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裴安不由得張大了嘴,反應過來想要去扯時澗的袖子:這孩子是燒糊塗了嗎?他在說什麽?
時澗似乎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話帶來了怎樣的效果,自顧自的繼續講述,聲音比剛才更加堅定:“但是——”
衆所周知,但是是一個神奇的詞,多少令人意想不到的事都發生在這簡短的兩個字之後。整個教室都因為這短短一個詞變得安靜起來。
波爾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第一次參與這種大範圍的考前洩題行為,還真是挺緊張的。”
衆人心中的疑惑簡直快要在場館上空具象化成烏雲,突然覺得自己聽不懂時澗在說什麽。
不知道誰終于反應過來,帶點震驚的:“大範圍?”
時澗轉過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一瞬間戲精上身:“整個特設學院158級全體學員共同參與的洩題難道還不夠大範圍嗎?”
同學們:???
這下連裴安都徹底愣住了:全體學員?我不是,我沒有,你在說啥啊親!
時澗見衆人沒反應過來,也不再唬他們,朗聲說:“小Z,播放一下訓練前常規提示的錄音。”
小Z就是這所學校的輔教機器人,有時會被導入實體機器人中,更多的時候則僅僅隐匿在系統之中,只聞其聲不見其機器。
甜甜的聲音過了會兒才響了起來:“好的。”顯然導師對機器人的指揮授權進行了操作。
所有人都無比熟悉的聲音在場館中響起,播放的正是剛才學生們進入訓練治療艙之前導師所講的內容。這段話并不長,很快就播放完畢。
除了偶爾幾個人臉上閃過恍然大悟的樣子之外,其他大部分人還懵着。
這茫然的人群中包括波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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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澗覺得波爾一定是把太多注意力放在瞪自己這件額外的事上,才沒能發現這其中的玄機,不然他簡直想要實名舉報波爾理論考試作弊了!
時澗體貼的讓小Z再播放了一遍,他敢确信波爾一定反應過來了,在重點詞語閃過的瞬間他看到對方的臉突然變得有些扭曲。
之後波爾的臉色就一直黑黑的。時澗有些同情對方此時憋着火的心情,但他不會給予對方還擊的機會。
“剛剛這段就是我們進入治療艙之前的導師常規提示錄音,我相信細心的同學都已經發現,這其中比平時多了兩個詞:注意防護與調整。這些關鍵詞出現的很突然,我們已經進行了兩年的訓練,卻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導師常規提示中,因此我在進治療艙時就推測,今天的訓練一定不是普通訓練。”
“而事實證明,确實如此。只要注意到這點的同學都不難發現:這次的治療艙已經被動了手腳,所有儀器都被設置成為特殊狀态——極強輝石輻射環境下的弱模拟狀态。”
說到這裏,幾乎所有人都已經明白過來,一部分人看上去甚至十分想要立刻進治療艙裏面驗證一番。
“目前在場的同學中應該沒有聽力不太好的,那我們可以默認為所有人都聽到了導師的提示。而輝石我相信在場的同學都很熟悉,這種對士兵有害的輻射環境中,如果治療師操作不當就會導致治療出現反效果。”
波爾有些不甘的咬着嘴唇,時澗所說的內容沒有任何一點可以反駁,波爾甚至可以将這些內容倒背出來。但是他過于自信,再加上這場考試的突擊性質,導致了這次成績的滑鐵盧。但他的成績還在光腦中,小弟們都站在不遠處,這個人實在是丢的有點大。
波爾的大腦飛速運轉着,想要找回這次面子。
“當然,正如大家所了解的,我沒有能成功的探查到精神域圖景之中去,”時澗笑了笑,“這大概就是我雖然有成績但只排在中游的原因吧。”
時澗講完便退回原位,他的話有理有據,還有小Z的物證輔助,簡直無可挑剔。在他退回自己位置的同時,收獲了來自好友裴安的點贊。
“姑且可以認為作弊事件并不存在,但這次測試只是弱模拟狀态,對于士兵的影響并不大,我們可以直接進行練習,無需考慮過多的因素。”波爾明顯沒有準備就此退縮,即使作弊被反駁了,但因為這一個細節而影響總成績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但這話實在有些不妥,時澗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站在波爾身邊的匹配士兵學員,不知道對方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這下連導師似乎都被惹怒了,一向笑眯眯的導師臉色驟然沉了下去:“無需考慮?”
波爾本應該理直氣壯的回答這個問題的,但不知為何有些心虛,聲音變得有些無力:“士兵在離開特設學院之前都要達到抵抗低中級輻射的訓練标準,弱輻射對他們不會産生太大的影響。”
時澗心中立時警鈴大作,波爾大抵是真的太自信了,這個理由不但完完全全說錯了,而且正正好撞在了這位導師的雷點。
時澗雖然與這位導師接觸的并不多,但還是比其他人更了解他一點,大抵了解這位導師曾經是上過戰場的,只是不知為何又回到特設學院教書。還帶着一副喜怒無常的脾氣,在這個動不動就有學生滿口嚷着“我爸是軍團長”的特設學院中,一教就是幾十年。
絕對不會是什麽容易被拿捏的角色。
導師似乎做了個不易被發現的深呼吸,“你大概是從你軍團長父親那裏學到的吧?”
波爾點頭,他很确定自己的說法沒有什麽錯誤。
“但是你卻不知道,士兵學員的抗輻射的訓練是從三年級才開始,而絕大多數學員在開始訓練的一年中進展緩慢,只有在畢業時才能擦邊達到标準。哪怕是軍團中的正式治療師都要特別注意輻射環境的危害,你卻在這裏說可以忽略?”
波爾有些慌了,他只是臨時拉來一個以前記下來的條例給自己撐腰,哪裏知道這麽多細節。
導師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你只記得學院對于士兵的規定,治療師的入學誓言是不是忘得一幹二淨了?!”
被他完全嚴厲的語調吓到的無措的學生們互相對視,教師中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
“為治療戰争中受傷的士兵而竭盡全力,救死扶傷。你——還有你們,做到了嗎?”
他猛地起身拍着桌子:“轉頭看一看,你們的搭檔們!因為你們的失誤而承擔着什麽樣的後果!”
衆人連忙看去,只見一部分士兵的臉色已然不對勁,顯然是剛剛的練習起了反作用。好在實驗環境比較弱,沒有造成大的影響,只是暫時無法接受精神力治療,需要服藥。
“與其考慮着怎麽鑽空子,不如想想你們是否還記得身為治療師的責任。”導師諷笑下,“可能會有人覺得,時澗也是鑽空子的。如果你們有人像他一樣不論何時都認真細心,那我要承認,這個空子就是為你準備的。”
他似乎不想再繼續說下去,走向門口。快出門時停住了腳步:“明年你們就要走出治療艙接觸實戰。僅僅是校內測試就已經如此不負責任,帝國軍隊怎麽能放心的交給你們?”
大教室中一片寂靜,這時該去給士兵們取藥的,但治療師們仿佛都腳上灌了鉛,不會動彈。
直到一瓶藥出現在波爾面前。
他的精神力是學生中最強的,他的士兵也是被反作用侵蝕最嚴重的。他順着拿藥的手看上去,看到了時澗的臉。
波爾的臉再次扭曲了。
時澗晃了晃手上的藥:“你讓他們分一下吧,”他歪着腦袋想了想,補充道,“你的領導力強一些。”
波爾猶豫了一下,接過那藥瓶,沉默着轉身去給自己的配對士兵喂藥,其他組的治療師們紛紛圍上來取走自己的那一份。
時澗看局勢穩下來,便和裴安一起離開。
他倒是雲淡風輕,裴安可是頗為不滿:“幹嘛啊,還把藥給他,你看他連個謝謝都不說,萬一用這瓶藥舉報你提前知道考題怎麽辦?”
時澗笑起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藥可是我自從入學後就随身攜帶的,畢竟我沒法治療,以備不時之需嘛。”
“我知道他們又不知道,而且有些人為了誣陷別人,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時澗搖頭:“如果他們真的這樣做,我也可以證明我自己。”他聳肩,“大不了被改回零分咯。”
裴安:……
好不容易得一個分你就這麽不珍惜嗎!
兩人端着午飯坐下,時澗才終于有空閑去詢問裴安之前失神的事:“之前說你男神怎麽了?”
裴安仿佛被他突然的提問噎到了,不上不下的頓了好一會兒,才沉默着放下了餐具:“我只是不小心聽到的,可能是個謠言。”
時澗卻知道自己的好友不是那種沒有任何證據就亂講話的人,偶爾的失去理智也只有和這位男神有關系:“到底怎麽了?”
裴安有些頭疼:“我真的不敢相信,我聽到阿爾斯特家族的人竟然在偷偷說他得了絕症,正在被各路S級治療師會診。”
“……啊,”時澗一時不知該做出什麽應對的表情,只能拍了拍好友的肩膀,“這聽上去太奇怪了,應該就是假消息吧。”
裴安更郁悶了,叉子在盤子裏戳來戳去:“我當然也希望是假消息,畢竟外界沒有任何風聲,但他好歹還是家主候選人,我覺得那幾個人不會拿他開玩笑。”
時澗能理解好友的心情,面對這種情況他實在有些無措,只能把自己的食物往好友那邊推了推,默默地把對方愛吃的菜都撥了過去。
“這不是還沒消息嘛,而且以他們家族的能力,如果是真的,肯定會找全帝國最好的治療師幫他治療的,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裴安勉強對他笑了下,又扒拉了兩口飯,低聲道:“如果真是士兵專屬的絕症,S級治療師也沒什麽辦法啊……”
是啊……時澗向窗外望去,不由得嘆氣,能治療士兵絕症的超S級治療師,這種百年不遇的天才已經很久沒有在帝國的土地上出現過了。
将心情不怎麽樣的裴安送回公寓,又安慰了對方一會兒,等時澗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天都黑了。
他坐了一會兒,突然起身,在自己的暗格中拿出了一小塊金屬。
這塊金屬不是什麽标準的形狀,更像是什麽東西毀壞後留下的殘片,上面泛着一看就不簡單的光澤。
時澗把玩着這塊碎片,看着碎片一角殘留着的火紅色,又想起了它的主人——那個傷重的渾身浴血的男人,卻在半破損的機甲後擁有一雙澄澈柔和的雙眼。
絕症啊……
時澗把小碎片收好,擡頭便看到窗外無垠的星河。
會這麽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