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戀愛

畫面晃動了一陣, 很快穩定下來，照出林琅的面孔。

陸青青總覺得, 林琅那邊似乎更亮一點。她半是緊張, 半是羞澀, 擡手勾着自己的頭發, 低聲叫：“琅琅。”

哪怕隔着屏幕, 陸青青都能感受到林琅溫柔的注視。她如在夢裏, 問：“琅琅, 你為什麽忽然——”就告白啦？

眼下的甜蜜與期待, 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姿态, 壓垮了陸青青心底的所有膽戰心驚、所有躊躇不決。她仍然是忐忑的，可看着林琅，陸青青又覺得，如果眼下能開心片刻, 如果可以隐藏好這段關系，如果有以後……她滿懷不确定, 近乎茫然地想：“我和琅琅真的有機會走到很多年以後嗎？等我解約了，等我比現在更紅，有資格對所有人說‘我就是喜歡林琅’。”那樣的未來遙遠而又刺目, 陸青青只想了片刻，就覺得頭痛。她扶着額角, 坐在床上長發披散在肩頭, 膝蓋上蓋着賓館的雪白被褥, 望着手機屏幕。在心底最深處, 她仍然覺得自己正在走鋼絲。可腳下兩邊都成了蜜釀，她分不清那條路才是深淵。她謹慎地向前，在鋼絲另一頭看到林琅的身影。林琅就站在不遠處，朝她伸手，邀她向前。

陸青青想：“我真的有那麽喜歡琅琅嗎？”當然還是喜歡的，可陸青青深知自己的性格，她不想自己受傷，當然也不希望林琅未來被自己傷到。她不知道，在不久之前，林琅也想過同樣的問題。

林琅擺弄着手機，又調整了一下支架，才安然坐好。她先問：“你明早幾點起？”

陸青青繃着的一下子就散了，像是漏氣的氣球。忐忑被壓下去，戀愛的歡喜又湧上心頭。她唇角帶出一絲笑，輕輕說：“五點啦，不能和你聊太久哦。”

林琅：“那我，長話短說？”

陸青青一手捂着臉頰。她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眼睛又成了那樣亮晶晶的樣子，像是在看糖果的小孩。林琅看着這一幕，想：“至少我現在是真的很開心呀。”

林琅說：“我仔細想了很久，”得，她到底把這句在微信裏删掉的話說出口，“你喜歡我，我對你也有些好感，”二十八歲，講起情情愛愛，也比小姑娘時更加順暢，“既然如此，在一起試試，不是很正常嗎？”

陸青青誠實地說：“可我沒有真實感。”

林琅看着她，微微笑一下，“你要什麽真實感？是要我表現得更明顯一些，更鮮明地展露出對你的好感嗎？”

陸青青明顯覺得，在林琅這句話出口時，自己臉頰已經不只是發紅，而是發燙。她下意識咬住下唇。拍廣告時，策劃常常會給她安排這樣的動作。但此前，陸青青從來都是随意做完，權當工作。她像是在逃避什麽，眼前的驚喜太大，反倒不願意面對。像是小孩子吃蛋糕，總要先慢吞吞地吃蛋糕底，把草莓留到最後。

她一面害羞，一面期待，在這樣的情緒中聽林琅的告白。很平實，又很動人。

“我覺得你很可愛，青青。”林琅說，“其實原本沒多少感覺的，你很認真，努力工作，也很上進。在《雙生》之後，你火了，”兩人的咖位差距，是無法回避的問題，“我遇到過很多次這種情況。一起合作的人，一方火了之後，就幾乎沒再和我們聯絡。總說很忙，偶爾遇到的時候，之前的所有事就像不存在一樣，大家都成了點頭之交。火了以後，總愛和更火的人在一起玩。”她的語調慢慢變得漫不經心，又像是陷入什麽回憶。半晌，像是忽然驚醒，不動聲色地繼續講下去：“但你不一樣呀，青青。”

陸青青捂着臉，繼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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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琅說：“你人氣越來越高，卻還是會給我拍劇組的貓。我早就該發覺，你是不一樣的，可之前的‘經驗’又實在太多，也沒什麽辦法……”她沉默片刻，接着講下去，“再後來，你來探班。我覺得——我總覺得，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但我還是，不太往這方面想吧。”

陸青青迫不及待，問：“後來呢？怎麽又往這方面想了？”她手指捏着被子，心緒波動太大，把被子那一角捏的皺皺巴巴。

林琅：“因為你的眼神啊，青青。”她談過戀愛，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應該是什麽眼神。在鏡頭前時再溫柔婵娟，都是假的。可在鏡頭外，那樣滿懷柔情蜜意，又很快變成傷心失落的眼神——映着江畔的燈，還有天上星。

林琅緩緩地、像是自言自語，說：“我覺得你喜歡我。你呢，青青？”

陸青青忽然被點名。她“呀”一聲，意識到該自己出場：“對。琅琅，我小時候，很小的時候，就覺得，我應該是不喜歡男人的。”

說白了，還是家庭陰影。

陸青青停了停，微微別過視線。她深呼吸，輕巧地把這句話揭過去，仿佛不知道，這短短一句話，如果被別人聽去，該是多大的新聞。和經紀公司的合約裏有寫，如果因為她的緣故，讓公司的形象、利益蒙受損失，那陸青青本人就要支付天價違約金。想到合同上的數字，陸青青瑟縮一下。但很快，這一點躊躇，就被林琅的眼神沖垮了。

這一刻，陸青青覺得：“我真的好喜歡琅琅啊。”

她低聲說：“在《雙生》劇組的時候，我靠在你肩上，就想要親你了。”換個性別，這完完全全是性騷擾。陸青青現在想想，也覺得那時的自己太沒分寸。好在林琅仍然願意聽她說下去。“後來拍完，原本好好的，但我有一天忽然發覺，你好像從來不會私下裏找我。我忽然很害怕，”害怕，又是害怕，她到底有多膽小，多怯懦，“覺得你是不是不想聯系我了啊？所以就開始給你發消息啦，”陸青青的語氣又輕快起來，“後來說又能合作，我真的特別、特別開心。可惜……”《雙生2》的選角只是一個空白支票，并沒有把林琅帶到她身邊，“好在，還有《靈劍》。”

陸青青摸一摸下巴，笑眯眯地，說：“琅琅，和你一起拍《靈劍》那一個月，我真的特別特別高興。”既高興又壓抑，生怕被林琅看出些什麽。但到最後，林琅要走了，她到底還是忍不住。

“其實有時候，”陸青青說，“做朋友也挺好的，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和你有另一種關系啊，琅琅。”

“所以，你這算是夢想成真啦？”林琅看她。

陸青青“嗯”一聲。

林琅道：“我的話，就簡單很多。因為你很可愛、太可愛了——”

陸青青把握着尺度，适應起“女朋友”的身份，帶着三分驕縱、七分緊張，說：“只有‘可愛’嗎？”

林琅一怔，很快回神，說：“青青。”

陸青青的緊張成了八分：“嗯？”

林琅：“我好想比剛剛更喜歡你一點。”

陸青青：“……”

這都是！什麽！該死的！甜蜜的！情話啊。

她眼眶發熱，近乎要為了林琅的一句話落淚。她太愛哭了——陸青青有些恍然地想，這樣真的很不好。但林琅對她說了那麽多情話，這一句，正正好砸在她心上。

陸青青應一聲，說：“我也好喜歡你，琅琅。”

陸青青第二天要早起，于是這一晚，她們并沒有說很多。兩人都在适應新的身份，尋找和對方相處的尺度。陸青青在夢裏抱住枕頭，像是抱住新女友，她蹭一蹭枕頭，做了一個甜美的夢。

第二日起床，窗外天還黑着。助理幫陸青青拿護膚品，看她洗臉刷牙。小冬喃喃問：“青青姐，你今天心情很好嗎？”

陸青青一頓，回答：“對呀。我昨晚算了算，離殺青沒剩多久了。”

小冬跟着笑一笑，說：“嗯。對啦，張姐那邊給我傳了你的新日程表，過年那兩天裏有三天休假哦。”

陸青青：“三天？”她還在刷牙，嘴巴裏全是泡沫，說起話來都含含糊糊的，這會兒驚喜地回頭看小冬。

娛樂行業沒有休假，這是圈內公認的真理。哪怕只能歇三天，對陸青青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事。她盤算起這三天能不能和林琅一起度過，再想想，這或許是她三月之前唯一一次見女友的機會。

“女友”啊。

光是這兩個字，就足夠讓陸青青喜上眉梢。

小冬點頭，說：“對，不出意外的話是四號到七號。”

陸青青：“……”好吧，總比沒有強。

她晚上和林琅說起這事，林琅笑道：“這不是很好嗎？我前幾天正好陪陪爸媽。”

陸青青應一聲，想：“果然，像我家那樣奇怪的關系還蠻少見。”

一月十二日，林琅出發，開始綜藝錄制。第一站在悉尼。

北半球正值嚴冬，悉尼則在盛夏。

她與陸青青之間，有比先前的兩千裏更遠的距離。隔着大洋，隔着春秋。

陸青青給林琅抱怨：“總算到棚內戲了，暖和好多，導演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嘛。但是劇本好像改了，可能還要多補拍幾天。”

“又改了？”林琅不算太意外，“這種事還蠻多的，習慣就好。”

陸青青趴在枕頭上，看林琅在她面前卸妝。這兩天林琅也很忙，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跑一天，和當地人做各種任務。悉尼還好一些，畢竟說英語。如果之後到了意大利、到了法國，才真讓人頭痛。

“對了，”林琅說，“今天我們去了一個海事博物館，給你帶禮物啦。”是一支鋼筆，筆後有一小截裏灌了透明液體，裏面漂浮着黑色的潛艇。“帶考拉好像有點俗氣，這個蠻好看的，喜歡嗎？”

陸青青眨一眨眼睛，“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