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一個她喜歡了三年,而且她一直以為不會喜歡她的人,竟然是喜歡她的。說來,這是一件多麽令人高興的事!可是許冬言不明白,為什麽至今她都沒有感受到那種該有的喜悅呢?
或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吧!
援疆的項目地處地勢險峻的兩山之間,環境艱苦,尤其是春節假期剛過,北方的冬天依舊冷得讓人生畏。
寧時修聽了山子的彙報,施工難度大、項目周期緊張,情況不容樂觀。這一次他決定跟他們一起去。
山子有點不放心:“頭兒,那邊可是高原,您這身體行嗎?”
寧時修主意已定:“死不了。”
這話如果是別人說,完全可以當句玩笑話來看待,但是寧時修此時的狀況,如果在高原上發生高反,還真說不準會有什麽情況發生。
山子急了:“您有啥要求吩咐我們去做就行,您還是冒險了。”
寧時修擡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山子立刻打了個哆嗦,可這事非同小可,他還是不怕死地說:“院裏也不會同意的,除非醫生說可以。”
然而,醫生的回答卻是:“你瘋了!”
寧時修來找劉玲并不是真的要征求她的意見,只是向她咨詢他這種情況需要提前做什麽準備。而劉玲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無所謂地說:“工作而已,什麽瘋不瘋的?”
“那邊什麽條件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身體狀況怎麽樣你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才問你需要準備什麽。”
劉玲無奈:“時修,你是成年人了,能不能不要這麽任性!別讓別人替你擔心好嗎?”
寧時修知道她是為自己好,見她現在正在氣頭上,也不跟她對着幹,轉移話題說:“聽說你昨天去相親了,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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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玲一愣:“你聽誰說的?”
“昨天路過你們醫院,本想叫你一起吃頓飯,你們科裏小護士說的。”
劉玲不悅地皺了皺眉,臉不禁有點紅了:“誰這麽多事!”
寧時修笑:“這是好事啊,怎麽,還怕人知道?”
劉玲看着他,不确定他到底什麽想法,張了張嘴想解釋:“時修,你聽我說……”
她解釋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寧時修打斷了:“你放心,我沒多想。”
劉玲在得知寧時修的病後想法漸漸轉變了,雖然有些現實,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打算給劉玲任何機會,她早點想通也是好事。
劉玲尴尬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寧時修低頭看着她,笑了:“劉玲,我們是老同學,也是朋友,我當然希望你幸福。”
劉玲擡起頭看他,有些不忍地說:“我也希望你幸福。”
寧時修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後來兩人又讨論了幾次,寧時修不肯妥協,非要跟着隊伍出差。劉玲無奈,只好給他備好藥,囑咐他在外面要注意些什麽。确定好了這些,劉玲問他:“你什麽時候去?”
“下周一出發。”
劉玲算了一下:“那我怕是送不了你了,我周末出差。”
“你也要出差?”
“嗯,在S市有個會診。”
寧時修了然地點了點頭。
劉玲又說:“那我備好了藥你找人提前來拿一下。”
“好。”
周六一早,許冬言接到了陸江庭的電話:“起床了嗎?”
“早起來了。”
“一會兒吃完午飯去商場逛逛吧?”
“要買什麽東西嗎?”
“我爸生日快到了,我想給他選生日禮物。但我對這些也沒什麽研究,你幫我參謀參謀吧?”
許冬言很爽快地同意了:“沒問題。”
陸江庭的穿戴主要就幾個牌子,每次要買什麽都是直奔專賣店速戰速決。商場他來得很少,還好有許冬言這個向導。
許冬言拉着他直奔男裝區:“叔叔有什麽特別想要的東西嗎?”
陸江庭仔細想了想,好像還真沒有:“我爸倒是什麽都不缺。”
“那他平時有什麽興趣愛好嗎,比如喜歡什麽運動之類的?”
陸江庭又想了想:“好像……沒有。前些年還喜歡打太極,後來還跟着老朋友去打過幾次高爾夫,但最近這段時間由于我媽身體不好,他也就沒時間幹自己的事了。”
“這樣啊……”看來只能買一些日常一定會用到的禮物了。許冬言提議:“羊絨衫怎麽樣?”
“可以啊。”陸江庭沒意見。
“那叔叔喜歡什麽顏色呢?”
這一次,陸江庭想得更久了。
許冬言看着他為難的表情無奈地說:“都說養兒子沒用,看你就知道了。”
聽她這麽說,陸江庭尴尬地笑了笑:“以前真沒覺得,今天算是徹底認識到了。看來我以後還要多花些時間去陪陪他。
兩人又逛了許久,陸江庭實在說不準老爺子喜歡些什麽,幹脆就采取廣撒網的策略,買了許冬言挑的羊絨衫和手表,還有他替老爺子選的高爾夫球杆。
劉玲的行程因為會議主辦方的某些行程變動突然改了,她閑來無事,就決定去附近逛逛。只是她沒想到真就那麽巧,竟然會在商場裏遇到了陸江庭和許冬言。
陸江庭一手拎着幾個購物袋,另一只手牽着許冬言,兩人有說有笑地邊走邊逛。
劉玲還記得上一次在機場遇到時,他們應該還沒有在一起。看來兩人的關系就是在這段時間突飛猛進的。
劉玲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看着兩個人相視而笑的神情,多年前自己被陸江庭漠然拒絕的那一幕再度浮上心頭。原來他不是不會笑,只是不願意對她笑罷了。
地覺得心中某個角落隐隐有些微的酸澀感,她以為自己早就不記得那些了,沒想到記憶還是那麽鮮活。那種無奈和酸澀在歲月的洗禮下變得很隐秘,以至于如果不去細細體味,她都感受不到。
她不由得多看了許冬言兩眼。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女孩,讓寧時修愛她,陸江庭也愛她?
劉玲正暗自琢磨着,發現陸江庭接了一通電話後先離開了,只剩下許冬言一個人。她似乎擾豫了一下,竟然突然調頭往劉玲這邊走來。
許冬言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劉玲,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劉玲見狀,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這麽巧?”
“是啊,你……一個人嗎?”
“對。你呢?我剛才好像看到陸江庭了。”
“嗯,公司突然有事,他又回去了。”
劉玲笑了笑:“他這人就是這樣,有什麽好事也不和大家分享。你們應該是剛在一起不久吧?”
許冬言有點尴尬地點點頭:“是啊,前不久。”
“那蠻好的。對了,我和時修也要結婚了,到時候你們一定要來哦。”
聽到這話,許冬言不由得一愣:沒想到這麽快,時修就要和別人結婚了”
到玲繼續說:“到時候我們就真是一家人了,哦,對了,我叫你冬言,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劉玲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購物袋:“你是打算繼續逛逛還是先回去?”
許冬言回過神來,連忙說:“我要買的東西都已經買到了,就先回去了。”
“好,那有機會再見。”
許冬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商場的。她以為自己會放下,可是沒想到當她親耳聽到他的婚訊時,她還是無法表現得坦然一點。外面天氣晴朗,正午的日頭晃得人眼花。許冬言沒有攔車,徒步往公寓的方向走去。她邊走邊想:該放下了,為了寧時修,也為了陸江庭,也該和過去徹底做一個告別了。
其實劉玲也是在看到許冬言的那一刻,突然很想知道她心裏是否還有寧時修。當她看到許冬言的反應時,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心裏竟然生出一些報複陸江庭的快感——原來陸江庭也會有今天!
當年雖然是她單方面喜歡他,但是發生了那麽多事之後他對她卻連半點歉意和憐惜都沒有。結束了在S市的工作後,劉玲覺得,是時候要和他聊聊了。
陸江庭接到劉玲的電話時有些意外。劉玲開門見山地說:“有時間嗎?見個面吧。”
“你在S市?”
“是啊,正好來出差。”
陸江庭知道,這麽多年了,有些話一直沒有說開,想必劉玲心裏還是介意的。此時她又來找自己,正好也是個解釋的機會。他看了眼時間,下午三點剛過:“現在嗎?”
“耽誤你工作嗎?晚點也可以。”
陸江庭想到晚上還要去見一個客戶,于是說:“那就現在吧,你在哪兒?”
劉玲報了酒店的地址:“就在一樓咖啡廳吧。”
“好,我半小時後到。”
許冬言正跟關銘讨論一篇稿子,一擡頭發現陸江庭神色匆匆地出了門。
關銘見她正看向陸江庭離開的方向,笑着調侃:“喲,就一會兒不見都不行啊?”
自打和陸江庭公開關系後,許冬言免不了聽到這種調侃,事實上她并不喜歡這些玩笑,可究竟為什麽不喜歡,她也說不上。許冬言沒工夫細想,也不願意細想。她沒有理會關銘的玩笑,繼續低頭看稿子。
陸江庭趕到約定地點時,劉玲已經到了。她慵懶地坐在窗前,面前的咖啡只剩一半。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劉玲無所謂地笑笑:“沒有,是我早到了。不等陸江庭開口,劉玲就幫他要了一杯咖啡:“服務生,這裏再加一杯藍山。”
點完後,她笑着問他:“口味沒變吧?”
陸江庭禮貌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
不一會兒咖啡就做好了,陸江庭對服務生道了聲“謝謝”,把目光移到劉玲的臉上:“上次在機場匆匆打了個照面,也沒機會多聊……”
“不是沒機會,怕是你不想吧?”
劉玲說得很直白,陸江庭也不打算躲閃,他無奈地笑了笑:“是啊,也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劉玲笑了笑:“那要看你想從哪兒說起。”
陸江庭頓了頓說:“上次見到你,覺得你狀态挺好的,對當初的事,我雖然想解釋一下,但又怕說起些你不愛聽的。”
劉玲無所謂地說:“是啊,以前的事情該發生的都發生了,那時候不解釋,現在再解釋還有什麽意義?再說,也怪我自己。”
這麽說,她還是在怨他。
陸江庭笑了一下說:“其實那件事後,我也想過去安慰安慰你,但又怕給了你希望。總覺得我離你遠一點你會恢複得更快。你這麽優秀的女孩子,以後的生活中應該不缺喜歡你的好男人。”
劉玲冷笑一聲:“你說得很對,因為你後來沒有出現,我很快就死心了。”
也正因此,她才患上了躁郁症……但是劉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對了,前兩天我在商場看到你和許冬言了,原來你倆真的在一起了。你那‘隐形女友’呢?”
陸江庭知道她指的是王璐,他應付着說:“不合适就分開了。”
“那和許冬言呢,合适嗎?”
想到許冬言,陸江庭面色不自覺地微微緩和了一些。他說:“她是個好女孩。”
可是他卻不知道,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聽在劉玲耳裏是多麽刺耳。
劉玲笑了一下:“那天你走後,我們倆聊了幾句。”
“聊了什麽了?”
“我告訴她,我要結婚了,和寧時修。”
陸江庭詫異地擡眼看她,像是在詢問。
劉玲笑意更基:“當然是假的,你也知道時修心裏還有許冬言,他倆究竟為什麽分開,你應該也很清楚。所以我當時就想,這許冬言心裏還有沒有時修呢?”
聽到這話,陸江庭竟莫名地有些躁:“有沒有又能怎麽樣?再說,這和別人又有什麽關系!”
“我就是好奇心驅使,可是你猜許冬言什麽反應?”
聽到這裏,陸江庭擡手看了一眼時間,站起身來:“不好意思,我晚上還有點事,咱們回頭再聊吧。”
劉玲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看着他的動作,幽幽笑道:“陸江庭你怕什麽?”
陸江庭權當沒聽見,放了兩張百元鈔票在桌上就打算離開。
劉玲繼續說:“我知道你怕什麽,你怕聽真話,但我偏要說——她根本不愛你,她愛寧時修。”
她聲音雖然不大,但她說的每一切都那麽肯定,像一根根針一樣,紮在陸江庭的心上。然而他只是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便快步離開了咖啡廳。
回到車上,陸江庭疲憊地抹了一把臉。他當然知道,許冬言和寧時修之間有很深的誤會,可他們如今的關系,只是誤會造成的嗎?
如果是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他或許還會幫着他們化解誤會,可是母親的事情發生以後,他突然就想通了——總是自己替別人考慮太多,誰又替他考慮過?
他不願意對許冬言說什麽所謂的真相,也不願意去細想自己在她心裏究竟占了什麽位置。他只知道,他們幾個人的關系變成今天這樣,或許都是緣分。
這天晚上,許冬言剛洗完澡,正打算吹幹頭發睡覺,突然聽到有人敲門。這麽晚了,會是誰了她走到門前,透過貓眼看出去,門外是陸江庭。
許冬言松了一口氣,打開門。陸江庭垂頭站在門前,似乎喝了點酒。
“剛回來?”她問。
陸江庭擡起頭來,眼眶有些發紅。他朝她緩緩笑了笑,還是那副禮貌又和煦的笑容:“不請我進去坐坐?”
許冬言怔了怔,連忙将他讓進門:“給你煮點醒酒湯吧?”
陸江庭脫了西裝外套坐在沙發上:”不用,幫我倒杯水就可以。”
許冬言依言替他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他面前。陸江庭接過茶杯,拿在手裏,卻不着急喝。
今天的他有點奇怪,許冬言問他:“喝了不少酒吧?”
陸江庭點點頭:“是不少。”
許冬言記得他的酒量很好,上次為新員工接風次她是見識到了,他喝了那麽多還像沒事人一樣。
這麽想着,她又問:“比公司聚會那次喝得還多吧?”
”陸江庭輕笑:“你怎麽知道?”
“從你的狀态能看得出來。”
陸江庭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有時候狀态怎麽樣,跟喝了多少酒關系不大。”
“那和什麽關系大?”
陸江庭看着她,好一會兒才說:“沒什麽。”
許冬言說:“我看你這樣子挺難受的,我還是去給你煮點醒酒湯吧。”
說着她起身就要去廚房,卻突然被陸江庭拉住。她身體失衡重新跌坐在沙發上,一不小心碰到了陸江庭手裏的茶杯,水酒了陸江庭一身。
許冬言見狀連忙從茶幾上抽了紙巾替他擦,她手忙腳亂地,他卻沒事人一樣地說:“沒事,不用擦了。”
許冬言手上不停:“一整杯都灑了,可惜這衣服了。”手兀地被人抓住了,許冬言擡起頭,發現陸江庭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許冬言習慣性地掙了一下,同時感到陸江庭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她突然有些緊張,一緊張老毛病又犯了:“怎……怎……怎……麽了?”
陸江庭的目光從她光潔的額頭上一點一點地下移,順着她的長發游弋到發絲的終端,而手裏握着的那雙手似乎有些微微發抖:“你好久都沒有這麽緊張過了。”
許冬言的确很緊張,緊張得無所适從。
陸江庭深吸一口氣,微微歪着頭,聲音喑啞地說:“好香啊,你用什麽牌子的洗發水?”
“就……就……是普通的牌子。”話一出口,許冬言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麽會有這麽無聊的對話呢?
陸江庭笑了,微微一低頭,鼻子觸到了她的鼻子。
許冬言的心猛地狂跳了幾下,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這是自然而然的,也是合乎情理的,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為什麽會這麽矛盾。她腦子裏猶如天人交戰一般,亂作一團,在那雙溫潤的唇貼上來的那一刻,她遵從自己的內心,頭一歪躲開了。
什麽都沒有觸碰到的陸江庭愣了幾秒,末了自嘲地笑了笑。
看到他那神情,許冬言仿佛聽到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她知道,這錯過的吻,或許已經對他們的關系造成了不可修複的傷害。
但是她,不後悔。她聽到自己說:“對不起。”
陸江庭緩緩坐直了身子,嘆了一口氣說:“是我太唐突了。”
這話讓許冬言有點難過,這畢竟不是他的錯,可是他卻卑微地說,是他唐突了。
陸江庭站起身來,笑着自我解嘲道:“一身酒氣,太不應該了。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說着他便朝門口走去。
許冬言站起身來叫住他:“江庭?”
陸江庭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她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陸江庭笑了,眼神清明透亮,絲毫沒有酒後的醉意:“如果想請我今晚別走,那我會考慮;但如果是道歉,那你還是什麽都別說了。”
許冬言愣了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寧時修因為堅持要去新疆出差的事跟寧志恒争吵了好幾次,寧志恒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又礙着他的病,縱然很不放心,也不好真跟兒子鬧翻,更何況連他的主治醫生都同意了。寧志恒只能讓他按照醫囑按時吃藥,稍有不妥趕緊回來休息。
對劉玲同意寧時修去新疆出差的事情,溫琴有些不高興:劉玲既是寧時修的主治醫生,又是他女朋友,怎麽就不懂得關心人,不知道好好勸一勸他?如果是自己那死心眼的女兒,肯定說什麽也不會讓寧時修去冒險的。
想到這裏,正幫寧時修收拾行李的溫琴問道:“明天劉醫生來送你嗎?”
“她出差了。”
“你現在這身體狀況跑那麽遠去,她就不擔心?”
寧時修也沒在意,随口回答道:“作為主治醫生,她該提醒的都提醒了,藥也給我都準備好了。”
溫琴有點生氣:“她只是主治醫生嗎?”
這時候,寧時修才注意到溫琴的情緒變化,不由得有些好笑:“溫姨,她對我而言,不是主治醫生是什麽?”
溫琴一愣:“你們不是……”
寧時修無奈地笑了:“我都這樣了,就不要再拖累別人了。如果沒意外的話,劉醫生現在應該已經有男朋友了。”
溫琴剛想說劉玲這人太現實,可是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她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麽。但是此刻聽了寧時修這些話,她不免覺得心酸。
寧時修倒是不在意,随手拿出書櫃裏的幾本書扔進了行李箱。
第二天,山子來家裏接寧時修。溫琴趁寧時修沒注意,拉着山子囑咐了很多要寧時修注意的事情,還拜托山子替她盯着寧時修,萬一有什麽情況立刻和家裏聯系。
山子仔細聽着,一一記下,末了不禁感慨:“阿姨,您對我們頭兒真好,親媽也不過如此。”
這話的分量不輕,壓得溫琴心裏重重的。她知道,親媽不該是這樣的,對寧時修她還是自私的。
寧時修收拾好東西從樓上下來,山子連忙起身去接行李箱。
寧時修從溫琴面前走過,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對她說:“對了,溫姨,不出意外的話,我大概要走幾個月,正好……他頓了頓,“正好,您想她的她回家住一段時間吧。”
溫琴的眼睛驀然就濕潤了。她一直藏着私心,生生把兩個相愛的年輕人拆散了,可是寧時修不但不怪她,這種時候還能替她着想,這樣懂事的孩子,怎麽能不讓她心疼?
溫琴喉頭有些哽咽:“時修,看着你倆我都心疼,希望你理解阿姨這顆做母親的心。”
“是我們本來就不合适,跟其他的都沒關系。”
溫琴點了點頭:“你的心意,阿姨都看得懂。”
寧時修笑了笑:‘“幫我照顧我爸。”
S市的夏天來得比往年要早一些。五月一過,天氣就已經變得很熱,到了六月底,溫度更是趕上了往年最熱的時候。
中庭遠開年第二個季度的線上産品銷量遠遠超過了第一季度,創下公司成立以來的最好成績。開完季度總結會,老板之一的聞遠提議晚上出去慶祝一下。衆人一聽都很高興,立刻有人響應老板指示,定好了聚會的地點。
因為是臨時定的,又正趕上用餐高峰期,這麽多人的包間實在不好找,最後找來找去找了一家開在弄堂裏的老店。小店地方不大,分樓上樓下兩層,正好二樓整個一層也就能擺下四五桌,等到二樓用餐的人離開,地方就徹底留給中庭遠了。
等了沒多久,一群人便在服務生的引導下浩浩蕩蕩地上了樓。
店裏的走廊和樓梯都很窄,陸江庭和許冬言跟在隊伍的最後面,兩個人離得很近,但正常的音量說話,卻互相聽不清。
不知道為什麽,陸江庭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人在看着他們。陸江庭也沒多想,拉着許冬言往樓上走,卻發現許冬言站在原地并沒有動。
他回頭看她,發現她正歪着腦袋看向窗外。
“下雨了。”她說。
陸江庭順着她的視線看出去,還真是,剛才來時還一點預兆都沒有,此時雨已經下得不小了。
“一會兒怎麽回去啊?”
“一會兒說不準就停了。”
兩人還在看雨,樓梯口探出了關銘的腦袋:“我說老板、老板娘,我們這麽多人,可就等你倆了!”
許冬言和陸江庭的關系公開以後,關銘起初表現得挺高興,但是私下裏卻又刻意和許冬言拉開了距離,這讓許冬言有點費解,兩人原本也只是朋友,他根本無須這麽做。但好在關銘也就別扭了那麽幾天,很快就跟其他同事一樣,當面時會開玩笑、會使壞,私下裏也跟從前一樣,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後來還是關銘先帶頭管陸江庭叫老板,管她叫老板娘的。許冬言不喜歡這稱呼,跟關銘說了很幾次,但他似乎誤解了她的意思,權當她是不好意思,也沒有改稱呼的意思。
許冬言瞪了關銘一眼,陸江庭見狀只是溫柔地拉起她的手:“走吧,別讓大家等咱們。”
菜是早就點好的,很快就做好端了上來。衆人哄鬧着舉杯,說着祝福和感謝的話,飯局就這樣開始了。
飯吃了一半,陸江庭電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他擔心是某位客戶,便接通了。但周遭同事們的聲浪一浪高過一浪,對方說了點什麽,他一點也聽不清。
他拿着手機順着樓梯走下樓,幾乎走到飯館的大門口時才漸漸聽到了對方的聲音,但是這聲音卻來自兩個渠道,一個是手機聽筒,一個就在他身後:“江庭。”
陸江庭心裏一緊,匆匆回頭,竟是許久不見的王璐。
他愣了愣,很快回過神來,和她相視一笑,低頭挂斷了電話。
再見到王璐,陸江庭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跟以前不一樣了,剪短了頭發,人也瘦了不少。他不禁心裏有點難過,是自己讓她變得不幸的吧?
“你好像瘦了。”他說。
王璐笑:“這麽說是減肥成功了?”
陸江庭不由得一愣:“你還用減肥?”
“那當然了,年紀大了就容易發胖,所以現在在健身。”
陸江庭心裏略微松了口氣,她還想着健身,看來狀态調整得不錯:“我以為你離開S市了。”
王璐點點頭:“是離開了一段時間,到處去旅行,最後覺得也沒有別的城市想去,于是就又回來了。”
“哦,我當時去你公司找過你,聽他們說你已經辭職了,那你現在……”
“我現在在創業的過程中,想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
“是嗎?那挺好的。”
王璐看了看窗外:“能送我出去嗎?”
陸江庭這才注意到她身上背着包,應該是要離開了。他跟飯館老板借了一把傘,把王璐送出門。好在比起他們來的時候,雨已經小了很多。
兩人撐傘站在門口,陸江庭說:“幫你叫輛車吧?”
王璐卻說:“等一下吧,我朋友去開車了。”
“你朋友?”
陸江庭以為她是一個人來的,聽她這麽說就随口問了一句。王璐笑了笑:“忘了告訴你,我的病好了。”
這麽久以來陸江庭一直在擔心王璐的病,剛見到她時就想問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不想她卻主動說起她的病來。
“那真是太好了。”
“我都說了,你就是我的病,所以離開你半年後我基本上就好了。”
陸江庭苦笑:“倒是我害了你。”
“別這麽說了,兩個不合适的人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倒不如像現在這樣,我們都不錯,對吧?”說話間她狡黠地看了陸江庭一眼。
陸江庭這才想起來,他剛才進門時就感覺有人在看他,看來那并不是錯覺,想必那人就是王璐。那麽她一定也看到他和許冬言了。
見陸江庭不說話,王璐很善解人意地笑了:“其實你不用覺得對不住我,你實際上并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我的事,而我也看到你的努力了。如果是別人,可能就會死死地把你拴在身邊,時間一長,結婚證一領,那事就過去了。但是我也有我的尊嚴,我還是想找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人。”
“對不起。”
“雖然不相愛,但我們已經是親人了,對吧?”
這話讓陸江庭眼眶微微發熱,他點了點頭。相戀多年的人,或許早就從戀人變成了親人。
王璐說:“既然是親人了,還說什麽誰對不起誰?江庭,我希望你幸福。”
陸江庭回視着她說:“其實,看到你現在這個狀态,我也很為你高興。”
王璐笑了笑:“我的狀态很明顯嗎?”
陸江庭也笑了:“是啊,以前的你看上去很堅強豁達,現在的你看上去很快樂。”
“謝謝。”王璐聳了聳肩,“以前的你看上去隐忍善良,現在的你看上去愁眉不展。為什麽,你不是已經得償所願了嗎?”說着,王璐朝着樓上揚了揚下巴。
陸江庭苦笑:“一言難盡。”
王璐見狀微微挑眉:“那讓我猜猜……難道她,愛上寧時修了?”
陸江庭深吸一口氣:“你還真是蛇打七寸,一針見血,說你一點都不記恨我,我都懷疑了。”
王璐笑了起來:“女人都有所謂的第六感,當時我們四個人一起吃飯的時侯,我就覺得他倆會相愛。今天我雖然看到你們倆手牽着手,但總覺得你們的狀态怪怪的。”
陸江庭不再說話,連王璐都這麽說,或許真是旁觀者清吧。
王璐見狀嘆了口氣說:“如果你覺得有希望改變她的心意,我祝你成功,但是江庭,有時候人的心是很難改變的,所以,當初我才選擇了放棄。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不是彼此的歸宿,或許你和她也不是。有時候,放手是給自己多一個選擇。”
雨依舊在下着,身後的人聲鼎沸仿佛離他們越來越遠,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靜靜地聽着雨聲。
又等了一小會兒,一輛黑色的奧迪A6停在了前面巷子口能過車的地方,隔着幾十米,駕駛座上的男人快速地下了車,撐着傘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對王璐說:“等久了吧?車子停得有點遠。”
王璐很自然地從陸江庭的傘下鑽到了那男人的傘下,她挽起那男人的胳膊,向他介紹道:“這是陸江庭,我的老同學。”又對陸江庭說:“這是我未婚夫,秦葉。”
兩個男人用力地握了握手,寒暄了幾句,王璐就和陸江庭道了別。臨走前,她想起什麽似的說:“剛才那個號碼你存下,是我現在的電話號碼。”
陸江庭朝她搖了搖手機,表示聽到了。看着她上了車,然後漸漸消失在雨夜中,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天。天空黑得看不到邊際,只有銀色的雨絲在路燈下微微閃着光芒。
他轉身回到店裏,把傘還給老板,一步一步走上臺階。
衆人還在推杯換盞、吵吵鬧鬧,只有許冬言坐在人群中,沒有太高的興致,顯得有些遺世獨立。
陸江庭突然想起王璐剛才的話,說他愁眉不展,如今看來,許冬言又何嘗不是?他不得不承認、和他在一起,她并不快樂。
他走到許冬言身邊坐下,許冬言問他:“幹什麽去了?”
“接了個電話。”
“哦。”
她沒再多問,他也不再多說。
聚會結束後,陸江庭驅車帶着許冬言離開。路上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這已經成了他們常有的狀态。
陸江庭想了想問:“你……有多久沒回家了?”
許冬言眸光微微閃動,但也只有那麽一瞬間。她說:“從來這裏就沒回去過。”
“不想家?”
她看向窗外:“這不是工作忙嘛!”
陸江庭笑:“都讓員工忙得回不去家了,說得我這個老板也是顏面掃地。”
許冬言也笑了:“是啊,要給我漲工資嗎?”
陸江庭嘴角噙着笑意:“如果你願意,我的就全是你的。”
許冬言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陸江庭會這麽說。這樣的回答看似玩笑,實則卻是暗示,還是很有分量的暗示。她不禁有點心慌,也有點愧疚,面上卻仍盡力維持着:“人家都說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