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師兄盧兆

男人用的力氣有些大, 白芙踉跄了兩下差點兒摔倒,回過頭時一臉莫名。

怎麽了師兄?

那人關好門後松了口氣,見到白芙不解的神情, 面色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掩飾過去。

他的年齡不大,十七八歲的樣子,錦衣華服, 看上去像是富貴人家的翩翩公子。

跟在他身旁的小厮見他突然把外面的人拉了進來, 吓了一跳,但礙于下人的身份,主子沒開口的事他也不敢随便過問,便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低頭退到一旁。

盧兆走到白芙身邊,面上滿是關切,一疊聲的問出許多問題。

“阿芙,你怎麽在這兒?我爹呢?他沒跟你一起來?”

“我前些日子去白茅山上找過你們, 結果你們都不在, 屋子裏也到處都是灰,像是很久沒住人了。”

“我擔心你們是來這裏找我了,就趕緊過來了,可是等了好久也沒見你們來。”

“你們之前去哪兒了?怎麽現在才到?這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麽事?見過些什麽人?你怎麽打扮成這個樣子?”

這一連串的問題問的白芙腦子有點兒發暈, 半晌才下意識的擡手比劃了幾下。

又想到這樣根本說不清楚,而且自己現在會寫字了, 幹嗎還這樣瞎比劃?便拉着盧兆往書房走去。

走, 師兄, 進屋去,我寫給你。

盧兆不明所以,但還是跟她走了進去。

當看見原本并不識字的小姑娘竟然拿起了紙筆,一筆一劃的開始寫字時,盧兆面色一僵,

“阿芙,你……你會寫字了?”

Advertisement

白芙怔了怔,點點頭,在紙上繼續回答他剛才問過的那些問題。

盧兆此時卻似乎更關心她會寫字這件事,掩在袖中的手稍稍握緊,低低的問了一句:“我爹教你的?”

不是。

白芙搖頭,想了想,取過另一張紙:別人教我的。

“誰?”

……偶然認識的一個人。她又寫。

那個人很厲害,教了我很多東西,還教了我騎馬。

但後面這些她并沒有寫到紙上,只是心裏想了想。

想到這兒,又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她的馬還在外面呢!

平安!

我的平安!

白芙扔下筆趕緊跑了出去。

好在那小厮聰明伶俐,知道盧兆有話想單獨跟她說,趁着候在外面的工夫,就先把馬幫她牽進來了。

白芙感激的對小厮笑了笑,小厮感受到她的善意,亦是腼腆一笑,道:“公子放心吧,小的一定會将您的馬照顧好的。”

盧兆此時也跟着白芙走了出來,見到院中的馬一愣。

這匹馬一看就是匹難得一見的良駒,神駿無比,即便在京城也很少見。

他眸光微沉,臉上神色晦暗不明,緩緩走過去,狀若随意的問道:“阿芙,你會騎馬了?”

白芙點頭:恩,會了,而且騎的很好呢!

盧兆淺淺的笑了笑,又問:“這匹馬也是你剛剛說的那人送你的?”

是啊。

白芙再次點頭,伸手摸了摸平安的背脊,又親昵的蹭了蹭它的脖子,才再次轉身回屋。

“你是怎麽認識他的?我爹介紹給你的?”

師父?

白芙搖頭,又拿起筆:不是,師父已經去世了。

“我爹死了?”

盧兆大驚。

白芙神色微黯,緩緩點頭:師兄你上次離開後不久,師父就病了,身體每況愈下,後來……

她停下筆,沒寫師父最後是服毒自盡的。

師兄最後一次離山時跟師父大吵了一架,她不想讓師兄以為師父是被他氣病,抱着對他的埋怨與責怪而服毒自盡了。

雖然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是這樣……

盧兆眼圈兒一紅,身體微微發抖,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白芙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又忽然想到什麽覺得有點兒奇怪,再次提筆:師兄你回去找我們的時候沒去祭拜師娘嗎?師父就葬在師娘的邊上。

如果他去祭拜師娘了,應該當時就看到師父的墓碑了才對,怎麽到現在都不知道師父的死訊呢?

盧兆回過神,眸光微閃:“我……我一看屋子裏髒成那樣,你們離開怕是有段時間了,擔心你們是到這裏來找我了,怕跟你們錯過,就趕緊過來了。”

這樣啊……

白芙點點頭,并未多想,又跟他大致說了一下自己離開白茅山之後的經歷。

走錯路,被人騙,被人搶,遇到蔣巅,學會了識字騎馬,然後再來這裏找他,路上因為有匪盜所以才換了男裝。

當然,關于蔣巅的事她沒有多說,甚至連名字也沒有寫,只說自己遇到個好心人,幫了她很多。

盧兆看着她的敘述,知道蔣巅是她偶然遇到的,神情稍稍放松。

“那……我爹臨終前有沒有對你交代什麽?留下什麽遺言?”

他看着白芙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白芙聞言更加沮喪了,師父是服毒自盡的,哪有留下什麽遺言。

她當時也曾想過師父會不會留下什麽遺書之類的,還去他的房間仔仔細細翻了一遍,結果什麽都沒有,師父真的就這樣去了,只言片語都沒有留下。

可是她不想說出來讓師兄傷心,便在紙上寫道:有。

盧兆身子猛地繃緊,指甲幾乎摳進掌心。

白芙沒有擡頭,自然也沒看到他一瞬間的失态。

師父說讓你照顧好自己,不要傷心,他已經不生你的氣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好讀書,将來考取了功名光宗耀祖。

她覺得自己寫的很好,擡起頭時卻見盧兆神色有些詭異。

“這是他說的?”

當然不是,是我瞎編的。

白芙自己杜撰了一份遺言,被問起時難免有些心虛。

但為了不讓師兄自責,還是堅持點了點頭:恩!師父說的!

盧兆看着她的眼睛,直看的她心裏發毛,才淺淺的笑了笑,又問她:“除此之外呢?他就沒說些別的了?”

別的?

還能說些別的什麽?

白芙想來想去也不知道還能編些什麽了,便搖了搖頭:沒……沒了,師父就說了這些。

盧兆直勾勾的盯着她,半晌才自嘲般的輕笑出聲:“阿芙你別騙我了,我爹那個人我還不清楚嗎,脾氣犟的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怎麽可能說這樣的話,這一定是你為了安慰我編出來的。”

謊言被拆穿,白芙面色漲紅,還想擺着手解釋:沒有沒有,真的是師父說的,他……他真的不生你的氣了!

“好啦,”盧兆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過也不用編這樣的瞎話來哄我,我爹要是知道了,晚上怕是要托夢給你,怪你假傳他的遺言!”

才不會呢!

白芙氣鼓鼓的瞪圓了眼。

師父對我那麽好,才不會怪我呢!即便在夢裏也不會!

盧兆輕笑,捏了捏她的面頰:“瞧你,還跟以前一樣,一生氣就像條小金魚似的,一點兒都沒變。”

金魚……

白芙想起前不久還有人也這樣說過她,眸光暗了暗。

還沒來得及體會那莫名湧上的一絲失落,就聽盧兆的聲音再次響起,聽上去自責而又愧疚。

“不過說真的,我爹他……真的沒對你說別的什麽嗎?比如怪我不該跟他吵架,怪我沒回去看他之類的……”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白芙趕忙擺手。

師父雖然沒有留下剛才她瞎編的那些遺言,但也真的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盧兆見她神情真摯,眼中滿是對他的關切,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我真怕……他到死還在怪我。”

不會的,師父……師父畢竟是你親爹啊,父子之間能有什麽深仇大恨,到死都放不下。

白芙心裏想着,又想起自己來找師兄主要是為了将師父的藥箱給她,便趕忙将藥箱從自己身上摘了下來。

盧兆見她把藥箱塞到了自己懷裏,有些不解,就見她低頭又寫起了字:師父的屋子之前着了一次火,醫書什麽的全都燒沒了,也沒能留下什麽遺物。這是他生前最寶貝的藥箱,師兄你留着當個念想吧。

“着火?”

盧兆又是一驚。

恩。

白芙點頭。

點完頭又怕他誤會是自己不小心燒的,趕忙寫道:不是我,是師父生前發生的事。我也不知道火是怎麽燃起來的,發現的時候醫書已經都被燒掉了,師父也差點出事,好在後來人沒事,只是醫書沒了……

當然,如果白芙願意,她現在可以全部都默寫下來。

但是盧家的醫術向來是傳男不傳女,白芙又不是盧劍南的親生女兒,自然更不能傳給她。

奈何白芙天資聰穎,自幼耳濡目染,即便盧劍南什麽都不教,她也自己學會了一些,三歲便可粗略的辨認藥材,五歲已經可以跟着盧劍南上山采藥,對于藥草的分辨比盧兆還強。

盧劍南對她喜愛有加,又見她着實聰慧,實在不忍浪費了這麽一個學醫的好料子。

思來想去便決定教她一些淺顯的醫術,但是不教她識字,并叮囑她不可将這些醫術外傳,免得壞了盧家的規矩。

白芙喜歡學醫,更喜歡跟師父一起學醫,自然點頭答應了,從此以後每日跟在師父和師兄身邊,上蹿下跳的擺弄各種藥材,弄壞過他們的不少藥,也幫着一起弄出過很多不錯的藥。

師父和師兄都很喜歡她,對她百般寵愛,所以她從不覺得學醫是件多苦的事。

但是後來師兄出山求學了,一年才回來一兩次,師父可能是閑來無事,竟把以前不讓她學的那些醫書上的內容也都教給了她,甚至還問過她想不想識字。

白芙不喜歡讀書寫字,師父也就沒再提起這茬兒,卻要求她必須把這些醫書全都背下來。

白芙一聽頭都大了,自然不願意。

師父對于這件事卻十分堅持,定要她認真背熟才行。

可是這樣背書太麻煩了,白芙就想那索性也學一學識字吧。

原本想教她識字的師父卻又不知為何不教她了,只讓她幹巴巴的背,他讀一句,她背一句。

白芙以為師父是擔心她學會了寫字,将來把這些東西外傳,便沒再要求,就這麽生生的靠着死記硬背把所有醫書背了下來。

背完後師父還不讓她告訴師兄,說怕師兄知道了不高興,畢竟當初說好了,這些東西是只教給師兄的。

白芙覺得師兄不會那麽小氣,但是師父一再叮囑,甚至自盡前的那些日子還在說起這個,白芙此刻自然也就不願違背師父的意思,将此事告訴師兄,就更不會提出默寫醫書的事了。

何況在她看來,那些東西師兄早就學過了,她即便默寫一遍也沒什麽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