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古代武俠1.19

第二日一大早, 葉呈與沈瀾洲便向神拳門門主游不為辭了行, 啓程離開了。

兩人不知為何離開的有些急, 天還未亮時便早早離開了。

待浣花派的衆人以及蘇少眠起床時,才知道葉呈與沈瀾洲竟都已經離開了。

而且竟已經走了近幾個時辰了。

“走得這麽匆忙?”浣花派的某個女弟子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天光乍亮, 現在的時辰絕對還早着, “是突然有了什麽蝶衣客的重要信息?”

“便是這樣, 也不該離開得這樣突然啊。都不說一聲就走。”有女弟子一邊小聲嘀咕, 一邊偷偷拿眼睛去看站在一旁的蘇少眠。

這些日子以來, 雖然明面上沈瀾洲與蘇少眠沒什麽關系, 但她們都是久與蘇少眠相交的, 自然能看出來這兩人底下的不對勁。

浣花派內的女弟子偶爾私底下聊起來,都很是替蘇少眠感到可惜。與正道第一人葉呈看上同一個人, 這件事不管怎麽看, 蘇少眠都沒有多少勝算。

沈瀾洲與葉呈你侬我侬、情投意合, 只會顯得蘇少眠在一旁尴尬。

許是浣花派的女弟子們偏心, 每當他們看到沈瀾洲與葉呈在一起, 蘇少眠臉上那種掩都掩蓋不住的失落的時候, 心中想的只會是埋怨沈瀾洲既然早與葉呈兩情相悅,當初又為什麽要去招惹蘇少眠?

招惹便招惹了, 現在這樣子,他不給蘇少眠個說法也就罷了, 就還像是從無事發生一般毫不避諱地當着蘇少眠的面與葉呈親|熱。

這做的是不是也有些太過分了?

實話說, 就當今武林,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本就是讓人無法理解的。

葉呈和沈瀾洲的這關系,本就是有不少人頗有微詞,只是礙于葉呈和沈瀾洲的身份,不敢當面與兩人直說而已。

現在沈瀾洲這樣對蘇少眠,浣花派的女弟子自然更是看不上沈瀾洲的行為。

對蘇少眠卻是心憐多于微詞的。

現在沈瀾洲突然走了,蘇少眠竟是與他們一起在他走後才知道這個消息的,沒法子不讓人多想。

衆弟子心中竟對此有了種類似“打抱不平”的情感。

沅靈子聽出了手下弟子話下的意思,她看了一眼一臉憤憤不平的徒弟們,又看了眼一旁一直低着頭不說話的蘇少眠,出言制止了弟子們繼續說話。

“想來是真有什麽要緊事。蝶衣客一案,想來很快就能有個結果,這是好事。”沅靈子道。

游不為自然是知道蝶衣客一案的真相的。

沅靈子剛來神拳門時,便已經與游不為通好了氣,她手下的弟子們卻是不知道的。

女弟子們心性單純,聽了沅靈子的話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叽叽喳喳相當興奮地聚在一起聊起了蝶衣客的案子。

顯然對蝶衣客很快就能落網這件事,都很是激動。

游不為聽了卻是皺了皺眉,擡眼看向沅靈子,眼中有明顯的哀愁。

顯然是在擔心蝶衣客的真相被爆出來後,那些個“名門正派”會來找他們的麻煩。

沅靈子見了,卻是伸手拍了拍游不為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擔心。

天山一脈的人品還是可以信任的,他們必定不會是那種由着其他門派仗着勢大欺負普通人的門派。

最重要的是,這件事中還有沈瀾洲參與。

魔教參與這件事……這其中是想幹什麽,簡直再明顯不過。

游不為顯然不用為此擔心本門派的安危。

因為顯然很快,正道與邪道就會有一場大戰,屆時勢力混亂,根本不會有人還有閑心來對付像神拳門、念慈縣這樣的小魚。

這江湖……怕是又少不了一場腥風血雨。

沅靈子想着嘆了口氣,擡眼看向大堂外的天空。

現在自然是天氣晴好、萬裏無雲。

但暴風雨前的寧靜,向來最是能迷惑人。

沅靈子想着看了眼一旁的蘇少眠,對方正微垂着眼,愣愣地不知道想着什麽。

從方才聽說沈瀾洲離開的消息之後,蘇少眠便一直是這個模樣。

沅靈子看了蘇少眠一會,突然眨了眨眼,又轉頭看向天空。

其實沈瀾洲不與蘇少眠在一起,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對蘇少眠也許反而是件好事。

也許蘇少眠現在會覺得傷心難過,但那畢竟是一時的。

沈瀾洲這個人,城府足夠深、心也足夠狠,與他在一起,随時都可能會被卷入沈瀾洲設下的陷阱裏去。

沈瀾洲可不會因為對方是自己的愛人就對他心慈手軟。

蘇少眠這人太簡單太通透了,從任何一方面來講,他都是玩不過沈瀾洲的。

與其到時候傷心,還不如現在就完全放棄。

長痛總是不如短痛的。

*****

再說另一邊。

官道旁。

沈瀾洲與葉呈啓程得早,當天光真正大亮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距離蘇陽縣數裏路程的郊外。

這裏恰好是兩府的交接處,又是官道,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

有善做生意的當地人在兩條官道的交接處旁的空地裏搭了個草棚子,放了幾張桌椅板凳,又弄了幾口大鍋,便沿路做起了茶點吃食的生意。

雖然簡陋,但因着這處客流量大,生意倒也是不錯。

此時天色雖還早,但棚子裏已經坐了不少人。

棚外的大鍋熱水翻滾,官道已經喧鬧了起來。

葉呈和沈瀾洲走進棚子裏,在僻靜處找了張桌子坐下。

有勤快的小二立刻拿着布巾上前詢問,道旁陽光猛烈,小二一張臉被曬得黝黑,看着倒是機靈。

“一碗陽春面。”葉呈道,一邊說一邊擡眼看向身旁的沈瀾洲。

“我也一樣,一碗陽春面。”沈瀾洲笑了一下,擡眼看向店小二,“不要蔥不要蒜,記得加兩勺辣子。”

店小二正在擦桌子的手一頓,随即卻是立刻就恢複了原樣。

“好咧,二位稍微,很快就來。”說着給兩人倒上了茶水,轉身離開了。

棚子生意不錯,此時已經坐了不少人。

這地方不比蘇陽縣和念慈縣,靠近官道,有不少武林人士。

只進來時匆匆掃了一眼,葉呈與沈瀾洲便已經看到不少穿着眼熟服裝、桌旁放着武器的江湖人士了。

葉呈與沈瀾洲兩人照理來說在江湖裏都是極打眼的,但因為兩人進來時特意挑了偏僻的地方,草棚裏又不比棚外,光線昏暗,衆人專心用食、又忙着相互聊天,便沒有注意到他們。

沈瀾洲一邊拿着杯子喝水,一邊不動聲色地聽着周圍人的談天。

江湖中近來的大事也就那麽幾件,周圍人的談天內容他都熟悉。

“哎你們聽說了最近那蝶衣客案子的真相了沒有?”說話的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他手邊正放着把大刀,“聽說是那幾家姑娘自己制造出來的假案,為了不被逼迫着嫁給逼婚的人。”

“聽說了聽說了,唉,也真是可憐,竟然想出這樣的方法。”另一桌上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瘦小武者說道。

蝶衣客的案子無疑是近來八卦的中心。

兩人開了個頭,周圍便有不少人都加入了讨論。

七嘴八舌的,倒是分外熱鬧。

不過很快就有人提出了不同的觀點。

“可憐什麽。照我說,就是那幾個女人事多。也不看看提親的那幾家都是什麽身份?能娶她們是給她們面子,給臉不要臉。”說話的也是一個武者,只是看他的穿着打扮,倒是比之前說話的那幾個要好上不少,應該是門派不錯的。

“就是。做出這種事情來,真是不知羞恥。她們自己不知廉恥也就算了,竟還連累了那些個武林門派。我聽說那幾個門派近期收徒所收的‘束脩’都被累的不得不減少了許多。”有一人補充道。

兩幫人意見不一,很快相互争吵了起來。

有人見場面混亂,忙出言轉移話題:“哎哎哎,不說這個。我聽說這件事情是那天山派的葉呈葉前輩與那邪道的沈瀾洲一起發現的?你們覺得其中……有沒有點邪道的手筆?”

正道在邪道面前一向同仇敵忾,聞言立刻被轉移了話題。

“這位仁兄這話真是說到我心坎裏了!實不相瞞,我早就在懷疑,這件事事情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發生,偏偏就在那沈瀾洲在的時候發生,要說其中沒點貓膩,反正我是不信的。”

“我也這樣覺得,但你們說,要真是沈瀾洲做的,那他做這件事是想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給正道添堵呗。沈瀾洲此人,向來野心大得很,早就有想一統武林的心,現在這事一發生,再佐以其他手段……沒準真能讓他搶占去一兩塊地方!”

“唉,可惜當初幾大武林門派圍剿魔教的時候被沈瀾洲給逃了。此等野心勃勃的卑鄙小人,怎能讓他留有命在、危害武林!”

“當初圍剿的時候,我聽說那沈瀾洲不是受了重傷、後來被天山的葉前輩被捉住了嗎?我記得那時天山還傳來消息說,要各門派都派人去見證,待魔頭被押送過去後便當着衆人的面将他斬殺。後來怎麽……?”

“這位小兄弟消息不靈通啊,你這都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了。當初那葉呈剛捉到那魔頭時确實是這麽說的,可後來……不是就說那魔頭本性不壞,不願就這麽斬殺他,說要留他一命、由葉呈自己親自看管嗎?”

“真的假的?邪道魔頭還能有本性不壞的?葉前輩別是被那魔頭給騙了吧?”

“可不是說的嗎。我聽說在蘇陽縣神拳門裏,葉前輩與那魔頭同吃同住、同進同出,那親密的……”

“還有這種事?!”

“你們從前沒見過那魔頭的模樣?那生得真是……而且我聽說魔教中人個個生性浪蕩,教中不管男女都穿着暴露,經常幕天席地就……生活淫|亂得很。葉前輩久居天山,定是心性單純,哪能是那邪道魔頭的對手。”

“不管怎麽說,那沈瀾洲畢竟是一教之主,還是個男子,總不至于……”

“怎麽不至于?!邪道妖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而且你們不想想,那葉呈是誰?天山派的掌門師叔,正道武功地位第一人,沈瀾洲若籠絡了他……”

那人話未說完,話下之意卻是不言而喻。

其他人聞言俱是“啧啧”做聲,臉上俱是一副不屑厭惡的神色,好像已經親眼看到沈瀾洲為了江湖名利,是怎麽“不要臉”地用一介男兒之身“勾|引”葉呈的。

沈瀾洲坐在角落裏,自然是把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

這些本都是些極具侮辱性的話,若是其他人聽了,必定是當初就要暴起的,沈瀾洲卻是仍面帶笑意,甚至還在一邊聽一邊慢悠悠地喝茶,竟有些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倒是對面的葉呈,越聽臉色越黑。

等聽到後面,沈瀾洲還未怎樣,他倒已經氣得不行。

沈瀾洲還在端着茶杯喝茶,卻突然聽對面一陣瓷片碎裂的聲音。

擡眼一看,竟發現葉呈已經将手中的茶杯都給捏碎了。

男人臉色鐵青,眼中暗沉得厲害,顯然是氣得厲害了。

沈瀾洲一愣,正要伸手拉住葉呈,卻見葉呈已經一拍桌子、一拿桌上銀刀,便朝那些人攻了過去。

那些人正說得開心,突然聽得一聲巨響,還未反應過來。

待葉呈拿着刀、滿面霜寒地轉過身來,冷冷地看向他們,衆人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方才一直在聊的對象竟就與他們坐在同一草棚裏用食!

那他們剛才說的……

衆人回想起剛才自己說的那些話,俱是兩股戰戰。

又擡眼去看,見不僅葉呈正滿臉寒意地朝他們走來,在葉呈的身後,分明還坐着一個玄衣華服的男人。

木桌已經在剛才葉呈一掌之下被拍碎,玄衣男子卻像是絲毫未被影響一般,仍坐在那裏,端着茶杯喝茶。

那人、那人分明是沈瀾洲!

衆人被吓得肝膽俱裂。

之後又說了些什麽求饒的話卻是不必累述。

沈瀾洲坐在原地,慢悠悠地喝着手中的茶水。

打鬥的聲音漸漸行遠。

直到打鬥的時候足夠遠了,沈瀾洲才終于一擡眼,将注意力從手中的茶杯中移開。

幾乎是在沈瀾洲擡眼的那一刻,身旁立刻出現了一個身影。

是那個肌膚黝黑的店小二。

店小二仍是穿着那件粗布麻衣的衣裳,這次卻是比方才更為恭敬地彎着腰,道:“教主。”

沈瀾洲點了點頭,看了眼手中的茶水,随手從腰間腰帶上取下一枚玉石遞給小二,道:“傳我令回去,一切按原計劃進行。讓他們都給我盯緊點。具體消息,你将這玉石給教中護法,她見了自然明白。”

“是。”店小二接過玉石貼身小心收好,畢恭畢敬道。

“還有……”沈瀾洲說着皺了皺眉,又伸手從懷裏取出了些什麽,“讓人回去查查,查清楚這是什麽、有什麽功效。一旦有消息,立刻想辦法通知我。”

說着将手中的東西遞給店小二。

店小二看了一眼,只見那掌中之物是一枚顏色暗紅的果實樣物品,細瞧之下卻也瞧不出什麽,但魔教中人向來尊崇沈瀾洲這個教主,對他下的命令從不質疑,因此也同樣将其貼身小心放好。

店小二:“是,屬下這就找人去查。”

沈瀾洲點點頭:“下去吧。”

店小二:“是,也請教主多加小心。”

說着便很快離開了。

沈瀾洲坐在原地,又慢悠悠地端起了茶碗喝起了茶。

眉眼溫柔風流,像是方才什麽也未發生一樣。

待葉呈回來,看到的便是沈瀾洲這幅模樣。

白衣男人站着看了他許久,才慢慢地一步步走向他。

沈瀾洲擡眼看他,眼裏帶着笑意:“回來了?其實你不必這樣,他們說他們的,于我能有什麽影響?”

“可我不喜歡他們這樣說你。”葉呈走到沈瀾洲面前,看着他輕聲道,“我并未傷他們,只是給他們個警告。”

“沈瀾洲,我說過的,只要你乖乖的、不再行危害武林的事,我葉呈定會護你周全。”葉呈看着沈瀾洲,認真地道,“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不再讓他們閑言碎語地來中傷你。”

“可是,我也說過,沈瀾洲,若你今後再做什麽危害武林的事……”葉呈說着頓了頓,眼眸漸深,“我定不會輕饒了你。”

“是嗎?”沈瀾洲笑起來,他看着葉呈,眼中似是一片純然無暇的深情,“那時葉兄打算怎麽對我?”

他說這話時語氣裏甚至滿是笑意。

葉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你該回答我,‘我定然不會’。”葉呈看着沈瀾洲,認真道。

“好。”沈瀾洲笑,語氣縱容,“我定然不會。”

他的背後,是一片溫暖明媚的陽光。

陽光自是晴好。

但太溫暖明媚的陽光,向來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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