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古代宮廷1.17
洛王因病在皇宮裏住了兩天,第三天早晨終于回了洛王府。
與洛王一起回府的,還有皇帝賜下來的各式珍材草藥,足足裝了好幾箱子。一路用馬車裝着運回來,甚是拉風。
沿路的百姓都忍不住探頭探腦地瞧熱鬧,街頭巷尾到處都是“洛王可真是甚得皇寵”的議論。
小瑤和小桃早早地就在洛王府門口等着。
王爺入宮參加賞花宴,這一賞卻是整整在宮中賞了兩天,這傳回的消息又是中毒的又是吐血的,人卻始終不見蹤影,直把她們急得開始懷疑王爺謀|逆的事是不是被那狗皇帝抓到把柄了,如今說是養病,其實根本就是被困在皇宮裏了。
兩個忠心耿耿的奴婢已經恨不得直接沖進皇宮把燕雪風救出來了,幸好今兒個早晨傳來了洛王身子大好,終于要回府的消息。
兩人在洛王府門前踮着腳張望了許久,才終于見一頂藏青色底、上繡精致淺青色紋路的轎子從街的那頭緩緩行來。
是王爺回來了!
四個轎夫訓練有素,腳步沉穩又快速,不消片刻轎子就來到了洛王府門前,停了下來。
小瑤和小桃連忙迎上去。
燕雪風一身玄色華服從轎子上下來,腰間纏着青色腰帶,雙眸明亮,面色紅潤,瞧着竟是比入宮前要精神上不少。
燕雪風看了一眼身旁滿臉焦急的小瑤和小瑤,擺了擺手,示意有什麽話等入府了再說。
書房自然是早就整理好的。
如今春日天暖,書房裏這幾日整日關着門窗,一推開門竟讓人覺得有些悶熱。
燕雪風一進書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婢女将窗子打開。
小瑤看了一眼大開的窗,刻意壓低了聲音:“王爺您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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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擔心,照常說話就好。”燕雪風擺擺手,笑了笑,“我的身子已無大礙,這些年辛苦你和小桃日日照料了。”
小桃略通醫理,聽了燕雪風的話便細細地觀察了一番燕雪風的面容,果然見他神采奕奕,雙眸含神,連原本因為常年服|毒而略帶青紫的唇色都變得自然了起來,又抓過燕雪風的手腕細細把了脈,覺其脈象平和,不再見沉澀之象,這才放下心來。
燕雪風知道兩個婢女心中的擔憂,因此也由着小桃替他把脈,直到見兩個姑娘相互對視一眼之後俱是松了口氣,随即竟是紅了眼眶,激動之情溢于言表,才繼續道:“本王不在府中的這兩日,府中下人可是有人來調查過了?”
小瑤生性穩重,聽了這話趕忙收拾了心情,回道:“回王爺,前日确實是有京府尹的人來過,拿了不少人回去調查。奴婢瞧着被抓去的都是些府上的‘蛀蟲’,連那魏管家也被一并請了去,料想是王爺您的手筆,便沒有阻攔。今兒個早上剛傳回了話,說是查出其中不少人有問題,想來不日便能有結果了。”
小桃也補充道:“這兩日京中都在傳,說是洛王府中管家貪慕府中虛榮,平日仗着自己身份昧下了不少銀兩,現下擔心罪行敗露,竟是夥同了外人裏應外合、意欲下|毒謀害王爺您。幸好王爺福大命大,才提前發現了他的小人行徑。”
燕雪風聽了不由笑起來:“他是這麽找的理由嗎……倒是四兩撥千斤。”只是也不知下次那李延會用什麽理由再塞人近來。
說完見一旁小桃和小瑤仍一臉迷茫,便從袖中取出兩本奏折,一本黑底,一本藍底,遞給兩人。
小瑤和小桃面面相觑,見燕雪風堅持,伸手取了過來。
她們二人燕雪風一向是做心腹培養的,因此都識得字。
這一看卻是兩人都愣住了。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不可置信。
黑底的奏折中記載的是燕家祖父與父親的生平,包括這些年來燕雪風一直懷疑、在暗中調查的死因。這死因已經足夠令她們驚訝了,可更令她們吃驚的卻是藍底的奏折。
小瑤:“刑部尚書?!王爺,這奏折中的意思是……”
燕雪風:“意思是從此以後,本王就不僅僅只是個京中挂名的王爺了,從今往後我就是個擁有實權的王爺了。”
小瑤和小桃聽了表情更加的滿是不敢置信。
大昭朝的文官制服大體上仿照前朝,設三省六部,三省之上不再設丞相,只設“尚書令”一職,寓意同攜六部,卻不過是個虛職,是當初李延為了留下年老功高的老臣才特意設立出來的,手頭的權力大約等同于高等級的文官。
但他給燕雪風的官職卻不同,刑部尚書!這可是個實打實的一部之首啊!
大昭六部按次序分別是: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刑部雖然在本朝不屬于權力太大的部門,僅排在最末的工部之前,平日也沒有多少油水,但無論如何,身為六部之一,手頭的權力還是不容小觑的。
且刑部事關百姓法律刑獄,向來是六部中最貼近百姓的。這個部門若做得好,不說別的,在百姓中的名望是絕對低不了的。
小瑤和小桃确實聽說之前的刑部尚書前一段時間告老還鄉了,但刑部尚書一職,向來是給那些有能力、卻沒有多少家族勢力支持的人做的,怎麽李延竟然……
那狗皇帝之前不是一直很忌憚他們王爺嗎,現在這難道是……
小桃:“王爺皇帝這是在……”
她表情詭異,無論如何也無法把“求和”兩個字說出口。
燕雪風:“皇兄與我說,之前的事便一筆勾銷。只有本王從此以後勤勤懇懇,他便會給我應有的權力。”
一筆勾銷?
小瑤性急,燕雪風話音剛落,她便忍不住道:“怎麽就能一筆勾銷了!哪怕之前将軍與老将軍的事與他們李家無關,王爺您整整被迫服了這十數年的毒難道也能就此一筆勾銷了嗎!”
她是真心地在為燕雪風抱不平。十年的毒,十年沒有自由的監視生活,要不是之前夫人高瞻遠矚地給王爺留下了一些自己的人脈,王爺本身又有能力的話,現在的燕雪風該是個什麽模樣?!
身體病弱不說,該是早已被李延母子給養成了個整日只知活在溫香軟玉裏的廢物了吧?
這一切的一切,憑什麽因為他李延一句話,就一起一筆勾銷了呢?那王爺這些年受的這些苦算什麽?!他本是燕家天賦極高的獨子,是先祖親封的小王爺,他本該過的是極尊貴的生活啊!
小瑤這麽想着,竟是紅了眼眶,一時之間竟忘了顧忌一旁仍大開着的窗戶。
燕雪風聽了卻是道:“可是縱使是這樣,他這樣說,我除了答應,還能如何呢?”
是啊,還能如何?
李延做這一切雖然是打着重用燕雪風的名頭,但同時也無疑向燕雪風投遞了這麽一條信息——你現在做的一切事朕都清楚,而且你現在絕對不是朕的對手。
其實面臨的處境從一開始就沒有變——他只能順着李延,在确保自己有一拼之力之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小瑤:“那王爺您的意思是……?”
燕雪風垂眼,語意不明,:“我能有什麽意思?皇兄怎麽說,我便也只能怎麽做。”說話的語氣裏甚至有股自嘲的意味。
小瑤和小桃沉默下來,對視一眼,卻俱是忍不住握緊了手。
燕雪風不欲繼續這一話題,道:“芙蓉呢?本王中|毒之後便沒有見到她。”
小桃:“昨日已回了府上,奴婢做主讓她重新回了郊外莊子裏。”
燕雪風點點頭。
衆人沉默了片刻,燕雪風卻突然道:“對了,之前本王讓你們調查的事情呢?有結果了嗎?”
小桃聽了忙從身上翻出一用竹筒密封好的密信,遞給燕雪風:“昨日剛傳來的消息,奴婢一接到就收起來了,并未有人看過。”
燕雪風聽了點點頭,拆開竹筒、展開信件看了起來。
信件剛看了一半,燕雪風的表情卻是就一變。
他之前表情其實本就不怎麽好,現下更是眉頭緊皺。
他将信件從上到下反反複複地看了三遍,期間修長的指尖一直在不停地輕敲着書桌的桌面。
小瑤知道一旦洛王開始做這個動作,就代表他碰到了不可思議的、棘手的事情。
小瑤:“王爺,這密信……可是有什麽問題?”
如果她沒記錯,這密信中記錄的應該是王爺三年收的那徒兒蘇錦的身世調查。幾個月前王爺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要求手下人去調查蘇錦的父母祖輩,還特意說了越詳盡越好。
他們摸不着頭腦,但也只能照做。
如今看王爺的表情……難不成那蘇錦的身世真有問題?
可是蘇錦一個王爺從戰場上救回來的父母雙亡的小丫頭,當年救下她時她才十五歲,能有什麽問題?
何況當年王爺剛收下蘇錦時,他們也是調查過蘇錦身世的,只是可能當時調查的沒有那麽仔細、那麽專項罷了。
當時調查結果明明白白地顯示了蘇錦的父母都只是當地普普通通的農民,祖上幾輩也都是當地人,并沒有什麽問題啊?
燕雪風這次沉默了許久。
一炷香的功夫後,他才終于開口,聲音有些艱澀:“……小桃,這密信,你确定從未有人看過?”
小桃一愣,有些不明白為何她已經說過一次的話王爺又要再問一次,卻還是答道:“自從密信傳回來後,奴婢一直是貼身攜帶的,從未有人觸碰過。”
燕雪風聽了點點頭:“既如此,你們就先下去吧。順便去與下面的人說一聲,讓這次替我調查這事的暗衛……歸家吧,多給他些銀兩。吩咐他從此再不許踏入京城半步!否則格殺勿論。”
小瑤與小桃聽了俱是一驚:“王爺!”
洛王手下勢力龐大冗雜,但因為之前十年李延一直的監視打壓,真正可以完全信任的心腹卻是不多。洛王府中的這些個暗衛,個個都是洛王用這些年的時間一個個親自挑選訓練出來的,每一個都珍貴非常。
而現在燕雪風甚至沒有問一句那個暗衛是誰就讓人離開!
這密信中究竟是寫了些什麽內容?!
燕雪風擺了擺手:“下去吧,傳令下去密信的事決定不許傳播出去。”
見燕雪風不願多說,小瑤與小桃對視一眼,只得道:“是。”
待兩人都離開了,望鄉才道:“谷主原來你之前讓我想辦法做假蘇錦的身世是為了用在這裏嗎!谷主你那時就預測到了現在的情況嗎!”
約莫兩個月之前,青籬突然讓她幫忙做假蘇錦的身世。蘇錦原本确實只是個普通的農民之子,祖上幾輩也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但燕雪風卻讓她想辦法把蘇錦的祖輩與南邊那幾個民族扯上關系,最好還是越直接的越好。
望鄉不明所以,但她一向信任青籬的能力,便二話不說地做了。
她原本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現在卻是突然明白,青籬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嗎!
青籬:“哪那麽厲害,我當初只是為了多一條路多個保障,現在看來卻是幸好當初多行了這一步。”
他萬萬沒想到李延會突然玩“求和”這一招。按燕雪風此時面臨的局勢和他往常的性格,他在此時不接受李延的求和才是不正常的。
現在燕雪風的勢力尚完全不能與李延的相比。李延是一國之君,他自己早年也曾做過将領,在軍中本就有不少擁護力量。自從燕家父輩二人死後就更是了,大昭的軍事大全幾乎都抓在他一人手裏,更不要說其他方面的了。
燕雪風雖是名門之後,但畢竟從小被拘在皇宮裏,勢力方面完全不能與李延相比。
若是真硬碰硬,燕雪風幾乎是必敗無疑。
原世界中的燕雪風若不是有蘇錦的幫助,哪能成功地奪得皇位?
可這個世界裏青籬明顯不能再用原方法,那麽便只能拼實力。可若真要達到與李延一拼的實力,不知還得在這經營多少年。
青籬雖做任務認真,但可以走捷徑的時候是絕不會委屈自己的。
望鄉:“那谷主你之前說的不許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青籬:“我就是做給他們看而已。你想辦法把這個消息傳出去,最好要傳得夠廣、但又傳得夠隐蔽,讓人一時之間絕對領悟不了那種。對了,記得想辦法往蘇錦那裏也傳一份。”
望鄉:“好,谷主,你放心吧。”
望鄉在這個小世界雖然沒有實體,但由于她所修的功法的緣故,她其實掌握着這個世界的大致脈絡。這是個虛假的世界,所以大致脈絡在不影響執念者執念中心的情況下,是可以由望鄉出手進行适當的修改的。
這也是青籬總是吩咐她做事的原因。望鄉做這些事無疑是最适合的,既有效,又絕對不會被人發現,也絕不會出差錯。
望鄉不再說話,明顯是去幹活了。
青籬一個人坐在書房裏。
男子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裏安靜了許久,片刻後又慢慢地掀起自己右手的袖子。
如果望鄉還在這裏,一定會驚呼。
因為青籬的右手手臂內側,竟是生了枚鮮紅色的朱砂痣!
隐隐約約的,似乎是一滴水滴的形狀。
那麽紅豔豔地鑲嵌在男子手腕上,就像是何時曾飛濺上去的一滴鮮血。
亦或者……誰留下的一滴血淚。
那麽肆意而張揚地隐藏在他翻飛的衣袖下。
自古以來,無數美人都生有豔紅朱砂痣。只是他們的朱砂痣要麽生在眉間、要麽生在眼尾,再不濟也該是在腰窩尾椎,總之都是極張揚明顯、頂暧昧旖旎的地方,讓人一眼就能看見并被牢牢吸引住注意力。
單單就他,卻是生在手腕間。
那麽一個若不着意去看,甚至都不會注意到的地方。
當真是……一種含蓄地到了極致的張揚。
青籬看了那痣許久,伸出指腹慢慢摩挲。
他目光沉沉,片刻後才終于輕笑:“師尊,這麽多年了,你果然還是這樣,一點沒變……”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