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掙紮

安頓好陸青青，林琅自己倒是出了一身汗。

她在客房裏看了一圈，打開加濕器，關了燈。床上的陸青青捏着被子邊緣，問：“琅琅，你要去哪裏？”

林琅食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噓”的姿勢。

陸青青乖乖不說話了。林琅看在眼裏，微微笑了下。她關上門，重新回到客廳。這一回，沒有陸青青在，她松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所有難過、躊躇，在此刻都煙消雲散。

林琅一手握拳，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壓了下：“嗯，吃火鍋吧。”

火鍋這種東西，最妙的就是可以反複煮。林琅方才沒有端綠菜給陸青青，這會兒把羊肉片、丸子等東西重新丢回鍋裏，又把多餘的碗扔進洗碗機，順道放了幾片綠菜進鍋。麻辣鮮香的氣味飄出來，她喉結滾動一下。

果然，火鍋總會讓人覺得幸福的。

等到明天，陸青青走了，她可以請其他朋友來挑底料——再往後，網綜馬上也要開拍，也可以嘗試一下把鍋底帶到國外，空閑時間煮來吃。

威士忌還剩一些，但林琅猶豫一下，還是在冰箱裏重新拿了啤酒。

鍋裏的東西很快煮好，羊肉片又帶上熱度。煮太久，有些老了，但嘗進口中時，舌尖上仍然迸發出難以言說的味覺享受。辣的恰到好處，熱氣翻滾着，帶着更多的麻、香，席卷了林琅的味蕾。山藥片帶着一絲清甜，蝦滑是濃濃的鮮香。

林琅忽然有些理解，剛剛陸青青沒準還真是吃羊肉片吃哭的。

這也太太太太好吃了。

火鍋配啤酒，電視裏放起一個國外綜藝，一群美貌女郎在鏡頭前肆無忌憚的撕來撕去，掐的不亦樂乎。林琅坐在熒幕外，看得興起。她把客廳的燈調到最暗一檔，電視聲音也很輕，不至于打擾到客房裏睡覺的陸小朋友。夜漸深，暖氣将停，可屋子裏仍然暖洋洋。林琅打了個呵欠，有些困，但還是放不下這一期綜藝的結果。她拿了毯子，裹在自己身上，整個人都蜷縮在沙發裏。

這樣看了許久，不知何時，林琅忽然睜開眼睛，意識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到半夜，還是有點冷。

她扯扯被子，在身邊摩挲着手機，想要看時間。結果時間沒看到，先被微博消息提示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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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慢吞吞地點開微博，期間還扯一扯毯子，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一些。果然，陸青青又圈了她，配圖是剛剛的自拍——還好，圖片和配字都不算太奇怪。

@陸青青V：和！琅！琅！吃！火！鍋！@演員林琅[圖片]

照片裏，陸青青從林琅身後抱着她，兩個人親昵地坐在鏡頭前，都是一副居家的姿态。拍照APP自帶美顏和妝效，林琅雖然沒有化妝，但在照片上還是塗了口紅畫了眉毛。

看着照片，林琅發了會兒呆。她仍然靠在沙發上，這會兒突發奇想，去某同人聚集地搜索“晴朗cp”。

果然，最上面幾十條幾乎都是陸青青微博的截圖，還有一堆跑圈尖叫。有人手速快，已經寫好同人文。林琅随意點開幾篇看了看，深深地覺得，這些粉絲看愛豆的濾鏡好像比相機美顏效果還厚。

同人裏，她整個就是一泰迪，而陸青青則是只會嘤嘤嘤的無辜小妖精。

林琅：“呵呵。”

林琅刷了會兒手機，想一想，還是在陸青青的微博下評論：超！好！吃！的！

随後，她就把手機丢到一邊。

已經淩晨，該睡了。

林琅起身準備洗漱。她沒想到，自己一轉頭，竟然在客廳的窗戶邊看到陸青青。陸青青不知是何時醒的，這會兒從餐桌邊上搬了凳子，坐在落地窗邊，抱着膝蓋，看窗外發呆。

林琅：“……”她錯了，她不該指望一個喝醉了的人能乖乖睡一晚上。

林琅拿上遙控器，調亮客廳的燈。陸青青留意到，轉過頭看她，神色間還是一副微醺的樣子，輕輕叫一聲：“琅琅。”

林琅說：“怎麽不睡？”

陸青青笑一笑，說：“睡了五六個小時，已經醒啦。”

林琅回憶一下。也對，如今是淩晨三點。

她把桌上的殘羹冷炙端去廚房清洗，陸青青也跟過來，一副想要幫忙、卻不知道從何下手的樣子。林琅看她一眼，說：“睡不着也回去躺着，你不是還要早起嗎？”

陸青青扯一扯身上的小馬甲——見林琅的視線飄過來，她解釋：“剛剛出來坐的時候有點冷，在椅背上看到這個，就穿上啦。”

林琅随意地應了聲。她不太在乎陸青青穿她的衣服。

陸青青道：“唉，可是睡不着呀，翻來覆去的。”

林琅評價：“嗯，還是過得太輕松了。”

陸青青：“哪有。”她終于找到時機，在林琅打開洗碗機時，手腳麻利地把已經洗好的幹淨碗碟拿出來。林琅看着她，并未阻止，而是說：“是不是拍戲真的太輕松了？”

陸青青拉長語調，像是在撒嬌：“沒有啊。可能是之前，唉，把生物鐘弄壞了吧。”她又嘆一口氣。

林琅看着她，不說話了。

窗外夜色濃濃，霓虹燈光滿天。

窗內，兩人一人遞碗筷、一人收東西，沉默之間，仿佛有了種難言的默契。林琅心不在焉，陸青青小鹿亂撞。她家中父母一言難盡，可年少時去關系好的同學家裏做客，對方父母關系和睦，卻又不至于到陸青青爸媽的地步。她與同學坐在餐桌上等飯，看着同學父母在廚房裏忙碌。似乎、好像，也是這樣，沉默，卻默契。

仿佛有種說不清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淌。那時候，陸青青怔怔看着，旁邊同學拿手機戳她，問她兩人在玩的游戲等級如何了，最近班裏人都在看的那本小說有沒有在看——兩人說笑的時候，同學爸媽往桌子上端菜，同學嘆口氣，小聲抱怨：“我家就是這樣，我爸媽做飯，我洗碗。不過今天你來啦，所以可以晚點洗。”

陸青青笑一下，沒有把自己的羨慕說出口。

林琅洗好碗筷，看看爐子上的鍋子。

陸青青道：“琅琅，我忽然想起來，大學的時候，我們班經常會去教學樓煮火鍋。”

林琅：“诶？還能這樣嗎。”

陸青青：“對的呀，”她看看鍋裏的東西，“還有好多哦，我有點餓了……”

林琅：“……”所以到底為什麽要洗碗呢！

陸青青：“宿舍樓裏有限電壓嘛。之前看微博，說南方很多大學不限電的，不然回南天沒發過。不過我在北方。你也在北方是吧？”

林琅“嗯”了聲。陸青青就繼續道：“不過教學樓就可以啦。我們就一起湊點錢，買料買鍋買電磁爐。哎，那時候好幸福啊。”

林琅說：“現在呢？”

陸青青笑眯眯地，說：“現在也很開心。”

林琅便不再問。

說了這麽一通話，她倒沒有之前那樣困。聽陸青青說想吃東西，可大晚上的，吃辣，對腸胃總不太好。

林琅翻一翻冰箱，問：“有湯圓和餃子，給你煮一煮？”

她問話的時候，是背對陸青青。半晌聽不到回應，林琅轉頭去看。

陸青青：“嗚嗚嗚。”

林琅：“——你哭什麽？”莫名其妙。

陸青青一秒變臉，正正經經：“沒、沒啦，就是覺得，如果琅琅你是我媽媽就好了。”

林琅面無表情：“閉嘴吧你。”

陸青青笑一笑：“開玩笑啦。”她才不想讓琅琅和自己有什麽血緣關系。

林琅岔開話題：“要什麽餡？”

陸青青：“湯圓會不會很甜呀？我在控制糖粉攝入。”

林琅：“那吃餃子？”

陸青青：“感覺好多碳水化合物……”

林琅：“你吃不吃？”

陸青青：“吃的！琅琅！請一定不要告訴我經紀人不然她會罵我的！”

林琅：“好，白菜豬肉的。別說話，不要對餡發表言論。”

陸青青：“……”她做了個在嘴巴上拉拉鏈的手勢。林琅看着她，忍不住笑一笑。

陸青青看着林琅給鍋裏加水、煮沸，再加鹽。餃子下下去，等三開之後，再用漏勺撈上來。林琅似乎沒有詢問她意見的打算，直接把餃子裝進一個小盤子。

陸青青在心裏默記：“琅琅喜歡吃幹的。”

林琅：“好啦，你要不要蔥和香菜？”

陸青青：“要！”

于是林琅取了小蔥、香菜，稍微切一點丁，扔進小碗，再拿料出來調。最後又在鍋裏燒了一小勺油，燒熱之後潑進碗中。“刺啦”一聲，料碗登時冒出一股辣香。

林琅沉思：“不是不給她吃辣嗎？我為什麽要加幹辣椒進去？”

她搖搖頭，示意陸青青把料和餃子端出去。她自己留下來，在廚房做清潔。

等她從廚房出去，陸青青還在360度拍餃子盤。林琅靠在牆上看了她一會兒，陸青青察覺到，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發，說：“我這就開始吃啦。”

林琅說：“吃完以後處理好，我先去睡。”

陸青青笑嘻嘻地，說：“好。”

有了這一道插曲，林琅清晨醒來時，總覺得晚上沒睡好。她坐起身，穿好衣服，晃悠悠走到廚房。

看到坐在餐桌邊，面前擺着盤子和碗的陸青青。

林琅：“……你沒睡？！”

陸青青擡頭看她。

半晚不睡，玩了半晚手機，陸青青的眼睛裏有些血絲。即便如此，她擡頭看林琅，仍然顯出難言的美貌。

林琅心情複雜。

世人多顏狗，誠不欺我也。

陸青青慢慢說：“琅琅，我覺得，在你這裏，好有家的感覺啊。”她吃餃子，吃到一半時，又哭了一次。像是在釋放之前的壓力，更像是在哀悼自己與林琅之間從未有過開始、就要結束了的朦胧情感。

她覺得自己已經睡了一覺，最多算起的早一些，于是并不困倦。

可如今，朝陽在她身後綻放，為陸青青的面容籠上一層薄薄的金光。

林琅：“請你去睡覺。”幼兒園老師再度上線，“你昨天提到助理八點來接你，現在還有一個小時，你能睡四十五分鐘。”

陸青青：“唔。”慢吞吞拿筷子戳盤子。

林琅：“就當睡午覺？”這是什麽奇奇怪怪的算法啊。

陸青青：“可、可我真的不困啦。”怎麽覺得琅琅一下子那麽有氣勢？

林琅開發出迷之副業，催促：“不睡也躺一會兒。你今天要拍哪個牌子來着？”陸青青只給她說了地點，但那個商業樓上有挺多家攝影棚。

陸青青有種奇異的、被管束的感覺，可她只覺得新奇，不覺得讨厭。她回答了林琅的話，林琅一臉肯定，說：“之前有個八卦，你沒聽過嗎？他家請的攝影師是那種‘藝術家’，就是事情很多、要求很繁瑣，是真的得過很多獎項的，也不太在乎一個小單。如果他覺得你氣色差，沒有認真準備的話，沒準會不好好拍。”

陸青青：“這也太沒職業道德了吧。”

林琅：“——我恐吓一下小朋友，并不是給人家潑髒水，你別亂說哦。”

陸青青小朋友一頓，配合地舉手：“林老師，我想和林老師玩，不想睡覺。”

林琅嘴角抽了抽，“算了，你早飯想吃什麽？”

陸青青興致勃勃：“我給林老師做飯！”一副角色扮演玩上瘾的架勢。

林琅頭痛，擺一擺手：“我去洗漱。”

陸青青看着她的背影。

林琅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但在方才，晨光初綻，金色的照樣不僅落在陸青青身上，也落在林琅的眉梢眼角。

那一刻，陸青青覺得，自己心跳越來越快。晨光勾勒出林琅的容貌，在她發梢鍍上金光。她有無數話想要對林琅說，又有無數話，被她壓在心底——有多少次，陸青青險些脫口而出，可看着林琅眼裏的溫柔和信任，陸青青還是顫顫巍巍地收起心思，像是蝸牛收起觸角。

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只蝸牛，愛把整個人都蜷縮在殼裏，不問外界動向。

林琅洗漱完時，陸青青正在廚房裏煮粥。

她想吃粢飯團，想吃生煎包！

來首都越久，就越想念家鄉的味道。可惜林琅這裏什麽都沒有，連原料都找不到，她只好抓一把米，再找點菜，準備煮蔬菜瘦肉粥，再配點小菜。

林琅問：“好香啊，你在做什麽？”

陸青青被身後猝然響起的聲音吓到，轉頭看林琅。

林琅一無所覺，走到她旁邊：“粥？好用心啊。”

陸青青笑一笑：“對呀，你早上一般吃什麽？”

林琅：“麥片、豆漿。唔，有時候會去樓下買油條。這裏的胡辣湯也不錯，雖然和我老家不是一個味兒。”

陸青青露出複雜的表情，好像在說“你們這群北方人”。

林琅：“我上中學的時候也經常喝粥的。路邊有小推車賣，很方便。”

陸青青：“聽起來不錯哦。”

林琅“嗯”一聲，“我等你。”

陸青青又開始心跳加速。

她深呼吸、深呼吸，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爆炸了。林琅明明只說了一句很尋常的話，但她卻想到了很不尋常的場景。陸青青心不在焉，覺得自己簡直沒救。明明之前想的好好的，她和琅琅只要做朋友就好。以後，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關系總會淡下來——哪像現在。

她接了一個電話，就跑到林琅家裏來，一個人做夜宵，一個人做早餐。

陸青青憤憤地用勺子在鍋裏攪來攪去，想：“這不是、這不是夫妻才做的事情嗎？”林琅到底是怎麽想的。

這個問題出來，她像是恍然大悟、茅塞頓開。

蝸牛的觸角收回去，是因為有人觸碰到。陸青青覺得難熬，是因為重安江畔，林琅默不作聲地拒絕了她。

可如果、如果林琅并非那樣堅定呢？否則的話，都那種情況了，琅琅還忽然給她打電話，讓她來自己家。

陸青青眨一眨眼，側頭看坐在餐桌邊玩手機的林琅。

她心口的潮流又開始湧動了。

比之前更快、更加激烈。

而林琅對此無知無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周一一 小可愛的地雷！！

對不起我不是欺詐！！我昨天真的覺得可以寫到告白的QAQ

其實這張差點又……剎車了，好在之後把青青的心态扭回來啦！

ps.明天V！萬字更！

大概可能也許八成一定可以告白了……吧。（一轉眼間進度都要過半了，再不告白之後怎麽遇到挫折堅定感情呢！握拳！）

對啦！都看到這裏了要不要給渣作者的下篇文一個預收，就是專欄裏的《天後不想談戀愛》。

一句話簡介是：天後不想談戀愛，可總裁偏偏想和天後談戀愛。

總裁是受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