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古代宮廷1.16

李延似是一早就打聽好了燕雪風與太後的位置,不用燕雪風招呼,就拐了個彎,直直地朝他們坐處走來,垂首道:“母後。”

說着在太監的伺候下在另一個位置上坐下,挽卿見了趕忙站起來站到太後身後。

太後見到李延卻是顯得沒太高興,女人皺了皺眉,語氣不明地道:“皇帝今日怎麽有這麽好的興致,來逛禦花園?”

往日李延總是一下早朝就回禦書房或者禦乾宮,太後有時有心想拉李延去禦花園走走,也總被李延以“國事繁重”為借口推拒。

當然太後心裏明白李延不願跟她去禦花園是因為擔心她又像以前那樣安排大臣家适婚的女孩一道,并不是因為不待見她這個母後。

但也因此更生氣了。

李延今年都二十五了,他父皇在他這個年紀女人都換過幾波了!李延倒好,分明一個應該擁有三宮六院的皇帝,天天日子過得跟個和尚似的。

再說那些大臣家的女孩怎麽不好了?都是她精挑細選出來的,不光模樣出衆,德行才學也是雙絕,她看了都要心動的,怎麽就配不上李延了?!

太後這麽想着就覺得心中憋悶,再一想今日皇帝這麽巴巴地趕來怕還是因為聽說燕雪風在這,心情就更不好了,連連灌了幾杯涼茶。

挽卿:“……”挽卿看了一眼壺裏瞬間被太後喝完的涼茶,默默地又回身添了一壺。

李延向來是個不怎麽愛說話的,雖察覺到太後生氣的氣焰,卻根本沒明白母後為什麽又生氣了,只垂首恭敬道:“聽聞禦花園裏新開了幾株異花,想來看看。”

太後:“……”太後聞言簡直被氣笑了,更加生氣地灌了一杯涼茶,心想你就瞎說吧,禦花園裏新開了株異花跟你有什麽關系?哀家往日讓你陪哀家挑個衣服花樣,你連梅花和杏花都分不清。

燕雪風見兩人這樣,竟是忍不住笑了笑,出聲道:“皇兄連日操勞,是該多來禦花園中逛逛,母後也是擔心你的身體。”

燕雪風有心幫着緩解尴尬,太後也明白自家兒子畢竟是個皇帝,這麽當衆給臉色瞧确實不好,便哼哼了兩聲,權當翻篇:“皇帝勤勉确實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

說到休息太後才反應過來現下竟都已經是午時了,忍不住奇怪道:“皇帝今日怎麽才下早朝,這都正午時分了?”

李延:“近來南邊幾個小國不知為何頻頻鬧事,朕與衆卿家讨論了一下應對方案,這才結束地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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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聽了一愣:“哀家這些日子也聽說了一些,可是十分棘手?”

南方幾個小國向來不服大昭的領導,但往日因為實在國小人少、彼此之間又是誰也不服誰,擰不成一股繩,所以并不能給大昭帶來什麽實質上的問題。他們不願歸順,李延也就由着他們去了。

這一年來卻是不知怎麽了,幾個小國之間竟是結成了聯盟,頻頻來大昭邊境惹事不說,行事竟還頗有章法,着實給大昭帶來了不少麻煩。

守南方邊境的是員老将,當初跟過還不是皇帝的李延一起打過戰,忠心是沒的說,用兵能力也沒問題,就是年紀實在大了。老将這些年來南征北戰,身子早就不太好了,南邊那地方又向來潮濕,老将這些日子來關節老發病,據說日日都腫得跟饅頭似的,又紅又腫,實在帶不了兵。

李延也不可能難為這麽一個老人繼續為國賣命,因此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讨論究竟該派誰去接替老将的問題。

南方那不比北邊,地勢複雜、語言不同、氣候還不适宜,現在朝上的大部分将領都是北方出生,讓他們去南方那打水戰,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們方便,因此這人選問題實在是讓人頭痛。

但雖是如此,到底實力相差懸殊,以大昭的財力軍力,解決它們也只是時間問題。

李延:“南方人少,那幾個國家也不富裕、本身也不是骁勇善戰的,不過是拖些日子罷了,母後不用挂心。”

太後聽了點點頭:“哀家一介深宮女子,不懂朝政,也不好多管前朝的事,皇帝自己把握就好。”

李延點點頭。

燕雪風在一旁乖巧地喝着茶吃着糕點,一副對李延和太後的對話內容完全不感興趣的模樣。

望鄉看着他無辜無害的表情一時之間簡直快忘記了李延嘴裏的“南蠻之亂”其實就是青籬搞出來的。

望鄉:“……”

太後又囑咐了李延幾句國事再忙也要保重身體之類,便不再多說。

李延看了一旁的燕雪風一眼,又看了站在太後身後的挽卿一眼,卻是突然開口道“朕方才在下面聽母後和雪風聊得似乎很愉悅?都在聊什麽?”

太後聽了原本正捧着茶碗飲茶的動作頓了頓,随即卻是面色如常地回道:“沒聊什麽特別的。就是哀家看雪風如今年歲也大了,該是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了,正問他可有中意的姑娘。正說着呢,皇帝你就來了。”

太後說着語氣随便,一邊卻是拿眼角餘光死死地盯着李延的反應。

李延自是聽出了太後話裏的試探之意,聞言面色不變,甚至還順着太後的話問了一句:“哦?那雪風可有中意的了?”

他這話說的輕描淡寫,看過來的一雙眼卻是黑黑沉沉的,讓人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燕雪風執杯的手頓了頓,被他看得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望鄉現下身處青籬的神識中,與他“心意相通”,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他此刻情緒有異,心中忐忑,卻是一時之間又想不明白青籬為何突然就心情不太好了。

燕雪風:“雪風這性子皇兄又不是不清楚,皇兄不該問我‘可有中意的’,該問‘可有不中意的’。臣弟今年還小呢,可不想這麽早娶個妻子整日被管着。倒是皇兄,還不給臣弟找個皇嫂嗎?”

李延聞言看了他一眼:“尚求不到合适又中意的。”

李延用的詞是“求不到”,而不是“遇不到”。這其實本身就很說明問題了。

但燕雪風并未多心多想,只以為李延只是順嘴一說,便也笑着回問:“那是皇兄要求高。京中多美人,哪會沒有合适中意的。臣弟就認識不少,個個乖巧懂事,甚得我心,環肥燕瘦應有盡有。不若皇兄跟臣弟說說皇兄究竟喜歡什麽樣的,臣弟好幫着介紹介紹。”

李延:“……”

邊上的挽卿聽了都忍不住擡頭用敬佩的眼神看了燕雪風一眼,心想這洛王可真是好膽色。

李延身為一國之君,連太後都不怎麽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催着他成婚,洛王倒是敢;洛王敢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親自給李延“介紹”。

李延一個皇帝京中有哪些美人他自己查不到嗎?需要你洛王來介紹?而且聽聽他話裏的意思,這是想介紹什麽?分明是想介紹自己那些遍布京中各處的紅顏知己!

這不是明擺着想給皇帝戴綠帽子不說,甚至還想讓皇帝幫你“殿後”嗎?!

皇帝聽了不生氣才怪!

果然,李延聽了臉色當下就黑了,過了許久才從開口,聲音咬牙切齒的,像是從牙縫裏硬擠出來的:“雪風在這京中有不少紅顏知己?”

看啊果然生氣了,她就說嘛。挽卿往嘴裏塞了枚果子,只是這生氣的點似乎哪裏有些奇怪……

燕雪風似乎被李延這突然改變的臉色弄得楞了一下:“是呀……皇兄不是早就知道嗎?以往還曾賜過不少美人給臣弟呢。”

李延:“……”

男人又狠狠地吸了幾口氣。他當然知道燕雪風生性風流,洛王喜愛美色這一點在京中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常有百姓編段子取笑洛王說京中美人,十個有七個都是洛王的紅顏知己,剩下的兩個裏,一個是男的,一個是洛王的親戚,剩下的那個是洛王自己。

李延之前一直百般防備着燕雪風,自然對他的這些小道消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甚至手下人還曾盡心盡責地給他呈上過一份名錄,足足有數頁宣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的都是燕雪風那些個紅顏的名字。

其中不少還是他當初親自賜給他的。

當時的李延不論是給燕雪風賜美人還是看到那份名錄,心中都并沒有什麽異樣的感覺。然現在回想起來,卻是……

李延垂了垂眼,在那一瞬間竟覺得自己心中除了怒火,更多的竟是委屈。

就好像、就好像那個曾口口聲聲說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用的人,到頭來卻發現這人的一瓢有別人幾個水缸那麽大。

李延忍了忍,終究沒忍住,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地方發火質問,便直接站了起來,吩咐道:“朕突然想起來還有要務要處理,先回禦書房了。雪風與朕一同去,朕有事同你說。”

說着竟是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燕雪風一頭霧水,一時之間也搞不懂李延這是在做什麽,但皇帝都這麽吩咐了,他也不好不聽,便匆匆跟太後道了別,連忙也跟着去了。

太後:“……”

太後氣得猛地又灌了杯水,甚至還親自給手邊的挽卿也倒了一杯,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挽卿面前:“喝!”

挽卿:“……”

挽卿抽了抽額角,最終還是無奈地跟着太後用一副灌酒的姿勢灌下了一整壺茶。

*****

李延帶着燕雪風回到了禦書房,一進殿就二話不說地直奔書案。

李延在書案上翻找了片刻,從一堆軍事要務地下找出一本奏折。奏折黑底作封,燕雪風熟悉大昭朝的奏折制度,這個顏色封面的奏折一般都是暗衛們呈上來的調查結果。

李延看了燕雪風一眼,将手中奏折遞給燕雪風。

燕雪風完全不知道李延這是想幹什麽,滿頭霧水地接過看了一眼,這一看卻是愣住了。

這密要奏折上寫的竟是燕家祖父與父親的事。

見燕雪風瞬間沉默下來的臉,李延開口道:“朕知道你一直懷疑你祖父與父親是被先祖與先皇害死的,但事實上确實不是。你父親與祖父當年确實是意外死于戰場的,至于死因相同也确實只是巧合。你父親死時我大昭邊疆尚不穩固,若真是先皇做的,他不會選那個時候。”

“朕給你看這個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訴你,你祖父與父親當年确實是為國盡忠而死,他們是我大昭的好将領、好兒郎。先祖當年封你為洛王,下旨接你進宮撫養也确實只是想要報答你祖父與父親的恩情。”

至于後來,卻又是後來的事了,現下沒必要拿出來說。

“你我父親兩輩世代交好,到了我們這輩實在沒必要這麽你死我活。你父親與祖父也是真的為國而死,朕想他們也不希望你……”

李延的話沒說完,燕雪風卻是明白他的意思。

燕家祖父與父親一聲盡忠職守、為國犧牲,想來……他們是絕對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兒孫走上謀|逆造|反的道路的。

燕雪風若真那麽做了,其實并不是在為父親祖父報仇,而是在抹黑他們的忠心。

見燕雪風不說話,李延繼續道:“之前的事朕都可以一筆勾銷,其實雪風你自己也明白你要做的事有多難吧?沒必要用自己的一切去賭這麽一件成功率極低的事。從今往後朕再不會往洛王府派人,你若是想要權力,朕也可以給你。”

“朕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但前提是——雪風你也要信任朕。”

燕雪風:“哪怕我想要上戰場?”

李延笑:“哪怕你想要上戰場。”

燕雪風:“……”

李延這話無疑是在求和了。這在這個時候是相當奇怪的一件事。

因為青籬很清楚,這個“李延”的能力比原世界的那個皇帝要強上不少,此時的局勢雖看着風平浪靜,但若正要比起來,身處劣勢的無疑是燕雪風。

這也是青籬這麽多年苦心布局,卻一直遲遲不動手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此時動手,根本贏不了李延。

李延根本沒必要向他求和。而且李延一個皇帝,為何要放燕雪風這麽一個曾有過謀|逆想法和能力的人在身邊?不該處之而後快嗎?

或者這又是個新的使他放松警惕的方法?

燕雪風沉默數秒,終于開口:“……為何?”

李延看了他許久,終于笑了。

男人的聲音裏第一次這樣滿是溫柔。

他說:“因為雪風乖巧懂事,甚得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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