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長津城中,最繁華的莫過于官道主街。主街之上,最熱鬧的莫過于霁月樓。

霁月樓是長津城內最大的酒樓,臨江而建。高五層,美味珍馐數不勝數。二層以上可以聽曲烹茶,推窗而望就是遼闊的江景。

而一樓的大堂大而空曠,能接納百十人同時歇腳休憩,時常還有酒樓請的說書先生,講一講異聞奇事,江湖傳言。

今天講的是冰原之上,佛道聯手誅殺魔頭顧懸硯的事。故事已經說到了尾聲,說書的老頭立于臺前,一身灰色布衫,胡子花白,卻中氣十足,聲音回蕩于大堂內。

“既佛家了悟大師三掌之後,顧懸硯原來的掌門李旬機也拔劍而上,清理門戶。哪料想顧懸硯居然臨陣破境,得道飛升了!李旬機大敗,又讓顧懸硯逃脫了。”說書先生撫了撫胡子,“如今,天下居然無人知道顧懸硯身在何處。”

堂下的人啧啧稱奇,有人抓着一把瓜子高聲道:“顧懸硯跑了,道修難道就此放過他了嗎?”

“不放過也難了呀。”先生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別說如今顧懸硯蹤跡難尋,青岩的李旬機掌門與他一戰,居然耗盡了半生的修為,從冰原回去後便一病不起,已經三月有餘。連掌門之位都傳給了其他長老,我看——”

他壓低了聲音:“恐怕已經是油盡燈枯。”

衆人聽得入迷,聞言感慨萬千,又有人問:“既然這顧懸硯師出青岩,又是難得的奇才,怎麽又去當魔尊了呢?”

說書先生一拍堂木,笑道:“這位客人問到點子上了,那咱們就從頭說起!話說顧懸硯有一位同門師兄,姓秦,年歲不大,正是翩翩少年郎……”

語氣抑揚頓挫,響徹了霁月樓的廳堂。

出了霁月樓的大門,往北而去,是北荒茫茫的冰原,綿延數萬裏,隔絕了一切妄圖橫渡的行人野獸。冰原再往北去,走到盡頭,就是連魔修都極少涉足的極北之地。

那裏的冰雪寒意徹骨,好像可以吞噬一切活物,也有人說取極北懸崖上的寒冰,可以延緩生命流逝。

雖衆說紛纭,但無可争辯的,在世人乃至修者眼中,那裏是死地。

其實如果有人真的來到了崖邊,會發現懸崖下居然是一條橫斷南北的長河。

它從崖間穿過,是此處唯一“活”的東西。巨浪滔天,如同天塹,席卷着碎冰奔騰着往遠方而去,看起來氣勢駭人,讓人望而生畏。

其實,長河往下數百裏之後,峰回路轉,又經河水分流,便越來越平靜起來。到了一座山間,已經波瀾不驚,清澈見底。

說書先生口中的翩翩少年郎鐘衍,此時就盤腿坐在河邊。

夏日炎炎,但山間層林疊翠,滿目都是深淺不一的綠色,頭頂的枝葉遮天蔽日,蒼翠欲滴。微風一過,林間草木翻湧,偶爾傳來鹿鳴鳥啼,更添涼意。

鐘衍把褲腳挽起,将小腿泡在水中,惬意的長嘆了一口氣。

系統:“……你到底有沒有再聽我講話。”

“聽到啦。”鐘衍微微擡眼,慢吞吞道:“任務已經完成,你可以把我送回原來的世界了是吧。”

系統:“你這樣的語氣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你預感還挺準的——我不想回去了。”

系統好像深吸了一口氣,問:“為什麽?”

鐘衍語氣誠懇:“因為我發現我穿越來的節點是期末,不想回去考線代。”

“…………”

“逗你的。”鐘衍的腿在水中一晃一晃的,聲音也懶散得很:“我答應顧懸硯此生都與他在一起,這一次可不能再騙他了。”

系統沉默了許久,又開口道:“你想好了?如果你不走,原世界關于你的一切信息都會被抹掉,到時候那個世界可就沒人記得你了。”

鐘衍擡眼看出去,山間層林翻湧,只有一條小徑,彎彎延延的延伸到密林之中。道路盡頭,一個人正慢慢朝他走過來。

他忍不住露出一個笑,語氣也輕松起來。

“那麽多人記得你有什麽用呢?能有一個人無論生死都想着你,便足夠了。”

系統沒再說話,片刻之後,鐘衍聽到它一貫的機械聲傳來。

“看在共事了這麽久的份上,祝你們白頭到老吧。”

“系統的祝福有幸運buff嗎?”

系統哼了一聲,卻沒否認。“滴”的一聲之後,鐘衍感覺身上仿佛一輕,有什麽東西不見了。他試着低聲叫了一句“系統”,已經沒人回應了。

他心裏湧出一些不舍,卻沒有再出聲,因為顧懸硯已至他身前。鐘衍坐在河邊不挪窩,擡頭去看他。

顧懸硯掃了一眼鐘衍泡在水中的腿,眉頭皺起,無奈的喚了一聲:“師兄。”

鐘衍做賊心虛,先解釋道:“太熱了,再說我身上的傷早就好得透透的了。”

顧懸硯嘆了口氣,道:“只許再玩一會兒。”

……這宛如老父親見熊孩子玩水的語氣讓鐘衍妥協了,他收回腳踩在岸邊。見顧懸硯依舊眉頭輕蹙,又讨好似的過去親了親對方的額間。

顧懸硯似乎勉強被讨好了,他低下頭,順勢吻住了鐘衍的唇。

鐘衍被他吻了一會,呼吸漸漸急促起來,他退後一點,顧懸硯卻又追了上來。四目相對之間,鐘衍先紅了臉,低聲道:“先回家。”

顧懸硯抱起鐘衍,氣息低沉。

“來不及。”

深山中的野草沒過小腿,人躺下去也能遮個大概。

鐘衍也知道山裏除了他們倆就沒有了旁人,卻依舊不可自抑的慌亂,說話的聲音都微微發着顫。

“你輕一點——”

顧懸硯已經吻至鐘衍的腹間,聞言輕笑道:“就這樣?師兄如果像昨夜一樣哭着求一求我——”

鐘衍的臉立刻紅到了耳際,怒道:“昨晚我沒有哭!”

顧懸硯立刻不說了,低頭去吻他幾乎要滴血的耳垂,安撫道:“好好好,沒有。”

鐘衍本想批評他語氣太敷衍,但話還沒出口,顧懸硯的手已經向後探去。于是鐘衍滿口的話都變成了一聲悶哼。

顧懸硯進來時,鐘衍忍不住彈起腰,下意識的想夾起腿。顧懸硯按住他的腳踝,自己緩慢的動作起來。不消片刻,鐘衍便渾身泛紅,雙腿不自覺的纏在了顧懸硯腰際。

衣袍半褪不褪,散落在身旁,雖然身下山間草木繁茂,地上卻依舊有些許細砂碎石。顧懸硯怕硌到鐘衍,将鐘衍環抱在腰間。但這個姿勢進得更深,顧懸硯一動,鐘衍便忍不住發出一聲夾着哭腔的呻吟。

這一次的聲音有點大,不遠處不知道是兔子還是松鼠,被吓得竄了出去,帶起了一路晃動的草木。

這一方天地便只剩下了鐘衍的嗚咽和顧懸硯低沉的喘息,偶爾夾雜着濕潤的水聲。

最後幾瞬,鐘衍渾身發軟,雙腿從顧懸硯的腰上止不住的往下滑,他小聲的一聲一聲喚着顧懸硯的名字。顧懸硯聽得心癢,低頭咬住他的肩膀,一個狠狠地挺送将東西弄在了鐘衍體內。

雲/雨初歇,天地重歸寂靜。剛剛四處逃竄的小動物又偷偷探出身,警覺的接收着林間的動靜。

山野之中重新傳來動物窸窸窣窣的響動。

過了半晌,顧懸硯背着鐘衍重新走回了小徑上。他念了個訣,背着鐘衍往上走,背後的道路慢慢被雲霧籠罩,隐匿了蹤跡。

這座山依舊無法禦劍,顧懸硯已可禦風,倒是沒什麽影響,但他喜歡這樣一步一步背着鐘衍回家。

鐘衍趴在顧懸硯的肩頭昏昏欲睡,卻勉強提着精神教育人:“你都飛升了,不往飛升境去就算了,還這麽重欲,這樣不好。”

說得剛才又哭又叫的人不是他一樣。

顧懸硯也不說出來觸他黴頭,只回答前面一個問題。

“飛升不過是只修為破障,超然物外。去不去飛升境都一樣——何況飛升境界也沒什麽意思。”

鐘衍掀了掀眼簾:“那什麽有意思?”

顧懸硯答:“背着你回家就很有意思。”

鐘衍輕輕笑出聲,雙手環住顧懸硯的脖子,嘴巴又開始不停起來。

“屋後種兩顆青梅樹吧,一顆吃果子,一個釀酒。”

“好。”

“谷中的蘭花開得好,有時間咱們也院子裏種。”

“好。”

“從明日起我就要好好修行了,你要督促我。”

顧懸硯無所不應,問:“還有呢?”

鐘衍已經困得睜不開眼,迷迷糊糊地答:“暫時想不到了。”

顧懸硯笑了笑,溫聲道:“不着急,來日方長。”

所幸來日方長,這一生還有足夠多的好時節,能讓他們将山河輾轉,人間踏遍,也能讓他們相許相從,白首共約。

生死輪轉,永不離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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