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此生:(2)

許冬言悄聲說:“昨晚太累了,忘了留門了。”

許冬言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只是笑呵呵地回頭對屋子裏的人說了一句:“頭兒,我先下樓了啊。”

寧時修似乎還在洗漱,随口應了一聲。

山子走時特意把門大敞着,許冬言也不進去,就等在門外。

寧時修一晚上沒睡好,迷迷糊糊地從衛生間裏出來,看清許冬言時,睡意才去了一些。

許冬言的目光從他手指甲上移到他的臉上:“沒睡好?”

寧時修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出了門反手将門拉上,慵懶地朝着樓下走去。

許冬言一直跟着他到了二樓餐廳,裏面有簡單的自助早餐。他似乎胃口不太好,只盛了碗稀粥,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許冬言昨天一整天都沒吃什麽東西,她看寧時修一時半會兒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也就不着急,拿了一大盤子東西坐在他旁邊。

寧時修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看到她盤子上的“小山”似乎被驚了一下,但他只低咳了一聲,冷聲問道:“什麽時候走?”

許冬言正吃着蔥花餅,邊吃邊對寧時修一本正經道:“咱們談談吧!”

“喲,您二位在這兒呢!”許冬言還沒開口,下面的話就被山子打斷了,他端着盤子大咧咧地坐在他們對面,發現兩人都在看他,他摸了摸臉問:“怎麽了,太帥了嗎?”

許冬言差點被蔥花餅噎到。

寧時修問:“你不是早就出門了嗎?”

山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出去買了包煙,再回來吃早飯。哎,想不到昨晚睡得還不錯。”

寧時修冷冷看他:“你倒是睡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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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子聞言不禁愣了愣:“您睡得不好啊?”

“我估計隔壁也沒怎麽睡好。”

許冬言想到昨晚山子還擔心寧時修睡覺不老實,原來他自己才是,不禁撲哧笑出聲來。

寧時修沒再理會這兩人,站起身來說:“我吃好了。”

許冬言見寧時修離開,也顧不上再吃飯,連忙起身跟上。

山子看着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餐廳,有點搞不清狀況:“誤會還沒解除呢?看來還得多和頭兒睡幾天喽!”

這家賓館裏一共住着項目相關的七八個人,每天早上,都有一輛中巴來接他們去工地。

許冬言也想跟着上車,卻被寧時修攔下:“外人不方便跟着去。”

許冬言還想說點什麽,寧時修已經關上了車門。過了一會兒,等山子也上了車,車子就啓動了。

山子趴在玻璃門上有點急:“哎,哎,許記者還沒上車呢。”

寧時修卻仿佛沒有聽到一樣,坐在一旁開始閉目養神。

許冬言看着絕塵而去的中巴車,撇了撇嘴。不讓她上車也無所謂,反正她自己租了車。

許冬言上了自己的車,一直跟着中巴車到了工地。中巴車上的人一一下了車,山子回頭看到許冬言,還想走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卻被寧時修叫了過去。

也不知道他跟山子囑咐了什麽,許冬言看到山子看了看她,表情很為難。眼看着寧時修就要上橋了,許冬言想跟過去,卻被山子攔下:“不好意思啊,許記者,頭兒不讓您進去。要不您還是回去吧?”

“我來工作的,憑什麽不行啊?”

“頭兒說沒接到通知,就不方便讓您跟着了,我也很為難啊!”

許冬言還想硬闖,但山子人高馬大地攔在前面,真的不讓她進去,她也沒有辦法。

許冬言看着寧時修越走越遠的背影,突然狠狠地大叫一聲:“寧時修,你個縮頭烏龜!”

山子聞言吓了一跳。寧時修在這裏可是說一不二的人,投資方和當地政府的人都要對他敬上幾分。就連那些幹粗活的工人們也都知道,這活兒怎麽幹,怎麽樣才算幹得好,都是寧時修說了算。許冬言竟然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他是縮頭烏龜?

山子跟着寧時修這麽久,沒見人敢這樣過,急得就差去捂許冬言的嘴了:“我說姑奶奶,您就甭惹他了!他生病之後這脾氣比以前更壞了,回頭惹怒了他,您大不了躲回B市去,我們可就有得受了!”

許冬言懶得跟他廢話,轉身上了車。

她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在車上等着他再出來。她也不知道這樣有什麽意義,但至少可以看見他了,知道他在做些什麽,她心裏也會更安穩一些。

這一等,就等了很久。她掃了一眼車上的儀表盤,一箱油只剩了一半。她這才想到這附近似乎沒見到什麽加油站。她也不敢一直開着空調,幹脆關掉,降下車窗。

天氣炎熱,即便在山裏也好不到哪裏去。一陣熱浪瞬間卷進車內,不一會兒,車子就在陽光下被烤得發燙。

這時候有個工人從她車前經過,許冬言未雨綢缪地咨詢道:“師傅,這附近有加油的地方嗎?”

那人想都不想地擺擺手:“山裏面哪兒有加油站!”

許冬言撇了撇嘴,又縮回車子裏。她四處看了看,發現再往前一點有塊陰涼地兒,于是發動車子,移到了陰涼地兒底下。

再一擡頭,寧時修他們竟然出來了,似乎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寧時修正在給施工隊的人交代着什麽,山子在他說話時遞了一瓶礦泉水給他。

天氣太熱了,從橋上下來後,寧時修身上的T恤已經濕了一半。交代好事情,他擰開礦泉水瓶喝了兩口。

許冬言遠遠地看着他這動作,不由得吞吞口水。早上走得急,她忘了帶水,眼下這鬼天氣,她都快被烤成人幹了。

寧時修似乎朝她這邊瞥了一眼,她連忙探出頭跟他招手。他卻只當沒看到,又扭頭跟身邊的人說着什麽。許冬言頹喪地靠回椅背上,就那樣默默注視着他。

身體嚴重缺水,她也沒什麽力氣再在他面前耍寶了。

她看着烈日下他寬厚的脊背和臂膀,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他身上剛剛發生的變化,他看上去就如往日一般健康有力、生機勃勃。她多希望他能一直如此。

許冬言正愣着神,突然聽到有人敲了敲她半降下的車窗。許冬言回頭一看,見是山子,她懶懶地問:“怎麽,在這兒待着也礙你們事了?”

“您可別和頭兒置氣!”山子說着遞給她一瓶礦泉水,挑眉跟她說,“這是他讓我給您送來的。”

許冬言詞壞了,接過礦泉水就要喝,聽到山子後面半時她愣了愣,問:“真的?”

“當然了,剛才我給他遞水,他不是朝您這兒看了一眼嗎,然後就跟我說,看在場的誰還沒有,天兒太熱,水要給夠了。”

許冬言冷笑:“又沒說是給我的。”但這時候不是要骨氣的時候,管他是不是,她趕緊擰開喝了幾口。

山子繼續說:“您聽我說啊!他讓我給大家拿水,我就裝傻說:‘水都放在門房那兒,誰渴誰就去拿呗,之前不就是這樣嗎?’結果頭兒特別不高興,說:‘那新來的又不知道!’嘿嘿,這幾天,就您一個算是新來的。”

許冬言聽着山子的描述不禁有點高興,但是又不好當着山子的面表現出來,就什麽也沒說。

山子問:“這大熱天兒的,您還打算等多久啊‘?”

“等着呗,反正也沒啥事。”

“要我說啊,您在這兒等着沒用。他又跑不了,您還不如回賓館等着。他從這兒離開就是回賓館,去不了別處。”

許冬言沉默了片刻,目光沒有離開不遠處的寧時修:“不用,他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山子也不清楚許冬言和寧時修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昨晚本想着在睡前套套寧時修的話,沒想到一上床就睡着了。但此時許冬言臉色潮紅,額角全是汗,長長的發絲濕答答地黏在脖子上,應該是在這車裏熱壞了。山子有點不忍心:“要不,您有啥話我幫您帶給頭兒。

許冬言卻說:“不用,有些話我要親口跟他說。”

“那您倒是說啊,在這兒折磨自個兒有啥用!”

許冬言瞥了他一眼:“我是打算說的,就是今早吃飯那會兒,後來還不是因為你來了沒說成嘛!”

山子愣了愣,嘿嘿笑着:“這樣啊?那是我不好,下不為例啊!對了,我再去給您拿幾瓶水。”

許冬言說:“不用了。”

山子不解地問:“這麽大熱的天兒,一瓶水哪兒夠?”

許冬言小聲嘀咕了一句:“少喝點還不用找廁所。”

後來兩人又随意聊了幾句,有人過來找山子,山子就離開了。

待山子回到寧時修身邊,寧時修還沒有忙完,擡頭看到他,問了一句:“還沒走?”

“嗯,聊了幾句。”

寧時修手裏拿着本和筆記錄着什麽,邊寫邊對他說:“打算一直等着嗎?”

“看樣子是。”

寧時修突然沒了話,筆下卻依舊不停。過了一會兒,他合起本子擡起頭來:“那過會兒你多送兩瓶水過去。”

“她說不要了。”

寧時修詫異地回頭看他。山子解釋道:“這荒郊野嶺的,她一個女孩子不方便。”

寧時修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山子的意思,不由得瞥了一眼外面那輛風塵仆仆的吉普車。

過了一會兒,他對身邊的人說:“今天就先這樣吧,一會兒回賓館。”

山子連忙問:“不等劉峰了?”

山子口中的劉峰是負責這個工程的一個小領導,是他們和當地政府直接接洽的人。這個工程意義重大,難度也高,上面對工程質量和工期十分重視,劉峰一個月會來現場好幾次。昨天晚上他剛打電話給寧時修,說今天上午要來。眼看就快到中午了,劉峰大概也快來了。

寧時修想了想說:“讓小唐留下來應付一下吧,正好晚上不是約了投資方的人嗎,讓小唐帶着劉峰一起過去。”

“那也成。”

小唐是他們同來的一個設計師,山子按照寧時修的意思向小唐交代好後,跟着寧時修一起離開了工地。

許冬言見寧時修上了那輛中巴車,連忙發動車子,心裏在謝天謝地,他總算可以回賓館了。

路跟着寧時修到了賓館,許冬言又被山子攔在了房門外。

許冬言挑眉:“這又不是工地,我就跟他說幾句話。”

山子賠笑道:“說話沒問題啊,但您看您要不改個時間?”

許冬言有點詫異:“為什麽?他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山子嘆了一口氣說:“他自從手術後啊,身體就特別弱,醫生囑咐他平時要多休息。今天原本還有很多事沒做,但頭兒剛才說不舒服,我們這才提前回來了。”

“他不舒服?”許冬言聞言,立刻緊張起來。

山子說:“也沒啥大事,就是有點疲勞,睡一覺就好了。您也不用太擔心。”

許冬言點點頭,也不敢這個時候去打擾他,只好再找機會:“那他醒了你叫我。”

“好嘞,沒問題。”

許冬言走後,寧時修才懶懶地問:“打發走了?”

“這回是打發走了,但是頭兒,看許記者那執拗的性子,您早晚還得自己出馬擺平這事。”

寧時修沉默了片刻說:“過幾天想辦法把她打發回B市去。”

許冬言在車裏悶了半天,此時也累了,還有點頭暈惡心,像是中暑的症狀。

她随意吃了碗泡面,洗了個澡,本想等着寧時修醒來,然而卻不知不覺地睡着了,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

許冬言連忙爬起來去敲寧時修的房門,敲了半天卻沒人應聲。正好有個眼熟的設計師路過,她問了那人,才知道寧時修原來是去應酬了。

他都什麽情況了還應酬?許冬言連忙打電話過去,可惜依舊是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她又打給山子,這次竟然連山子都是一樣的态度。這倆騙子!許冬言氣得牙癢癢,但也沒辦法,只能在房間裏等着他們回來。

這一等就等了兩個小時。直到晚上十一點多,房間裏的燈突然滅了,正在燒着水的水壺也沒了聲音。她本以為只是自己房間裏跳了閘,但聽到外面走廊裏人聲漸多,才大概猜到,可能是臨時停電。

正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似乎是在問服務員:“什麽時候來電?”這是寧時修的聲音。

她連忙從床上跳起來,開門沖了出去。

多數房客依舊還圍在走廊裏沒有離開,有人抱怨,有人閑聊,因為只有走廊裏還有微弱的應急燈的燈光。

寧時修正要回房,就看到許冬言穿着吊帶睡衣裙站在門口張望。裙子短而寬松,她那兩條白又細長的腿在裙下晃蕩着,讓人浮想聯翩。

走廊裏三三兩兩站着的都是男人,加之這小旅館層次不高,人住的什麽人都有。這時已經有人注意到了許冬言,見她一個穿着單薄的女孩子,不由得就會多看上兩眼。還有些不懷好意的,看着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對勁了。

寧時修見狀走了過去,聲音清冷低沉:“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許冬言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大熱的天兒,你覺得我應該穿成什麽樣?”

寧時修沉默了幾秒說:“回房間去。”

許冬言冷笑:“寧總這是給誰下命令呢?”

見許冬言又開始犯渾,寧時修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

許冬言卻笑了:“回房也行,你跟我回我就回。”

還不等寧時修有所反應,她便一踮腳一伸胳膊勾上他的脖子,在衆目睽睽之下将他拉回了房間。

在房間門關上的那一刻,門外的那些男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不懷好意的笑聲,更有人還肆無忌憚地打了個口哨。但許冬言仿佛聽不見了,她直直地望向夜色中寧時修那雙明亮的眼睛。

許冬言突然斂起了那副無所謂的表情。三百多天過去了,她想了他三百多天,念了他三百多天,這是久別之後,他們第一次離得這樣近。

許冬言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熱,她低下頭吸了吸鼻子,低聲說:“對不起。”

沉默了半晌,寧時修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你不用說對不起,在我査出這病之前,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所以你的離開只是我們感情的破裂,與其他無關。”

許冬言聞言連忙擡頭:“不是那樣的!”

寧時修卻依舊平靜:“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事情已經是這樣了。所以你也不用覺得內疚,更不用……跑這麽遠來找我。”

“我承認,那段時間,我們之間的确出了點問題,但那并不代表不愛了。事實恰好相反,我以為我可以把你放下,我也試着努力了,但是你總是冷不防地就出現在我的腦子裏。有多少次了,在我知道這一切之前,我都想回去看看你……

但是我害怕,真的害怕,害怕我媽說的都是真的,害怕你親口說,你已經不愛我了……”

許冬言越說越覺得難過,不禁伸出手環抱住了寧時修結實的腰,将臉埋進他的胸膛,聽着他那強有力的心跳撞擊着她的耳膜,一下一下,絲毫沒有紊亂。

他任由她抱着,好一會兒,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知道我要說的話或許會傷害你,但是我必須得說。我與你決絕,并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原來那顆心已經不在了,現在,這裏面空蕩蕩的,你應該也聽到了。所以冬言,我們回不去了。”

“不會的,你別想再騙我了寧時修……”許冬言将臉埋得更深,似乎害怕他一下子就會消失。

“如果我說我還愛你,那是在騙你,時間能改變一切,我們一年多沒見面、沒聯系、就算沒有這些事,我對你的感情也早就被磨光了,我真的不想說得這麽直白,但你既然非要說個明白,那我就告訴你:許冬言,我不愛你了。”

寧時修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已然生硬無情地給他們的感情判了死刑。許冬言怔怔地看着他,忘記了思考,也忘記了難過,除了滿心的無力感,她感受不到任何東西。

正在這時,天花板的吊燈突然亮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光亮一瞬間将屋內暗湧的情緒一掃而空。

寧時修掰開許冬言的手,看着她說:“明天就回去吧,別在這兒耗着了。”

“時修!”

寧時修已經出了房間。

許冬言看着他離開的方向苦澀地笑了笑。來之前她已經做好了跟他長期鬥争的準備,沒想到才第一天,她就已經敗下陣來。

在來這裏之前,許冬言就想到,寧時修能瞞着她做了手術,還聯合溫琴一起騙她,想必真的是下了決心要放她走的。她這次追過來,肯定不會順利說動他。

所以她早就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準備,要和固執的他周旋到底!

第二天一早,她又像前一天一樣早早起床,守在他門前。看他出來,她就跟上;他不願意跟她說話,她就不說,就像影子一樣默默跟着他。

但是這一次她有經驗了,她帶足了水和面包。他在現場勘查的時候,地就坐在車上等着他;他在工地臨時搭建的簡易房裏吃盒飯的時候,她就在車上啃面包。

寧時修一開始還有些意外,後來也就習以為常了,任憑她跟着。

山子見狀特別不解地問許冬言:“您就算是要盯着頭兒,在賓館等着就行了,跑工地上受什麽罪我們又跑不了。”

許冬言不以為然:“這你就不懂了。”她就是要不停地在他面前出現,時刻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不怕中暑啊?”

“怕這怕那,我就不來了。”

山子聞言連豎大拇指:“您真是條漢子!”

快中午的時候,寧時修從橋上下來了,擡頭看向許冬言這邊時,兩人正好目光相觸。但是許冬言已經有經驗了,她知道寧時修不會理她,所以也就不再浪費自己的表情,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沒想到寧時修竟然朝她走了過來,許冬言也不下車,只是降下車窗。

他站在她車門外,猶能感受到她車內那種悶熱不流通的空氣。他朝車內看了一眼,副駕駛的位置上是幾個面包的包裝袋和空的礦泉水瓶,再看她,頭發濕答答地黏在臉上,臉因為悶熱而微微發紅。

他說:“別在這兒浪費時間了,趕緊回去吧。”

許冬言早有準備,說:“我又不礙着你的事,你也別管我。”

寧時修咬了咬牙:“你怎麽就不礙着我的事了?這來來往往的多少人,你讓人家怎麽想?”

許冬言笑了:“你還在乎這個呀?那沒辦法了,誰讓你招惹了我又不負責任的,這都是你自找的!”

寧時修壓着火氣無奈道:“你到底打算什麽時候走?”

許冬言理所當然地說:“你去哪兒我去哪兒,你走我自然就跟着走了。”

寧時修咬着牙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見寧時修黑着臉從許冬言這兒離開,好事的山子找了個機會又溜達了過來:“頭兒跟您說什麽了?”

“你怎麽不去問他?”

“這話說得,要是敢問他,我還用跑來問您嗎?”

“沒說什麽。”

山子點了點頭:“那還把他氣成那樣””

許冬言在車裏悶得夠嗆:“今天什麽時候走啊?”

“且走不了呢,還有好多事。”

許冬言想打開空調涼快一會兒,一發動車子,卻看到油箱已經見底了。也是,雖然賓館到工地來回不過才十幾公裏,寧時修也不是天天來工地,但是十來天過去了,也的确該加油了。

她問山子:“附近有加油站嗎?”

山子說:“就從咱們住的賓館一直往下走,岔路口右轉,再走幾公裏有個加油站。

她做微皺眉:“那麽遠……”

山子無語:“有十來公裏吧,你不會撐不到了吧?”

許冬言看了一眼儀表盤:“不會,還夠開幾十公裏的。”

許冬言記下路線,跟山子道了別,往山下駛去。

寧時修見她的車離開了,不免有些意外。

吃午飯的時候,他狀似不經意地問山子:“她去哪兒了?”

“加油去了。”山子邊吃邊說着。

寧時修了然地點點頭,沒再多問。

吃過午飯休息了一會兒,工人們便繼續開工了。

寧時修對山子說:“工程最難的階段過去了,是不是我們的人能先回去幾個了?”

這幾個月來其他設計師都陸陸續續地回過家,只有寧時修沒有回去過。他的主治醫生倒是來過幾次,看他情況還算穩定也就沒勸他回去,但其實衆人還是很擔心的。此時他主動提起,山子連忙說:“是啊,後面的事弟兄們自己就能搞定,頭兒,您可以放心地先回去了。”

本來以為寧時修還會頑固抵抗一下,沒想到他竟然什麽都沒說,這是同意了?山子連忙趁熱打鐵道:“昨天您也看到了,劉峰對咱的工作還挺滿意的,所以您真可以放心回去了,大不了有事再來。”

寧時修點點頭:“好吧。”

見他真的同意了,山子略微松了口氣。這樣一來,那位擅長自虐的許記者也不用再在這受罪了。

想到許冬言,山子擡手看了一眼手表。她離開有一段時間了,加個油,不需要這麽久吧?

寧時修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問他:“她去多久了?”

“兩個多小時吧。”

寧時修回過頭:“去哪兒加油要這麽久?”

“照理說不用這麽久啊。”山子指了指停在門口的一輛剛租來的SUV(越野車),“今早我開咱們這小車去加油,半個小時就搞定了。我估計,她是不是直接回賓館了?”

寧時修沒有接話,又看向外面的工地。

這裏不比城市,工地附近山路陡峭,一個不留神都能連車帶人葬身山窩。賓館附近非常荒涼,鎮子很小,幾十公裏外就已經出了城,城外是荒無人煙的無人區,走得再遠一點還有一片戈壁,外地人在那附近迷路的不少。

寧時修沉默幾秒說:“你有她電話嗎?問問她到哪兒了。”

“好。”山子拿起旁邊桌子上的座機,一邊撥着許冬言的號碼,一邊暗笑寧時修其實還是很在意她的。

沒想到許冬言的電話竟然關機了,山子愣了愣,擡起頭對寧時修說:“關機了……”

寧時修不由得皺眉道:“給賓館去個電話,看她回去沒。”

山子也開始有點擔心,連忙打過去,結果賓館的前臺說許冬言房間裏沒有人。

山子嘀咕着:“是不是去哪兒逛了?”

寧時修已然有點急了:“就這麽巴掌大的地兒,她能去哪兒逛?”

他說着拿過山子的車鑰匙便出了門:“一會兒讓中巴司機來接你們吧。”

山子見他要一個人去,不太放心:“頭兒,我陪您去吧?”

寧時修想了一下說:“你先等我消息吧,說不準她真的只是去哪兒逛了。

寧時修先回丁賓館,許冬言還沒有回來。他又開着車在小鎮子裏繞了繞,也沒有見到許冬言的那輛吉普車。他又去了山子說的那家加油站,結果加油站的人說并沒有見過一個開吉普車的女孩。

寧時修這下真的有點慌了。她沒有來加油,那她去哪兒了?照理說,她的車應該也跑不了多遠了。

許冬言并沒有找到山子說的那家加油站。她從山上下來路過賓館,然後按照山子說的一直往北走,又走了許久也沒有見到加油站。

她不由得有些犯嘀咕。山下說的十幾公裏應該很快就到了,但是路上很荒,兩邊光禿禿的什麽标志性的東西都沒有。她也摸不準自己究竟走了多遠,就一直往前開。

路過一個岔路口時,她依稀記得要右拐,可是前面的路卻越來越荒涼,她拿出手機想開導航,這才發現手機已經電量耗盡自動關機了。

許冬言懊惱地咬了咬牙,再看儀表盤,應該還能撐一段路,但她對這車也不太了解,不知道究竟能撐多久。

許冬言擾豫了一下,下了車,想找個路過的人問問。如果附近剛巧有加油站,那麽她就去加油;如果沒有,她就只能開着車原路返回,到時候能走多遠走多遠。

她在路邊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一輛本地車經過。見她停在路邊不走,司機也很好心地問她是不是車抛錨了。

許冬言問:“這附近有加油站嗎?”

那司機是路經這裏,但對這兒也不完全陌生,想了想說:“我上次過來時倒在這附近加過油,好像是前面那個岔路口走左邊吧。”

“大概多遠?”

“十幾公裏吧。”

許冬言又問:“這裏距離山腳下有多遠?”

“那可遠了,四五十公裏吧。”

她出來時也沒留意裏程表,想不到不知不覺中已經跑了這麽遠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按照司機指的路線去加油。

然而這一次,或許是她又找錯了路,也或許是那司機記錯了地方,總之她去的地方斷然不會有加油站,因為走着走着,她發現腳下已經不是公路了,而是漫漫黃沙。

許冬言回頭望去,已經不見來路,感覺哪個方向都長得差不多。再望向戈壁深處,起起伏伏的小丘深處依稀可見有一片小小的水潭,水潭邊上是一片郁郁蔥蔥的胡楊林。

車子已經沒油了,許冬言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在車上等着,寄希望于路過的人能夠對她施以援手。然而這地方比剛才的公路更荒涼,她在烈日下等了一個小時,也不見有一輛過路車。

水已經喝光了,許冬言開始有些害怕了。

山子結束了工地那邊的工作後回到賓館,發現許冬言和寧時修都還沒回來。

他連忙打電話給寧時修,兩人聽說對方都沒有見到許冬言,就知道情況可能真的比較嚴重了。

寧時修沉默了片刻:“你跟大家說,讓大家兩兩結伴分頭去找,找到了立刻給我來個電話。”

“好的。”挂電話前,山子又想到什麽,“頭兒,我去找您吧?”

“不用了。你去別處找找,有消息給我打電話。”

“也行,那您照顧好自己。別着急,我估計她走不遠。”

寧時修面上雖然不露聲色,但早就心急如焚了。他不敢多想許冬言會遇到什麽事,只想着怎麽能找到她。

他突然有些後悔,如果自己不把話說得那麽狠絕,或許許冬言也能少吃點苦頭,那麽今天她也就未必會出事。

寧時修随手擰開旁邊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水,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他分析着,眼下這條路是通往下一個鎮子的必經之路,聽加油站的人說并沒有見過她,那她肯定是沒有經過這裏。而在賓館到加油站的路上要經過一個岔路口,如果許冬言走錯了路,首先肯定是從那裏就走錯了。

想到這裏,寧時修立刻調轉車頭,朝着剛才那個岔路口駛去。然後一直向北走,開了一段路。直到又遇到一個岔路口,他才停了下來。

他一直注意着裏程表,從下山到這裏已經走了近六十公裏,除去剛才走錯的那段路,也差不多有四五十公裏了。按照山子的說法,許冬言車上的油根本撐不了多遠,也就是說,如果她真的是迷路了,那很可能就離他現在的位置不遠。

他打了個電話給山子,“你在哪兒?

“我快到那個加油站了。”

“她應該沒走那條路。”

“那是……去戈壁的那條?”

寧時修沉默了片刻說:“有可能。”

可是走到戈壁就更加荒涼了,那裏連路都沒有,四面八方都一個樣,找起來就更難了。”

寧時修問:“你們幾輛車?”

“這個方向就我一輛,其他同事都去別的方向找了。”

寧時修想了想說:“還好這邊的岔路不多,你沿着去戈壁的那條路一直走,見到岔路口你就往右邊走,我往左邊走。她應該不會走太遠,我們也不要找太遠。你從現在算起,再走四十公裏,如果沒有遇到她,就停下來再給我打電話。”

“好的。”

寧時修沿着左邊又走了一會兒,裏程表顯示從山上到這裏大約六十公裏了,許冬言應該不會走這麽遠。但是他依舊不肯死心,總想着再走遠一點,萬一她就在前面呢?

但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八點多了,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到時候找人就更難了。前面已經沒有路了,許冬言怎麽會開到沒有路的地方?他正打算調頭回去,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山子。

他連忙接起來:“找到了?”

“沒。”

寧時修一陣難掩的失望:“那你……”

山子的聲音有些顫抖:“頭兒,要不咱報警吧,許記者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胡說!”寧時修煩躁地挂了電話。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他一定不會趕她走;早知道是這樣,他也不會說那些話刺激她;早知道是這樣……無論是什麽結果都比這樣強吧?他願意為她做任何她希望他去做的事。

寧時修靜了片刻,再度打給山子:“以防萬一,你先跟其他同事聯系一下,看看他們有沒有冬言的下落。如果沒有,你沿着原路再走十公裏,然後調頭。另外把今天的具體情況跟鎮子上的同事說一下,讓人去報警吧。”

“好的。”山子連忙應着,還不忘囑咐寧時修,“頭兒您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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