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最佳新人
見面前，陸青青做了一路心理建設。
她和林琅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一個多月？四十來天？這樣想，似乎也不算太久。可比起之前各自忙碌的半年時光，這場分別，才更讓她覺得時光漫長。
助理在旁邊抱着她的包，說：“青青姐，你小心一點，別把頭發上的鑽晃掉了。”
陸青青：“好好好。”不管怎麽說，回到有暖氣的首都，實在值得慶祝。
片場裏凍得要死，尤其是夜戲，一起霧，她從頭到腳都是冰冰涼涼的，給鞋子裏塞暖寶寶都不管用。衣服被褥一直發潮，陸青青又被凍感冒過幾次，但都沒有之前發燒的時候那樣嚴重。加上進度緊張，實在不好再耽誤拍攝，于是只能帶病上場，順便又炒了幾波“敬業”的通稿。
她覺得，如今在網上，肯定有大把人罵自己矯情做作戲太多，“明明是個演技派，為什麽要學流量做派”。陸青青自己也覺得很冤，她一個新人，沒有半點依仗，不多上上熱搜，有幾個人能記得她？
當然，張姐買熱搜的頻率是有點高。
其實可以考慮把套餐裏的份額分給幾個戲路不同的前輩後輩嘛，反正大家都是一家公司的。
她31號淩晨下飛機，在車上睡了一個半小時，緊接着就被拉去做造型。午飯匆匆扒了兩口，造型做了整整九個小時，再奔赴電影節現場。陸青青困得近乎暈厥，但一下車，冷風一吹，又瞬間清醒。
……她覺得自己就算今晚猝死在這裏，都不值得意外。
林琅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妝容精致、造型優雅，心态爆炸的陸青青。
兩人寒暄了幾句，陸青青誇：“琅琅，你太好看了吧。”她自己穿了一件高定星空裙，是品牌免費提供的。公司的攝影早早在紅毯邊上蹲點，後期美工也就位，力圖今晚通稿裏她美若天仙。而林琅——大約是溝通過，她穿了一件設計簡單，款式經典的禮服，低調地襯托陸青青。
奈何陸青青眼裏有濾鏡，覺得林琅美到炸裂。她心髒砰砰跳，剛剛的心悸感又回來了。腳底下是十公分的高跟鞋，走上紅毯時，腳步還算穩，可腿怎麽越來越軟？
“青青？”林琅小聲問她，“你不舒服嗎？”陸青青挽她手臂的手越來越用力，像是在借力撐住自己。
“有點點暈。”陸青青同樣壓低嗓音，臉上還帶着恰到好處的笑，像是兩人在悄聲講什麽趣事。
當晚，陸青青的經紀公司放出第一張圖，配字：“星空女神＆月光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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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圖是紅毯上的陸、林二人，畫面當然在突出陸青青，林琅只有一個側臉。一人含笑講話，一人溫柔靜聽。兩人之間仿佛形成一種旁人插不進的奇妙空間，微博下有不少人尖叫：“好看的女神都和另一個好看的女神在一起遼”“媽呀青青太美了吧！小仙女本仙了！”“晴朗cp嗚嗚嗚我愛你們！”
粉絲迅速趕來控評，不一會兒，最上面的幾條評論全都成了“青青超美！林琅姐姐也很好看哦[羞嗒嗒]”“陸青青[分享圖片]”“人間仙女陸青青[分享圖片]”。
這時候，電影節剛剛開始。
兩人落座，陸青青斟酌着語氣，用一種熟稔、卻也不算親密的态度，對林琅說：“好冷哦。”
林琅笑一笑：“你起碼有袖子呀。”
陸青青眨眨眼睛：“對哦，你應該更冷的。”話題到這裏，不免要扯到片場，“……那裏真的，主要是很潮啊，酒店的烘幹機又不好用，我感覺自己都要長蘑菇了。”
“還不是回南天呢。”林琅說，“你家不是沿海城市嗎？怎麽這就受不了了。”
陸青青道：“哎，對哦。但在家裏的時候可以開空調嘛，還是不太一樣。”也沒那麽多人和她搶烘幹機。
旁邊陸續有人坐下。同在這個圈子裏，大家面兒上都是朋友。陸青青與林琅止住話頭，和周邊人打着招呼。電影節是對外直播，無數鏡頭對準她們。陸青青滿腦子都是好冷好冷，不能睡着，林琅卻想到很多。
她想到自己剛進圈的時候第一次拍夜戲，比陸青青運氣好一些，是夏天，不會太冷。但是在郊外，蚊蟲一堆一堆。一晚上過去，她腳踝、手臂上被叮了六七個包。後來有前輩教她，春夏秋冬都要注意什麽，冬天一定要一箱一箱搬暖寶寶。陸青青所抱怨的一切，她都經歷過。
于是林琅想：“回頭和她仔細說說吧。她助理也太不走心了。”
陸青青感覺自己練就了睜眼睡覺的技能。
她甚至不敢掐自己手臂，生怕攝像機恰好怼來。好在眼下這種場面，給她造成很大心理壓力，就和學生時代考前臨時抱佛腳，前一晚通宵背書，第二天照樣能撐住考試是一個道理。她在心裏拼命想自己這兩天要怎麽浪蕩放松，心裏緩和不少。只是身體到底不舒服，拍完《靈劍》後一定要去做個體檢。
獎項在一項項宣讀。
最佳女主角是壓軸。起先申報的時候，林導打算把林琅和陸青青都填上這一項。雖然外面一直在掐女主是誰，還有人拿着海報細細考究，說既然不是一人名字在右上、一人名字在左下，那就肯定有一番二番的區別。後來被陸青青粉掐回去，這種說法不了了之。
争論的确很多，但在林導看來，《雙生》就是雙女主，沒毛病。
陸青青道：“但後來，林導好像被誰勸動了。”她心裏嘤嘤嘤，努力澄清，自己當初不是給琅琅傳遞虛假情報，“金薔薇已經十幾年沒出過雙黃蛋，還是把我報成最佳新人比較保險。”她的确是個新人嘛。
林琅應一聲。這些事情，在看到提名的時候，她已經想到了。
兩人坐在一處，陸青青的手偶爾會碰到她。那只手太涼太涼，和冰一樣。林琅覺得陸青青可憐，但又沒辦法幫她暖暖。
她自己也很冷。但畢竟有經驗，雖然穿了禮服，照樣找到地方藏暖寶寶，不至于凍成陸青青那樣。
傻孩子。
林琅無奈地想。
臺上，獎項讀到最佳新人。當大屏幕上播放《雙生》節選片段時，攝像頭對準陸青青，林琅也跟着入境。
電視外，陸青青的粉絲們屏息靜氣。現場內，陸青青深呼吸，心跳到近乎從胸口躍出——
“啊——”陸青青的粉絲們驚嘆。青青居然主動拉住林琅的手。
海角社區迅速有人開貼，網上無數人聯動。有唯粉竭力說着“青青只是太緊張”，但也有cp粉磕到昏迷。
林琅亦是一驚。
她側頭，看陸青青。陸青青直直看着臺上，燈光映在她眼裏，像是璀璨繁星。主持人又說了很多，但此時此刻，林琅已經什麽都聽不到。她望着陸青青，恍然想：“這一幕太熟悉了。”
那一晚，她們在江邊散步，橘色的燈火落下，在陸青青的睫毛下打出一排細細的影子。
更早之前，她們一起讀劇本。陸青青靠在她肩上，她一低頭，就能看到對方姣好的眉眼。
“最佳新人獎——”
這一刻，林琅的心跳倏忽加快。她無奈，又無能為力，想：“我已經二十七歲了，怎麽還和小孩子一樣。”
陸青青捏住她的手更用力，掌心裏滲出一些汗水，卻也冰涼、粘膩。
林琅更覺得憐惜。
她手指輕輕顫動，想要回握住陸青青，至少給身畔的女孩子一點溫度。陸青青才多大？二十歲出頭，是女孩子最好的年華。
可她已經那樣紅，身後是無數人渴求了半生的流量。
林琅眼睑顫動。
她眨一眨眼，就在這一刻，耳畔響起一陣恭喜聲。陸青青站起身，像是太激動。她猛然回身，抱住一邊的林琅。林琅甚至聽到一絲哽咽聲。
陸青青說：“謝謝，謝謝你，琅琅。沒有你的話……”
旁邊的人含笑看着這一幕。林琅這一刻才想到，原來剛剛主持人宣布獲獎人，而那人正是陸青青。
林琅心想：“《雙生》的确是一部不錯的作品，而且‘最佳新人獎’是金薔薇裏最好運作的獎項。這是一場雙贏。”陸青青的公司滿意了，對組委會來說，這也是一個挺公平的結果。
在衆人的目光中，她回抱住陸青青。
林琅溫柔地說；“好啦，哭什麽，妝都花了。”
陸青青委委屈屈：“可我就是忍不住嘛。”
林琅說：“上去領獎吧。”
主持人也在臺上說：“好啦，有請陸青青上臺。”
陸青青深呼吸一下，在林琅的懷抱中直起身。她眼梢帶了水光，但妝容仍然精致。林琅笑一笑，說：“我白擔心啦，還以為你眼線會暈。”
陸青青很不好意思，想說什麽，可林琅又催了她一句。周圍的人善意地看着她，為她讓出一條小道。陸青青往旁邊挪了一步，忽然轉頭，對林琅說：“琅琅，我相信你也可以！”
攝像頭記錄下這樣一幕。
林琅笑着陸青青離自己越來越遠，最終到達臺上，光芒萬丈。
她始終、始終在微笑。
會有無數攝像頭對準她——要笑，林琅。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金雲紫陌 小可愛的地雷=3=
（づ￣3￣）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