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的風景逐漸荒蕪起來。起初車子裏的人還在聊天,到了後來大家都在安靜地休息。
差不多四十分鐘的車程,車子再度停下來。有人從後座将軍大衣一件件傳過來,衆人穿戴整齊後下了車。
原來,寧時修沒有騙人……
跟着衆人下了車,許冬言看到一座殘橋跨過一個小山溝,還差一點就連接到對面的高速公路上了。
風很大,許冬言卻來了精神。她正要跟着人爬上橋去看看,卻感到大衣領子被什麽東西鈎住了。她一回頭,發現是寧時修。
“幹什麽?”她一張口就是一團氤氲的哈氣,眼睫毛上立刻結上了一層細細的霜。
寧時修放低聲音:“那邊那個小白房你看到了吧?裏面有暖爐,你就在那兒等我們收工。”
“我不跟着你?”
“你跟着我幹什麽?”
“我不跟着你,算哪門子采訪?”
寧時修不耐煩地說:“你是不是傻啊!這天兒多冷,上面又不安全。”
“大家不是都去了嗎?”
“你跟別人能一樣嗎?”
其實寧時修說這話的本意是指許冬言是個女孩子而且笨手笨腳的,但是許冬言聽在心裏卻驀然一暖:原來她在他心裏竟是與別人不同的。
她笑嘻嘻地說“那我也得跟着你。”
寧時修看了她片刻,最後無奈地妥協了:“跟就跟吧。但要跟好了,不許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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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包工頭領着寧時修看這幾天的施工情況,總的來說和設計圖紙的出入不大,不過也有需要調整的地方。而當務之急是工期緊張,需要一個合理的策劃來解決天氣惡劣造成的工期進展慢的問題。施工方、當地政府的人還有監理也正是因為這個問題湊到了一起。衆人讨論了一會兒,寧時修瞥了一眼身後瑟瑟發抖的許冬言,提議道:“不如回賓館再細聊吧。”
衆人似乎這時才感覺到了冷,都表示贊同。
許冬言一聽寧時修說要回去,第一次覺得他太可愛了,害自己戴“綠帽子”的事也沒那麽計較了。
回去的路上,寧時修低聲對許冬言說:“你也看到了,我估計這項目年前是結不了了,你大概了解一下情況就先回B市吧。”
“我才剛來。”還不到一天就要趕她走了?
“你這是要跟到底嗎?”
“那倒也不用。你們什麽時候走?”
“比你晚幾天。”
許冬言想了一下:“也不差那幾天,要不一起走……我是說,我好不容易來一趟,多多積累點素材。”
寧時修才不管她為什麽想要留下來,他只知道沒幾天就過年了,得趕緊讓她回家:“這天寒地凍的,你在這兒待着幹什麽?明後天就趕快回去吧!”
許冬言随便發了一篇稿子回公司,本以為劉科不滿意了會讓她再跟兩天,沒想到稿子竟然出奇順利地過了。她再沒什麽理由待下去,只好讓山子給她訂返程機票。
這時候,內蒙古又是連日的大雪。也正因為這大雪,後面幾天回B市的航班都取消了,高速公路也封路了,臨近年關,火車票更是一票難求……
為了在過年前把許冬言送回去,寧時修費盡心思找人、托關系,許冬言卻放下了一顆心,一點都不着急地看着他忙活。
結果讓許冬言很滿意——票還是沒買到。
寧時修看着她一臉的無所謂有點莫名其妙:“留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過年,有什麽好啊?”
“也沒什麽不好啊!”
寧時修看了她幾秒,笑了:“随你吧。到時候想家了可別哭。”
許冬言聳了聳肩:“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其實這些年來,她從來沒有在這麽重要的日子離開過溫琴。即便母女倆平日裏時不時地拌嘴吵架,但親人就是親人,在每一個特別的日子裏,有親人在身邊的感覺才算踏實。
可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寧時修似乎已經成了她的另一個親人,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有家的感覺。
大年三十的前兩天,寧時修他們的工作才告一段落。
大早,許冬言正在衛生間洗漱,就聽到有人敲門。她吐了牙膏沫子,快速地漱了漱口去開門。
門外寧時修只穿了一件衛衣,脖子上挂着一個單反,許冬言開門時,他正低頭鼓弄着單反。
“趕緊收拾一下出門。”
許冬言問:“去哪兒?
“附近轉轉。”
許冬言一聽是去逛街,立刻來了興致。她來這小鎮都快十天了,唯一去過的地方就是山上的那個工地。以前不是她沒時間,而是寧時修不許她自己出去。眼下,顯然是他要帶着她去了。
她連忙沖回衛生間繼續洗漱:“等我五分鐘。”
寧時修在門口笑了一下:“五分鐘夠嗎?”
“夠夠夠!”
雪其實早就不下了,但是天氣寒冷,沒人刻意除雪的話,積雪可以數日不化。
寧時修和許冬言所在的這條小街道顯然就沒有人去刻意除雪,整個街道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各家各戶為了過節而挂出的紅燈籠最為搶眼。
一路上,寧時修話不多,只是邊走邊随手拍着照片。許冬言譏諷他裝文藝青年,可等他停下來看照片回放時,她卻忍不住湊腦袋過去跟着看。
不得不說,他的攝影技術真的挺不錯,原本只是普通的街景,被他那麽一拍,就像明信片裏的景色一樣。
“看不出,你興趣愛好還不少。”
寧時修利索地删掉不滿意的照片,又拿起相機找着角度:“走的地方多了,光靠畫是畫不完的。”
許冬言點頭:“也是,回頭我也學學。”
兩人一路從清冷的街道漸漸走到了一處集市,這算是許冬言來到這裏以後見到的最熱鬧的地方了。她看着什麽都覺得新鮮,一個人走在前面,一時間忘了寧時修。
走到一個賣對聯的小攤前,她停下腳步。其實對聯很常見,可是上面的字卻不常見。
“這是蒙語對聯嗎?”
“是啊。您看中哪副了?”
她指着自己眼前的一副問老板:“這副是什麽意思?”
老板給她解釋了一遍。她又連着問了幾副,老板都很有耐心地翻譯着。
許冬言認真地記下了每一副的意思,選了最合意的一副:“就要這個吧。”
一摸口袋才發現自己沒帶錢,好在還有寧時修。她連忙回頭找人,卻見他正站在身後不遠處看着自己。
她拿起自己剛選好的那一副對聯展開來給他看:“霸氣吧?”
寧時修笑:“弄明白意思了?”
“嗯,意思特美好。你給家裏買一副吧!”
寧時修似笑非笑地問:“我?”
“對啊。”
“不是你挑好的嗎?”
“我幫你挑的啊。”
寧時修笑了一下說:“好。”
付了錢,兩人繼續往前走。許冬言很快又被別的東西吸引了,落後了寧時修一大截。寧時修回頭發現人又不見了,只好站在原地等她。等看到她了,他不耐煩地催促道:“沒帶錢就跟緊點,回頭走丢了,你中午就只能餓肚子了。
許冬言撇了撇嘴,原來他知道她沒帶錢。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中國人的大年夜。小旅館的廚師早早下了班,設計師們親自下廚,湊了一桌子菜。
起初的氣氛還有點拘謹,酒過三巡後,場面便開始有點失控,有人給家裏人打電話哭訴,有人抱在一起東倒西歪地聊着天。
寧時修坐在位置上始終沒有挪過地方,時不時地有人來給他敬酒。他也實在,但凡是別人敬的他就先幹為敬。施工方加上設計院一共十幾個人,除了許冬言,至少每人都敬過他一杯。
眼看着又有人去敬酒,許冬言不由得嘀咕:“這都喝了小一斤了。”
旁邊的山子聽到她的話,笑了:“您擔心頭兒啊?完全沒必要!他可是我們院裏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許冬言一聽,湊過去問山子:“那你們那裏還有別的關于他的傳聞嗎?”
山子臉上那種不懷好意的笑容漸漸擴大。他沒有回答許冬言,反而問道:“我發現頭兒對您特別關照,您二位之前肯定是認識的吧?”
許冬言微微挑眉:“是啊。”
“怎麽認識的?”
許冬言正想随便胡謅一個,手機突然響了,是溫琴向她發起的視頻邀請。她跟山子打了個招呼:“我出去一下。”
許冬言起身走到餐廳外面的小陽臺上。小陽臺都是封閉的,雖然沒有屋子裏暖和,但也不冷。她接通視頻,不禁愣了一下:就算B市沒有包頭冷,但也不至于穿短袖吧?
溫琴的背景是一家餐廳,環境很幽靜。她跟女兒打着招呼:“過年好啊!”
“您冷不冷啊?”
“不冷啊,還很熱呢。”
溫琴說。
“您這是在哪兒?”
“你倆都不回家,我們就來三亞過年了。你們那兒怎麽樣,冷嗎?”
許冬言羨慕地撇了撇嘴:“不是很冷,也就零下二十幾度吧。”
溫琴斜着眼睛想了想:“零下二十幾度啊……我還真沒體會過。”
許冬言不耐煩地說:“媽,您除了炫耀還有別的事情嗎?”
“看看你呗!怎麽才幾天不見就醜成了這樣,是不是總熬夜啊?”
“呵,謝謝關心啊。”
“應該的。什麽時候回來?”
“後天吧。你們呢?”
“過完年吧。”
“那您問個什麽勁兒啊!”
“你這白眼狼孩子,你媽當然是關心你啊!好啦不說啦,我們吃完晚飯了,去海邊溜達溜達。”
挂上電話,許冬言這才發現寧時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她的身邊。他靠在陽臺上,嘴裏含着一支煙,打火機在手上吧嗒吧嗒地響着,就是不把煙點燃。
“你怎麽走路沒聲音的?”
“是你聊得太專注了。”
“他們去三亞了。”
“我知道。”
許冬言看他:“剛才見你酒量不錯。”
寧時修轉了下身,跟許冬言一樣面對外面。他這才把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團煙霧:“水喝多了都難受,更何況是酒。不醉不代表我不難受。”
許冬言斜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真搞不懂,明明知道難受,為什麽還要喝?”
“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都跟喝酒是一個道理,明知道喝了會難受、會失控,還是會有很多人樂此不疲。”
“你呢?”許冬言問。
“什麽?”
“會難受、會失控嗎?”
寧時修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問:“你冷不冷?回房間吧。
許冬言覺得他不想再說,也就不再多問,跟着他往樓上房間走去。
到了寧時修的房門前,許冬言突然說:“我想看看昨天的照片。”
寧時修打開房門:“進來吧。”他指了指房間內:“相機在床頭,我先洗個臉醒醒酒。”
“嗯。”
許冬言坐在床上一張張地看着照片回放。不得不說寧時修的拍照技術真的很不錯,雖然許冬言的眼光不是專業的,但是她欣賞美的能力還是有的。
翻到某一張時,她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照片裏是她正在跟賣對聯的小販聊天的場景。她把照片放大,仔細看着自己的臉。這個角度不錯,臉顯得很小。
她繼續往後翻,發現全是她:有她站着的,有半彎着腰的,有凝眉思考的,也有面帶笑容的……
寧時修洗好了臉,走到她面前。她一點點地将視線上移,最後對上了他的目光。
他面色沉靜,下巴上還懸着水珠,顯然已經看到了她手上的照片。他狀似随意地說道:“我平時不怎麽拍人,技術一般。你不喜歡的話,就删掉吧。”
“就這樣?”許冬言依舊仰着頭逼視着他。
寧時修不解:“不然呢?”
“你這是在偷拍我!”
寧時修無奈:“這算哪門子偷拍!”
“這怎麽不算偷拍?”
寧時修奪過相機,拉着她往門外走:“喝酒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撒什麽酒瘋?快回去睡覺!”
走到門前,許冬言一轉身靠在門框上:“我不走!今天得把話說清楚!”
“你神經病吧?”寧時修試圖把她推出房間。許冬言又怎麽肯乖乖聽話?
兩人正較着勁,門外傳來一個困惑的聲音:“你們?”是山子的聲音兩人一愣,打量了彼此一眼:寧時修試圖把許冬言推出房間,而許冬言為了不被推出去正雙手抵在他胸前頑強抵抗着。別看她個子小,力氣卻不小,寧時修險些被推個踉跄,只好一手扶住她身後的牆。
可是這一幕在山子看來,就是你情我願、你依我侬的調情無疑。
寧時修沒好氣:“看什麽看!”
山子如夢初醒,捂着眼睛喊着“我什麽都沒看見”就跑遠了。
被山子這麽一攪和,兩人也不較勁了。寧時修低頭拿起相機:“我把照片都删了,成吧?”
“我的照片,你憑什麽說删就删?”
寧時修不耐煩地皺眉:“我說許冬言,你是不是腦子別進改錐了?怎麽這麽軸啊!”
“誰讓你先偷拍我的!”
寧時修認命地說:“行,我知道了,狗屎踩不得。說吧,你想怎麽解決?”
“你留着,不許删!”
“什麽?”折騰了半天就是為了不讓他删掉了寧時修覺得好笑。
“對!不許删,然後再發一份給我。”
寧時修想了想勾起嘴角:“好吧。還有什麽吩咐?”
“沒了。”
“可以睡覺去了吧?”
“嗯。”
寧時修松了口氣:“好走,不送!”
回到房間,許冬言覺得有些委屈。剛才她讓他留着照片時,他那表情是什麽意思了好像他還挺不情願的!想到這裏,許冬言火氣上湧,發短信催促寧時修:“照片呢?快點發啊!”
寧時修正在導出數據,懶懶地回了一句:“快了。”
沒一會兒,一組照片上傳到了電腦上,他挑出許冬言的那幾張發給了她。發完之後,他又想了想,将自己認為最好的一張發到了自己的郵箱裏,然後用手機打開郵箱,保存圖片。
當許冬言和寧時修回到B市時,春節假期都快過完了。
回到家沒多久,兩人又不得不投人到新一年的工作中。忙碌了幾天,許冬言發現某個日子越來越近了,那就是2月14日的情人節。以前的情人節,許冬言都是和小陶一起互相取暖。可是今年,小陶竟然要在那天去相親。這就意味着,許冬言只能一個人在家過了。
她安慰自己:不就是個普通的星期四嗎,也沒什麽特別的。
可是真等到了這個星期四時,看到整個辦公室裏的人都沉浸在節日的氛圍中時,她又覺得心頭一陣凄涼,這個世界對“單身狗”總是不太友善……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看到來電人的名字時,她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聲音卻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什麽事啊?”
寧時修問:“晚上有什麽安排嗎?”
許冬言想了想說:“好多安排。”
“這樣啊……”電話裏的寧時修沉吟了片刻。
許冬言又補充道:“不過我可以考慮推掉。”
寧時修也笑了:“正好今天我不用加班,家裏也沒人給你做飯,晚上一起出去吃吧。”
難道他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今天?”許冬言問。
“對啊,怎麽了?”
“可今天是情人節。
‘“情人節也得吃飯。”原來他才是只把今天當作是個星期四的人。
不過有人約總比沒人約強。她說:“時間地點。”
寧時修說:“你在辦公室等着吧,下班我去接你。”
晚上,寧時修帶着許冬言去了一家西餐廳。餐廳的門面很低調,但門前的排好車卻暴露了這家店的目标群體。
許冬言跟着寧時修往店裏走,侍者非常紳士,店內裝修也很奢華。不用說,這就是個高消費的地兒。即便如此,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這裏也是座無虛席。
侍者引着他們到了一個臨窗的小桌,遞上兩份菜單就不再說話了。
許冬言打開看了一眼,趁着侍者不注意,對寧時修對口型:“太貴了,別在這兒吃了。”
寧時修笑了,卻不理會許冬言,利索地替兩人點了菜。
侍者拿着菜單離開後,許冬言警惕地看着他:“這麽大方?無事獻殷勤——
說吧,這頓飯的代價是什麽?”
“你放心好了,你多安全啊’實在沒什麽值得別人觊觎的。”見許冬言還是瞪着他,他笑着說,“那就當是答謝,謝你文章寫得漂亮。”
“就為這個?”
"不然呢?還指着我表白嗎?”
許冬言悻悻地閉了嘴。
寧時修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電影票,狀似無意地說:“今天山子本來打算和女朋友去看電影的,但是突然去不了了,就非要把票給我。”
許冬言接過票,挑眉看他:“山子給你的?”寧時修嗯了一聲,眼神有些飄忽。這回輪到許冬言笑了:“你這助理夠體貼的啊!”
也不知道為什麽,許冬言和寧時修說話,每次必然是夾槍帶棒、你來我往,但就是這樣吵吵鬧鬧的反而很自然,相處起來更舒服。
這一頓飯吃得特別輕松愉快。從餐廳出來,兩人正打算驅車趕往電影院時,許冬言的手機突然響了。
是小陶,可是她這時候不是應該正在相親嗎,怎麽有空給她打電話?難道遇到奇葩,等她去解圍?
她幸災樂禍地接通電話:“什麽情況?”
“冬言,陸總要走了!”
冷不防聽到陸江庭的名字,許冬言不由得一任:“什麽要走了‘?他要去哪兒?你不是在相親嗎?”
“還相什麽親呀!現在我們全部門的人都在開會呢,李副總給我們開的,說陸總已經辦完了離職手續,因為新領導還沒到任,所以由李副總代管我們部門。”
“他辭職了?那他去哪兒?”
“去S市,可能以後都不回來了。”
許冬言靜了兩秒,車裏的空氣仿佛都凝滞了:“他什麽時候走?”
“部門同事說他剛從公司離開,拎着行李箱走的。你現在去機場,應該還能見到他。”
挂上電話,她靜靜地坐了一小會兒。想到她和陸江庭的緣分還真是不算深厚,也就是三年的上下級關系,除此之外哪怕連個朋友都算不上,不然這麽大的事,他至少應該跟她道個別吧?
寧時修一直安靜地陪着她,過了半晌,他問:“要去嗎?”原來他什麽都聽到了。
許冬言冷笑:“去幹什麽呢?”
“去送行也可以。”
許冬言輕輕嘆了口氣:“走吧,去看電影。”
寧時修卻說:“不去了。要麽去機場,要麽回家。”
許冬言看了他一眼,只好說:“那回家吧。”
一路上,兩人誰都沒再說話。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了起了雪,而且越下越大。皚皚白雪挂上了屋檐,覆上了馬路,漸漸地擋住了車裏許冬言的視線。
許冬言的心裏卻在想:這人,也不挑個好天氣走,今天的航班大概是要延誤了。
第二天,陸江庭辭職的消息已經在公司裏傳了開來。這麽舉足輕重的人物離開,必然會引發一些人的遐想。
劉姐又在那兒陰陽怪氣:“女的不舍得走,只能男的走了呗。”她言辭隐晦,但是在場的衆人都明白那話是什麽意思。
許冬言也懶得搭理她,繼續低頭工作。
這一整天裏,她的情緒都很差,她也懶得去掩飾。這樣一來,關于他們“感情破裂”的傳言似乎得到了證實。然而許冬言根本不關心別人會怎麽想,也無暇關心。這一天的工作量實在不少,可以想象,她晚上又要加班了。
寧時修下班回到家時接到了陸江庭的電話。陸江庭說:“我離開B市了,總覺得應該跟你說一聲。”
寧時修冷笑:“我都不知道,我們的關系什麽時候又變得這麽近了。”
陸江庭說:“這次不一樣,短期內,我不會回B市了。我這次離開也是突然決定的,因為王璐病了。”
寧時修有點意外:“什麽病?”
“躁郁症。原來就有,但是越來越嚴重了。我這次來就是想照顧她,也借此機會結束我們多年的異地生活吧。”
寧時修冷冷地說:“你對她總算還不差。”
陸江庭笑:“你還在為劉玲那件事怨我嗎?”
“談不上。”
“我當年真的是沒想到。”
“已經不重要了。”
“那你還放不下她嗎‘?”
寧時修笑了笑,突然岔開了話題:“你是希望我替你轉達嗎?”
陸江庭專門打電話給寧時修,無非就是希望寧時修把他離開的原因轉達給許冬言。寧時修也不傻,一早就猜到了這一點。
陸江庭頓了頓說:“我……”
“你害怕面對她。”
陸江庭嘆了口氣:“還是你最了解我。”
寧時修冷笑一聲:“這事我辦不了。有什麽話,你還是直接找她說吧。”
陸江庭無奈地笑了笑,也沒說要不要給許冬言打個電話,只是說:“那先這樣吧。”
這通電話很快就結束了。寧時修挂上電話沒一會兒,又進來一條短信,是在外度假的寧志恒發來的。寧志恒說:“剛聽你溫姨和冬言通了電話,這麽晚了冬言還在加班。一會兒你打電話問問她,需要的話你去接一下,女孩子太晚回來不安全。我們不在家,多多照顧你妹妹。”
寧時修回了一條:“知道了。”
許冬言加完班從公司出來,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夜風很大,手伸出去立刻都會被凍僵。這時候又能有誰呢?八成是溫琴。她猶豫了片刻要不要接,最後還是脫掉手套去包裏摸出手機。
當看到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時,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僵硬的手指點了接聽健,一個一貫溫潤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了出來:“還沒休息吧?”
許冬言說:“還沒有。”夜風呼呼的,把她的聲音都吹散了。
陸江庭有點意外:“在外面?”
“嗯,剛下班。”
“是不是不方便接電話,要不我晚點打給你?”
“不用。”許冬言說,“就這麽說吧。”
靜了半晌,陸江庭說:“我打電話來也沒別的事情,就是這次走得有點急,走之前沒來得及跟同事們說一聲。”他刻意說:“同事們”,而并非只是她。陸江庭繼續說:“我知道你比他們都小心眼,就特意先給你打個電話。”
許冬言無聲地笑一笑,這哪裏是小心眼,只是她比別人更在乎他而已,陸江庭又怎麽會不明白?只是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将兩人的關系無聲地拉遠了。
“怎麽突然就離開B市了?”這才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因為一些私事。”
許冬言心裏苦笑。她知道王璐一直在S市,他們又早就傳出了要結婚的消息,他去S市自然是為了王璐,這又有什麽不方便說的?許冬言并不想回避什麽:“是回去結婚的吧?恭喜了。”
陸江庭卻長嘆了一口氣:“暫時恐怕不會結了。”
許冬言一愣:“為什麽?”
陸江庭笑了笑:“她身體不太好,就延期了。”
“原來是這樣……”
兩人一時也沒什麽話說。許冬言的手指已經凍僵了,正想道個別挂電話,陸江庭突然又說:“冬言,其實這幾年,我在卓華最大的收獲,就是認識了你。”
許冬言的心跳突然停了一瞬。她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靜靜地等着陸江庭繼續說。
陸江庭卻不繼續了,而是說:“早點回家吧。雖然我以後不在B市了,但我們還是朋友,還可以常聯系。”
許冬言靜了幾秒說:“好的。”然後在冷風中,聽着陸江庭的聲音變成了嘟嘟的忙音。
寧時修打到第三個電話時終于接通了,他不耐煩地問:“跟誰聊這麽久?”
“沒誰。”
寧時修微微一怔,猜到了可能是陸江庭,也就不再多問:“怎麽還不回家?”
許冬言捋了捋被風吹得極其狂野的發型,萬分豪氣地對着電話說:“寧時修,我們喝一杯吧!”
寧時修卻一點都不配合她的情緒,很煞風景地說:“作什麽作!趕緊回家!”
一腔愁情遇到了這種不解風情的人,許冬言漠然回了一句:“拜拜。”
就在她挂電話的前一秒,寧時修突然改變了注意:“等一下。”
“幹什麽?”
“外面太冷了,要不就在家裏喝?”
許冬言想了想:“好吧,你等我帶酒回去。”
“不用了,家裏有。你還沒吃飯吧?”
許冬言沒有說話。寧時修繼續說:“你到哪兒了,我去接你?”
許冬言覺得鼻子發酸。這還沒喝酒,情緒就已經難以自控了,此時的她只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她正要回話,一回頭看到一輛空出租車駛了過來,她對寧時修說:“我打到車了,你在家等我吧!”
沒一會兒,許冬言就到家了,一進門撲面而來的卻是飯菜的香味——寧時修正在飯廳擺碗筷。聽到她進門,他頭也不擡地說:“回來得真是時候,洗手吃飯吧。”
許冬言脫了外套,坐到餐桌前。看着寧時修的一舉一動,剛才那麽想對他說的話,卻一下子不知從何說起。
寧時修給兩人倒上酒:“喝吧,不是嚷嚷着要喝酒嗎?”
許冬言看着他:“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喝酒?”
寧時修笑了一下:“你又不是第一次了 難道每次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嗎?”
聽出他話裏的調侃,許冬言狠狠地端起酒杯幹了一杯:“沒錯,我就是有酗酒的毛病。”
就這樣開戰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邊聊着天邊喝酒。許冬言越喝興致越高漲,然而她酒量不好,很快就有點醉了。
她伸手搭在寧時修的肩膀上:“對了,你和聞靜後來怎麽樣了?我看那姑娘挺好的,不行你就從了人家吧!”
寧時修不動聲色地扒拉開她的“鹹豬手”,擡眼看她:“你就那麽希望我跟別人好?”
許冬言含糊不清地說:“是啊,難道還希望你孤獨終老嗎?你雖然總得罪我,但是你放心,我沒那麽記仇。”
寧時修自嘲地笑了笑:“是嗎?”
許冬言又點了點頭:“是啊。”
寧時修也不再看她,端起酒杯幹了一杯。
過了一會兒,許冬言的心情突然低落了,她喃喃地說:“你們都幸福了,只有我……”說着,她已經有些不省人事地趴倒在了桌子上。
寧時修看着她頭上淩亂但很有光澤的發絲,無奈地笑了笑:“看來你還是沒有放下他……”
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總是更容易醉。許冬言是這樣,寧時修也已有些醉意。他覺得頭有些疼,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不知不覺間竟然已近午夜。
他起身拍了拍身邊的許冬言:“今天喝夠了吧?上樓睡覺吧!”
許冬言已經徹底醉了,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他無奈,彎腰将她的胳膊堵在自己的肩膀上。
寧時修攙扶着許冬言上樓,許冬言卻在這個時候又來了精神。她雙手吊在他的脖子上,嘴裏不停地嚷嚷着什麽,吵得他腦子更亂了。
好不容易到了二樓,她又不肯乖乖睡覺,非說自己沒醉,要去他畫室“參觀”。他脖子被得生疼,只想先找個地方把她放下。
他把她扔到她的床上,正要去樓下拿杯水,剛一轉身被人從後面生生地找倒在床上。他第一反應是怕自己會傷到她,連忙躲避,手腕就這樣打在了床頭上。
“嘶……”寧時修正想開罵,驀然覺得眼前一黑,帶着涼涼酒精味道的嘴唇正堵上了他的嘴。
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待回過神來時,他想推開她,她卻擡起頭來,微微喘着氣。溫熱的氣息掃拂着他的臉,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他不由得愣了愣,她卻趁勢又吻了下來。
寧時修被她吻得心神大亂,一個翻身将她壓在身下,捏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着自己的眼睛:“許冬言,你給我看清楚了:我是誰?”
許冬言的眼裏依稀有些迷離的醉意,可那張有些紅腫的嘴卻清晰地說出了三個字:“寧時修。”
寧時修冷冷一笑:“算你還有點良心!”
許冬言卻早就沒耐心聽他說什麽了,一翻身将他壓在了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