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養精蓄銳

白芙已經有些日子沒生過病了,她記得上一次生病還是兩年前,也是那時候燒她壞了嗓子,從此再也不能說話了。

所以她對生病這件事是有些懼怕的。

後來師父也病了,而且一病不起,身子越來越差,她的這種懼怕就更深了。

昏昏沉沉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日子,看到師父躺在病榻上,形容枯槁,卻還努力的對她露出笑容,看上去安靜而又祥和。

可她知道師父其實是很痛苦的,也知道他臨死前一定還想見師兄一面。

于是她想去把師兄找回來,可是師父卻拉住了她,不讓她去。

白芙固執的打好包袱準備悄悄離山,一擡眼師父卻已經死了,手邊放着一個空空的藥碗。

服毒自盡。

她哭的傷心,師兄這時卻出現在她身後,指着已經死去的師父,說是她殺了他!

“我沒有,我沒有……”

白芙哭着解釋,師兄卻說什麽都不肯相信,面目猙獰的沖過來要掐死她。

一個高大的身影這時陡然出現在師兄身後,一把将師兄按倒在了地上,手上鋒利的菜刀高高舉起,咔擦一聲朝着他的手腕兒就砍了過去。

“不要……不要!”

白芙失聲尖叫,那人這時擡起頭來,咧開嘴露出瓷白的牙,臉上濺滿了血跡。

他撿起地上那只斷手,對白芙晃了晃,笑着問道:“阿芙,吃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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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芙猛地睜開了眼,以為自己終于從那噩夢中擺脫出來了,入目卻是跟夢裏一模一樣的一張臉,緊緊貼在她的眼前,比夢裏還要清晰。

她再次尖叫出聲,驚恐的向一旁躲去,心中不斷的呼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可是這床上的空間太狹窄了,對身材高大的蔣巅來說更是如此。

他猿臂一伸一把就将她撈了回來,關切的問:“阿芙,你怎麽樣?好點兒沒有?”

沒有!不好!一點兒都不好!求求你放過我吧……

“我不知道你怕血,要不就不會在這院子裏用刑了。”

蔣巅有些內疚的道。

白芙淚流滿面:我不是怕血,我是怕你!你快點兒放開我啊!

“好了好了別怕別怕,我已經洗幹淨了,身上一點兒血都沒有了。”

蔣巅把她擁在懷中溫聲安撫。

白芙哭得不能自已,鼻端明明聞到的是皂角的香氣,卻莫名覺得有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鼻而來,只想遠離。

蔣巅哄了半晌也不見好,愁得眉頭都快擰成了一團,還是一旁的小丫鬟看不過去,讓他先把白芙放開再說,不然怕白芙要喘不過氣了。

他這才發覺白芙已經漲紅了臉,也不知是哭的還是被他勒的。

蔣巅松手,尴尬的撓了撓頭:

“我……我這人粗手粗腳的習慣了,下手沒個輕重,阿芙你下次要是覺得不舒服了就說一聲,我立馬放開你。”

說你個頭啊!我能說嗎!

“哦對了你不會說話……”

蔣巅又摸了摸鼻子。

“那……那你就戳我一下,戳我一下我就知道了!”

戳戳戳!我戳瞎你你信不信啊!

白芙心裏發狠,實際上卻怕得不行,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将軍,先讓姑娘把藥喝了吧,不然該涼了。”

小丫鬟捧着藥碗說道。

“對,該喝藥了!”

蔣巅将碗接了過來,舀了一勺要親自喂給她。

白芙卻縮回角落裏不肯出來,任他如何哄勸也不行。

“再不過來我可直接給你灌了!”

蔣巅故意黑着臉吓唬她。

白芙一聽,哭的更厲害了,直在心裏哭爹喊娘。

蔣巅又好言勸了幾句,見怎麽都沒辦法讓她冷靜下來乖乖喝藥,索性真的将她拉了出來,像她昏迷時那般,自己仰頭喝了一口,然後對着她的嘴就湊了過去。

白芙冷不防被嗆了一口,回過神後又羞又惱,下意識的用力推開了他。

蔣巅擦擦嘴角,勾唇一笑:“你不喝我就繼續灌,你自己看着辦。”

說着又要含一口到嘴裏。

可藥碗剛剛湊到嘴邊,卻被白芙一把搶了過去,三兩口就喝了個精光。

蔣巅笑了笑,将那藥碗拿了回來,給她擦了擦嘴角的藥汁。

“這就對了嘛,生病不喝藥怎麽行?你又不是小孩子,怎麽不聽話呢。”

白芙不理他,擦着眼淚再次縮回到床角去了,扯過被子就蒙住了頭。

蔣巅将藥碗交給一旁的小丫鬟,低聲叮囑了幾句,讓她好生照看白芙,之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白芙覺得再不從被子裏出來自己可能就要被悶死了,這才吸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将棉被掀開了一條縫隙。

小丫鬟在旁看得直笑,掩着嘴道:“姑娘出來吧,将軍走了好一會兒了。”

白芙蹙了蹙眉,裹着被子往外探頭,見房中真的沒了蔣巅的身影,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将被子從頭上扯了下來。

小丫鬟看她病着,剛剛又哭了這麽久,怕她渴了,倒杯水遞了過去。

“姑娘別怕,将軍雖然對那些賊人兇悍,但是對姑娘卻很溫柔的。只不過他職責所在,難免要打打殺殺的見些血,姑娘日後習慣了就好了。”

習慣?我才不要習慣!要習慣你自己習慣去!

白芙瞪眼,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小丫鬟笑了笑,轉身又給她倒了一杯。

“奴婢綠柳,是将軍一年前從一棵柳樹下救回來的。這裏是将軍的一處別院,将軍平日并不常回來,更別提帶女人回來了。”

“姑娘還是奴婢在将軍身邊見到的第一個女子呢,而且看将軍的樣子,對姑娘很是上心,姑娘可千萬別辜負了将軍的一片好意啊。”

呸!

白芙在心裏啐了一口。

一個昏迷不醒的時候還不忘占她便宜,醒了之後更是明目張膽占她便宜的人,平日還能缺了女人?

你這小姑娘心思也太單純了!很容易被騙的知不知道!

白芙很想好好教育她一番,卻礙于自己不能說話,剛剛又大哭了一場,現在困得不行,只能擺擺手倒頭睡覺去了。

左右現在也逃不出去,不如趁着那個什麽将軍沒來趕緊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這樣找到機會才能一舉成功的逃跑!

蔣巅可不知道白芙在想什麽,他從細作口中探聽到了一些消息,現在正在安排自己的部下給徐钺傳信。

秦毅把他交代的事情安排下去,臉上仍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陛下做出這樣的事,也太讓人寒心了。”

蔣巅冷哼一聲,淡淡的道:“你覺得寒心那是因為你還對他抱有期望,像我這種對他早沒了期望的人,可一點兒不覺得寒心。”

相反,還覺得這才像是他做的事。

秦毅點頭:“将軍高見!”

蔣巅嗯了一聲,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他的誇贊,緊接着向外一指:“繼續受罰去吧。”

秦毅頓時哭喪了臉:将軍您怎麽還記得這茬兒呢?

…………………………

徐钺收到信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看到信的他臉面色陰沉,盡管極力控制着,手上還是忍不住用力,将信紙捏出了幾道褶皺。

身邊的下人大氣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直到茶杯裏的水徹底涼透,徐钺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将信紙扔在了一旁。

“主子,要不要給将軍回信?”

下人問道。

徐钺搖頭:“邊關并無異事發生,他一定已經處理妥當了。”

不然等他收到消息再做安排,還不知要生出多大的亂子。

想到這裏,徐钺越發覺得頭痛了。

他不知道自己那個一母同胞的弟弟,怎麽就如此多疑,又如此狠辣。為了收複失地,竟打算放胡人入境燒殺搶掠,待胡人走後再出兵攻城。

徐钺簡直不知該罵他一句蠢貨,還是罵一句昏君!

胡人過境,百姓勢必遭其屠戮,城池勢必損毀嚴重,這樣的地方,他即便收複了又能有什麽用?還不是給國庫增加負擔,給大魏增加難民?

徐钺很想修書一封,寄回去痛斥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一頓。

可是徐銘如今已經是一國之君,再不是從前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小屁孩兒。

他的斥責只會讓他覺得羞恥,覺得惱怒,而不會反省自身,靜思己過。

徐钺無奈的閉眼,眉頭緊鎖,喃喃低語:“他為什麽就是不肯信我,不信我會幫他……”

煩悶間,一只信鴿撲棱棱的落在了院子裏。

下人将信鴿抓住,取下信筒交給了他。

徐钺接過一看,臉上的不快立刻一掃而空,眉眼陡然變得明亮起來:“妍妍要來了。”

陰沉的氣氛随着這抹笑容煙消雲散,下人松了口氣,笑着道:“屬下這就去買些莫姑娘愛吃的桂花糕和豌豆黃回來。”

徐钺搖頭,起身從牆上摘下自己的馬鞭:“不用,我自己去。”

下人淺笑,躬身退到一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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