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姑娘的信【捉蟲】

蔣巅打了勝仗之後沒有停留, 當即回返,只想着能早點兒回去見到白芙。

誰知半路收到管家傳來的書信,看完後當場把信紙撕了個粉碎,獨自一人揚長而去。

小吉等人苦追許久也追不上, 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跑遠了,消失在視野裏。

管家等人這幾日也是急瘋了,焦頭爛額,見到灰頭土臉面色陰沉宛如閻羅般匆匆趕回來的蔣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将軍, 小的無能, 沒能照顧好姑娘,她……”

蔣巅卻像沒聽到似的, 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直奔白芙的房間。

管家趕忙爬了起來,轉身對身旁的小厮叮囑幾句, 踉踉跄跄的跟了上去。

白芙房中,綠柳正呆呆的坐在繡墩上, 看到蔣巅進來, 愣了一下才回過神,雙膝一彎, 跪了下去。

“奴婢有罪,請将軍責罰。”

姑娘跑了, 就這麽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 明明事先有那麽多奇怪的舉動引人懷疑, 她卻還是沒注意到,讓她輕輕松松的跑了。

作為一個下人,沒能完成蔣巅交代的任務,她萬死難辭其究。

蔣巅仍舊沒有說話,只是茫然的掃了一圈兒這間屋子。

粉色的帳子,甜白瓷的茶具,窗邊花觚裏一朵開敗了的芙蓉花。

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少了一個人,仿佛處處都與之前不同。

蔣巅看到床邊整齊疊放着的幾件衣裳,走了過去,緩緩拿起一件,伸手撫了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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嶄新的衣裳上有幾道折痕,大小跟他身上的差不多,想來穿上也會很合适。

可是……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他瘋了般的用力撕扯,那衣裳不多時就變成了一堆碎布,淩亂的散落在地上。

撕完一件他又擡手要去撕第二件,綠柳猛地撲過來攔住了他。

“将軍,別撕了,姑娘做了很久的!”

做了很久?

做再久又有什麽用!她還不是跑了!

蔣巅還要去撕,可是繃緊的手臂終究是沒舍得再用力,将那衣裳緊緊抱進了懷裏。

為什麽……為什麽要走?

他究竟是哪裏做的不好?她要一次又一次的離開他?

蔣巅這時忽然想起綠柳說過的話:“你說……上次我發瘋之後……她很生氣?”

“……是,”綠柳點頭,“姑娘她雖然表面上看着沒什麽事了,但其實每次回屋後臉色都很不好,還總是……總是不停地洗手,我之前跟您說過的。”

是啊,是說過,但他沒放在心上。

他總覺得阿芙親過他還看過他的身子,甚至還碰過他的……

算起來早已經是他的人了。

雖然還沒睡過,但早晚要一起睡的。

她只是暫時還不習慣跟他親近,等以後習慣了就好了,所以他并沒有太當回事。

現在想想,哪裏是不生氣了?這分明是氣的太狠了,氣到當着他的面談笑風生,背地裏卻暗中琢磨着再次逃走。

不,不對,她是一直就想逃走,從沒放棄過這個想起。

蔣巅想起她認真的學習識字,認真的練習騎馬,忽然自嘲的輕笑出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學這些不是因為閑來無事,也不是為了留在他身邊,而是為了離開?

可笑的是他竟親自教會了她騎馬!還親手選了一匹千裏良駒送給她!連馬鞍馬镫缰繩馬鞭,都是他一點兒點兒看着做出來的!

這麽說起來,是他親手把她送了出去?

好……很好!

“來人,給我找!找到她,把她給我抓回來!”

蔣巅扔下衣服怒吼,面目猙獰像是要随時把那逃走的女孩兒撕裂。

下人躬身應諾,綠柳卻再次抱住了蔣巅的腿。

“将軍!姑娘若是真的想走,您就……就讓她離開吧!強扭的瓜不甜啊。”

她是蔣巅的下人,卻也跟白芙朝夕相處,真心實意的喜歡白芙。

若白芙真的不願跟蔣巅在一起,她也不希望看她整日關在屋子裏,愁眉不展。

蔣巅猛地瞪向綠柳,擡手便向她頭頂劈去。

管家這時趕了過來,趕忙大呼一聲沖上前來。

“将軍!姑娘的信!姑娘走前給您留了信!”

說着把手上的一張信紙遞了過去。

“姑娘離開那日去了一趟您的書房,小厮說她去拿了本書。”

“後來她跑了,小的覺得事有蹊跷,就鬥膽去您書房看了一眼,然後在桌上看到了這張紙。”

蔣巅收回手,指尖兒微顫的接過那張信紙。

結果這與其說是一封信,倒不如說是順手寫的一張便條。

紙上只有簡單的幾個字,歪歪扭扭的十分難看,一眼便能認出是白芙的字跡。

別怪綠柳。

我走了。

再會。(劃掉)

蔣巅看着最後被劃掉的兩個字,氣的一把将信紙攥成了團。

這是不打算跟他相見了,寫完了竟又劃掉!

既然要劃掉,為什麽不幹脆全都塗黑!還偏偏讓他認出這是什麽字!

可惡!可惡!!

“還愣着幹什麽!去給我找啊!”

“是!”

衆人不敢再耽擱,趕忙退了出去。

蔣巅頹然的坐到床邊,面色仍舊陰沉,但好歹沒再要劈死綠柳。

“她都帶了什麽?”

沉默許久之後,他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綠柳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聽蔣巅又重複道:“她離開的時候,都帶了些什麽在身上?”

綠柳垂首,如實回答:“姑娘當日只背了她自己的藥箱,後來奴婢回來看了看,房中的東西幾乎都沒有動過,她只帶走了幾兩碎銀和您給她的腰牌,還有那個裝着幾塊兒玉佩的錦囊,想來是放到藥箱裏藏起來了,所以我們當時都沒注意。”

“……衣裳呢?她連換洗的衣裳都沒帶?”

“沒有,”綠柳搖頭,“她原本可能是想帶的,我看衣物有翻動過的痕跡。不過估計是怕藏不住,所以就又放回去了,一件都沒有拿。”

蔣巅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綠柳躬身退了出去,房中只餘蔣巅一人。

他緩緩倒在床上,将白芙給他做的衣裳披在身上,望着房頂發呆。

他就知道,沒有哪個女人會願意跟他在一起。

所有人在知道他有瘋症之後,都會離開他。

阿芙也是……

蔣巅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眼角漸漸泛紅。

為什麽他要有這種瘋症?為什麽偏偏是他?

如果不是這樣,阿芙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他了?

阿芙……

我的阿芙……

…………………………

白芙離開三塔鎮之後,沒有再像上次剛出山那樣四處亂走。

她先在距離三塔鎮不遠的一座城鎮裏找了間成衣鋪子,買了幾身換洗的衣裳,又拿出自己的小冊子和炭筆,四處詢問大魏叫做“臨澤”或“霖澤”之類同音不同字的城鎮,弄清楚每一處的方位和距離之後,才朝着最有可能的幾個地方奔去。

蔣巅之前跟她說過,如今世道不太平,民不聊生。

那時候她沒放在心上,覺得有些誇大其詞。

但等到她真的離開了三塔鎮,身邊再也沒有了蔣巅等人的保護,才明白他說的一點兒都沒錯。

在靠近大魏邊境的地方,除了像三塔鎮這樣有重兵把守的城鎮,很多地方都匪盜四起,明明沒有胡人,也沒有戰事,但百姓過的也苦不堪言。

以前她沒有感覺,是因為無論她走到哪兒,蔣巅要麽自己跟着,要麽至少派五六個人高馬大身帶兵器的随從跟着,別人別說是打她的主意,就是多看一眼也不敢。

可如今她孤身一人上路,又是個女子,還騎着高頭大馬,衣着打扮也不像窮苦人家的孩子,難免被人盯上。

在某次差點兒被一夥匪盜打劫,多虧了平安腳程快,生生的把那夥人甩開之後,白芙再也不敢這樣随意行走了。

在抵達下一座城鎮後,她先去買了幾身既不紮眼也不顯得過分寒酸的男裝,又去鐵匠鋪子買了一把看上去很厲害,但其實自己根本揮不動的大刀。

再上路時抹黑了臉,梳了男子的發髻,換上男裝,把大刀挂在馬背上,看上去像是軍中某些将領的貼身小厮,被派出來送信或是做些別的什麽事。

如此一來,路上果然清淨很多,再沒有什麽不長眼的人往她跟前湊。

約莫一個月後,白芙終于來到了印象中的“臨澤”。

她沒想到自己能這麽快找到這兒,進城後興奮的直奔師兄的所在而去。

這裏已經遠離邊境,相比起之前路過的城鎮也繁華很多。

很早以前她曾跟師父來這裏找過師兄一次,但當時她坐在馬車裏,又有師父帶路,根本就不記得路上都經過了哪些地方,只知道這個地方叫“臨澤”,距離白茅山大概有半個月的路程。

以至于後來師父離世,她獨自一人出來尋找師兄,因為找不到地方,只能四處亂走,盼着哪天走着走着就能走到這裏。

結果沒走到不說,還被騙走了很多銀子,氣得她恨不能給那個騙了她的人下毒!

好在現在終于找到這裏了,她可以見到師兄啦!

白芙站在一間院子前,滿臉笑容的擡起了手。

還沒敲下去,院門打開,裏面的人正準備出來。

兩廂碰面,白芙嘴角一咧:師兄!

門裏的男人見到他後也是一喜,但下一刻卻面露驚慌,一把将她拉了進去,在門口左右看看确定沒什麽人注意這邊之後,才趕快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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