得調皮,“你把它送給我不就好了?”他伸手觸到嚴旭明下面。

這小子怎麽回事?平時開個葷玩笑都害羞,今天居然主動勾引他。嚴旭明瞬間硬了,口幹舌燥,“它也要回家,密碼沒改吧?”

吳煜攀到他耳邊,潮熱的氣息令嚴旭明渾身戰栗,“它家是生物鎖。”

年輕人雖然瘦,但好歹是個成年男人,嚴旭明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他打橫抱了起來。他們滾到床上,親吻着,撕扯對方的衣物,花被壓散了,紅色花瓣淩亂的飄灑。

吳煜把房間布置了一番。牆上挂着一串串藤球燈,溫暖的微光與黑暗柔和的交融。又從玻璃花房搬來許多植物,高低錯落的擺放在各處。空氣裏有水汽和泥土的清新味道。氣氛溫柔得令人心悸,好像連大聲說話都是一種冒犯。

雨在窗外吐息,寧靜把一切拉長,他們前所未有的極度纏綿,在夜的漩渦中沉澱下去。

吳煜喝醉了很不敏感,嚴旭明弄了很久,甚至幫他口,才喚起他。想讓他射出來是不可能了。但嚴旭明今天好像也不在乎了。他連自己是否達到高潮都不在乎了。僅僅是想到他們在一起,彼此融入,就讓他心滿意足。他從來不知道,性除了激烈,還有這麽祥和的一面。

吳煜朦朦胧胧的注視着他,還是像瞻仰天神那樣,崇拜得不得了。他們一句話也沒講,但嚴旭明覺得,吳煜和他是相通的,發生在他身上那種奇妙的感覺,吳煜全能感受到。

一種深切的感情在他胸腔裏發酵膨脹,又酸,又甜蜜,他都快要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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