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見一個人
接下來的兩日白芙一直沒什麽精神,身上乏力是一回事, 心裏沉悶是另一回事。
盧兆的變化一定不是突如其來的, 他定然是在外這些年已經不知不覺的變成了這副樣子。
但對于白芙來說, 這一切卻很突然, 像是當頭一棒, 驟然間打破了所有的美夢, 夢中的一切在醒來後蕩然無存。
她并不是那種沉浸在傷懷的情緒中難以自拔的人,但多少還是有些提不起氣, 蔫蔫的不像往日那麽活潑。
蔣巅左右無事,就想多陪陪她,可她卻總躲着他, 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蔣巅怕再惹惱了她讓她逃走, 也不敢窮追猛打, 便時常躲在角落裏偷偷地看着她。
綠柳知道白芙并不願意跟蔣巅在一起, 但也知道蔣巅是真心喜歡白芙, 忍不住在她面前念叨了幾句。
“姑娘剛走的時候将軍很生氣, 把你縫給他的衣裳都撕了一件。”
“奴婢以為他這次肯定動了真怒,會把姑娘抓回去關起來也說不定。”
“誰知他上一刻還在發脾氣,下一刻又問你離開的時候都帶了些什麽東西, 生怕你銀子不夠花,衣裳不夠穿。”
“起初那段時間将軍打聽不到姑娘的蹤跡,就整日把自己關在你的屋子裏。”
“有一次奴婢偷偷去看了一眼,發現他正抱着被撕碎的那件衣裳躺在床上哭。”
“您是沒看見那場面,那麽一個大男人, 沙場上頂天立地讓敵人聞風喪膽的男子漢,哭的跟個孩子似的,枕頭都快能擰出水來了,吓得我趕緊退出去了,生怕被他發現了要殺人滅口……”
說到這兒又想起什麽似的,趕忙叮囑白芙:“對了姑娘,您可千萬別告訴将軍我看見了啊,不然他要殺了奴婢的!”
白芙低着頭坐在床上,兩手手指胡亂絞在一起,指甲不安的摳着自己的指腹。
蔣巅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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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為她哭了?
白芙無法想象這樣一個人哭泣時是什麽樣子,只覺得心口堵得難受,很多雜亂的莫名的情緒摻雜在一起,讓她無所适從。
綠柳并不知道,她這幾日躲着蔣巅,不是因為讨厭他,而是因為害怕。
害怕想起那日她神志不清時對蔣巅做過的事,害怕想起前天晚上做過的那個夢。
夢裏蔣巅又發了瘋,沖到她房裏把她按倒在了床上。
她以為自己又會夢到他變成一個豬頭,在她身上不停的拱來拱去。
可是最終後半句成真了,前半句卻沒有。
蔣巅不斷的親吻她,滾燙的手在她身上來回流連,壓在她身上喘息着喚她的名字,握着她的腰一次又一次的重複那讓她羞恥而又惱恨的動作。
可夢裏的她卻緊緊地抱着他,回應他,甚至主動迎合他……
白芙醒來的時候渾身是汗,覺得比曾經夢到他變成豬頭還可怕,第二天一整天都不敢擡眼看他,生怕透露了眼中的情緒。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想來想去把它歸結為那日中了春|藥的後遺症,雖然自己都知道這個說法有多荒謬。
綠柳那邊仍在喋喋不休的說着:“姑娘你那日被将軍救回來的時候,大夫說泡在冷水裏能把藥性壓下去些,将軍怕你凍着,就抱着你一起泡在裏面,等從水裏出來了又怕你傷寒,在你身邊守了一天一夜,結果最後他也跟着病了。”
“将軍以前從來沒有生過病的,這是頭一回,他這幾日胃口不好連飯都沒怎麽吃,只有在姑娘你這兒用飯的時候才吃的稍微多一點兒。”
沒怎麽吃飯?
難怪看着感覺瘦了些……
白芙心有愧疚,想了想,從床上坐了起來。
綠柳見她突然動作,以為是自己話太多惹她煩了,連忙道歉。
“是奴婢多嘴了,姑娘您別生氣,奴婢不說了。”
下一刻卻見她穿好鞋走到衣架前,自己穿好了衣裳,往外走去。
“姑娘你要去哪兒啊?”
綠柳趕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跟上。
白芙出了門,直奔蔣巅的房間,一轉身卻正看到蔣巅慌慌張張的往他自己房裏走,好像剛才一直站在院子裏似的。
她往他剛才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發現從那個地方正好能看到她的窗戶,心中不禁微赧,面色有些發燙。
蔣巅沒料到她忽然出來找自己,被抓了個正着,雖然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但又怕白芙覺得他是個偷窺狂,說話時難免就沒有底氣。
“阿芙,你……你來找我啊?什麽事?”
白芙低垂着頭,從懷裏掏出小冊子,刷刷刷的寫:我想出去一趟。
“去哪兒?”
蔣巅面色猛然一變,雙拳驟然握緊。
想去買點兒東西,順便吃飯。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陪我一起去吧。
蔣巅神情這才放松下來,咧着嘴一笑:“好啊,你等我一會兒,我讓人準備馬車。”
只要不是打算逃走,他願意陪她去任何地方。
白芙點頭,在他房中坐了一會兒,等到馬車套好便跟他一起出了門。
小紅也想跟着,卻被蔣巅瞪了一眼留了下來。
自從上次她硬往白芙嘴裏灌藥之後,蔣巅就再也沒給過她好臉色,根本不讓她近白芙的身,仍舊讓不識字的綠柳伺候着白芙。
白芙先去綢緞莊買了幾匹上好的布料,蔣巅見狀臉色有些難看,但以為白芙是想自己做幾件衣裳,就沒說什麽,結了賬帶她去吃飯。
臨澤最好的飯莊白芙已經去過無數次了,且都是跟着盧兆去的,此時不僅是她,蔣巅也不想帶她去那個地方,幾人就找了另一家口味也還不錯的店面。
剛在店裏坐下沒多久,菜還沒上齊的時候,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厮送了封信過來,恭恭敬敬的遞給了蔣巅,說是隔壁雅間的客人送來的。
蔣巅接過看了一眼,眸光一亮,擺了擺手讓那人退下,拉着白芙就站了起來。
“阿芙,我帶你去見個人。”
見人?
白芙有些懵怔,不知要去見誰。
蔣巅緊接着又添了一句:“正好有個人也想見你。”
見我?
白芙更茫然了。
聽蔣巅的語氣,這兩人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似的。
她懵懵懂懂的跟了過去,走到隔壁雅間門口,守在門口的下人不待通禀就開門讓他們走了進去,顯然裏面的人已經提前打過招呼。
房間不大,臨街的方向有一扇窗,此時窗戶緊閉,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年斜倚在那裏,手裏捧着一捧花生米,時不時抛起一粒吃進嘴裏,那模樣看上去風流倜傥灑脫不羁,像是什麽人家培養出來的纨绔子弟。
“呦,蔣大将軍來了。”
見他們進來,少年勾唇笑了笑,風流的眉眼在兩人身上來回一掃,把手裏的花生扔下,吊兒郎當的走了過來。
“這位想必就是阿芙姑娘吧?”
“這就是阿芙?”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一個來自這名少年,一個來自房中另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少年的聲音慵懶戲谑,中年男人則神情激動,恨不能立刻沖過來的樣子。
“诶诶诶,”少年手中折扇一擋,将幾欲上前的中年男人攔下,“濤叔你等會兒的,我這話還沒說完呢。”
被稱為濤叔的男人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滿,但還是聽話的退到了一旁,只是看着白芙的眼神格外炙熱。
白芙不明所以,縮着脖子躲到了蔣巅身後。
這少年一看就不像什麽好人,穿的花枝招展的,都入冬了還帶着一把折扇,跟街上的地痞無賴似的。
好在少年的目标是蔣巅,只看了她一眼之後就把目光又放到了蔣巅身上。
“多謝蔣大将軍百忙之中願意抽空與莫某一見,莫某榮幸之至。”
蔣巅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拉着白芙在椅子上坐下來,生怕她累着了。
“莫小寨主就別客套了,有什麽話直說吧,我待會兒吃完飯還要帶着阿芙逛街呢。”
莫閻嘴角抽了抽,拉過一張椅子也坐了下來,挑眉打趣道:“聽聞蔣大将軍向來不近女色,怎麽這會兒把這位姑娘看的如此之重?連正事都不顧了?”
白芙聞言面色一紅,放在膝頭的手緊緊攥了起來。
蔣巅則回頭看了莫閻一眼,嗤笑一聲:“別逗了,你能有什麽正事?”
說完轉頭對白芙解釋:“阿芙你還記得我之前在峽谷中救下過一個人嗎?其中有一個是三郡十一寨的寨主,這位就是他的兒子,有小閻羅之稱的莫閻。”
白芙一聽,手攥的更緊了,脊背瞬間繃直,眼中滿是驚愕。
這就是那個傳說中為人古怪兇神惡煞喜歡飲人血食人肉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莫閻?你……你帶我來見他幹什麽?
她吓的小腿直哆嗦,偏偏此時莫閻隔着蔣巅湊了過來,面色陰狠眸光晦暗的勾着唇角露出一顆尖銳的虎牙。
“我就是那個傳說中為人古怪兇神惡煞喜歡飲人血食人肉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莫閻,怕不怕!”
最後三個字猛地提高了音調,白芙驚呼一聲緊緊抱住了蔣巅的胳膊,像只鹌鹑似的一頭紮進了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