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臉懵逼

天氣漸寒, 樹上的葉子幾乎掉光, 僅餘的幾片也已枯黃,搖搖欲墜。

今年的初雪來的特別早,十月初就細細碎碎的落了一層,雖然很快就化了,但到底還是帶來了一陣寒意。

白芙坐在床上, 背靠引枕,身上蓋着一床厚厚的被子, 手邊放着幾張信紙,沒有翻動,只是擺在那裏。

這幾張紙她已經看過無數遍了,幾乎爛熟于心, 裏面的每一字每一句, 甚至哪幾張上面有幾滴淚痕,她都十分清楚。

綠柳要給她收起來, 她卻搖頭,堅持要放在這裏, 也不知在想着什麽。

蔣巅進來時就見她呆呆的看着那信紙出神, 整個人仍舊是那副丢了魂的樣子,像個斷了線的木偶似的, 一動不動。

他走過去坐到她身邊,不容分說将那摞信紙拿起來扔到了一旁,皺眉道:“別看了,你師叔說了你不能傷神, 你還看着這些做什麽。”

白芙伸手攔了一下,沒能攔住,便又低下頭去,恢複了剛才那副樣子。

蔣巅又氣又急,按着她的肩道:“傷心的話就哭出來啊!你都這樣悶了幾天了!悶出病來怎麽辦!”

哭?

白芙搖頭。

她不想哭了,眼淚在剛剛得知真相的時候就已經掉光了,她現在不想哭,一點兒都不想。

她在想別的事,想師父,想自己,想今後的路。

蔣巅不知道這些,見她低着頭悶不吭聲,以為她還在傷心,頗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你說說你在這裏傷心有什麽用?你師兄能認罪伏法嗎?你能找到自己的家人嗎?既然都不能,就這麽幹坐着有什麽意思?還不如……”

剩下的話被捂了回去,一只柔軟的小手蓋在了他嘴上,掌心壓着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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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你好吵啊。

白芙皺了皺眉。

蔣巅呼吸一滞,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出。

蓋在嘴上的小手太軟了,他明知不應該,卻還是想親一口。

還好白芙及時将手收了回去,不然他只怕真管不住自己。

白芙掏出小冊子,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遞給蔣巅:我不是在傷心。

“不是?那你在幹什麽?幹坐着發呆?”

蔣巅有些不信。

白芙低頭,繼續寫:在想師父,在……

後面還沒寫完,蔣巅已經怒了。

“你想他幹什麽?那個混蛋有什麽可想的!要不是他一直瞞着你還不給你解毒,你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白芙的手頓了頓,搖了搖頭:師父若真的想一直瞞着我,就不會留下這些信,若真想讓我永遠變成啞巴,就不會幫我解了一半的毒。

“那又有什麽用!他給你留了信又不教你識字,給你解毒卻還留了一半兒不解,說白了還是想護着他自己的兒子!”

“這次若不是這些信剛巧被我們看見了,你能知道事實真相嗎?要是看到信的人是盧兆,他會告訴你嗎?他只會把這些信全都燒了!到時候這世上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真相,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永遠都找不到自己的家人!”

話是這麽說,可是……

護着自己的兒子不是人之常情嗎?

白芙在紙上寫: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是親生兒子,一個是當做女兒般養大的徒弟,師父一定也很為難的。換做我面對這樣的情況,一定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救了這個就會害了那個,救了那個又會害了這個,偏偏兩個都是自己的寶貝,這種時候很多事情都無法用簡單的對錯來衡量。

白芙起初不是沒有怨恨過,但怨恨過後更多的卻是松了口氣。

在酒樓剛剛知道自己是被師兄下毒,而師父明知如此卻沒給他解毒的時候,她是真的感到絕望的。

她那麽喜歡的師父,當做父親般敬愛的師父,竟然這樣對她?

可是當看了這些信,知道他也為難過,知道他曾經怎樣的煎熬過,知道他也一直在自責愧疚,她就覺得不那麽難過了。

最起碼,在師父眼裏,她也是很重要的,師父并沒有因為師兄是他的親生兒子,就徹底将她這個徒弟丢在一旁。

不然他不會明知道這些東西如果被她看到了,可能會要了師兄的性命,還将這些信留了下來。

所以蔣巅他們以為她看了信之後會傷心難過,其實真的沒有,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安寧。

蔣巅看了她寫在紙上的字,眉眼微沉,伸手将她擁進了自己懷裏,聲音沉悶:“你就是傻。”

明明都是害了她的人,她卻這麽輕易的就原諒了。

白芙不覺得自己傻,靠在他懷裏笑了笑,又推開他在冊子上又寫了幾個字:我想去找我的家人。

“這是自然!”

蔣巅說道:“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去查你那個混蛋師兄的去向了,等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就帶你過去認親。”

白芙怔了怔,心頭微顫。

她以為……蔣巅不會答應的那麽痛快。

畢竟他一直想把她綁在身邊,而她一旦找到了家人,很可能就要回到家人的身邊了。

沒想到,他卻毫不猶豫的要幫她,甚至已經先一步有了行動。

白芙在紙上寫了句謝謝,又寫:不用查了,我知道去哪兒。

“你知道?”

蔣巅有些吃驚。

盧劍南在信裏分明說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哪裏,盧兆那個畜生肯定也不會告訴她,她又怎麽會知道的?

白芙卻點了點頭,十分肯定的寫了兩個字:京城。

那日盧兆想要對她用強的時候,小金曾經說過一句“您跟魏大小姐訂了親的,這事若是傳回京城……”

所以,盧兆一定在京城!

蔣巅雖然不清楚她是如何知道的,但既然她說了,他就會帶她去。

“好,那我把人手調回來,咱們直接去京城。”

與其路上攔截,不如直接到京城,當着所有人的面把話說清楚,也省的他提前把盧兆綁了,結果有人說是他們威脅了盧兆,阿芙才是冒充的。

白芙非常感激蔣巅願意幫忙,但也不願耽誤了他的正事,遂寫道: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

還沒寫完,蔣巅就已板着臉反對:“不行!我陪你一起去!”

我就知道……

白芙嘆了口氣,又寫:真的不用,你是駐邊的将軍,這次已經出來很久了,該回去了,怎麽能一直跟着我到處跑呢。

“你說這個啊?沒事。”

蔣巅大大咧咧的道,說着還咧嘴一笑。

“你記得我之前說帶你見個人嗎?”

記得啊。

白芙點頭。

不就是那個莫小寨主嗎?已經見過了啊。

誰知蔣巅說的卻是另一個。

“那天你看見了吧?徐钺!我跟你提起過他的,就是咱們大魏的雍親王。”

“我駐守邊境其實不是為了朝廷,而是為了徐钺,這次來找你也是提前跟他打過招呼的。”

“正好他說莫閻一直想找我,但三塔鎮守衛森嚴,以莫閻的身份不大方便過去,就讓我借着這個機會把我的行蹤透露給了他們,讓他們能找個機會跟我碰頭。”

徐钺?

白芙皺眉,一臉茫然:我什麽時候見過雍親王?

這麽厲害的人物,她若見過,怎麽會不記得?

蔣巅提醒道:“就是那天站在莫閻身後的那個,石頭,就他!”

啊?

白芙瞪圓了雙眼。

那個個子高高的,像根木頭似的杵在後面,從頭到尾幾乎都沒有說過話,她現在連長相都記不起來的随從,是雍親王?

蔣巅見她滿臉詫異,嘿嘿的笑:“他裝的像吧?這麽多年把多少人都騙過去了,要不是他主動坦白,莫江肯定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是誰。”

白芙倒吸了一口氣,想起那天蔣巅和莫閻兩個人還議論起了雍親王,莫閻言語中對他還頗為不敬,而他本人竟然……就在旁邊聽着?

難道……他們是合起夥來試探蔣巅?想看看蔣巅對雍親王的看法?

不對啊,蔣巅知道石頭就是雍親王,跟他關系還非常好,那還有什麽可試探的?

白芙不明所以,蔣巅又告訴了她另一件事。

白芙聽了下巴都要合不攏了,半晌沒回過神來。

那個臭流|氓莫閻,竟然是個女的?

蔣巅說完還在她耳邊暗搓搓的笑:“徐钺的口味是不是特別奇怪?”

不,沒什麽奇怪的。

白芙現在仔細想想莫閻的長相,覺得她若真的是個女孩子,應該也是很好看的,畢竟她本來就生了一張雌雄莫辯的臉。

不過……這些跟她有什麽關系?蔣巅又帶她見雍親王做什麽?

若是見莫閻還說得過去,好歹師叔在莫閻身邊,可是見雍親王……

“沒什麽事啊,就是想帶你見見他。”

蔣巅說道。

“我自幼無父無母,爹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是叔叔嬸嬸把我帶大的,這世上除了他們,徐钺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了,所以想帶你見見他。”

白芙聞言垂首,臉頰發燙,莫名有種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

不想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擾亂了心神,她趕忙轉移話題:去京城之前,我想先回一趟白茅山,祭拜一下我師父。

“不行!”

蔣巅一口回絕。

那樣的人有什麽好祭拜的?

阿芙原諒了他,他可不會!

白芙就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扯着他的袖子哀求。

求你了,我真的想去見見師父,我有些話想跟他說。

蔣巅最受不了她這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樣子,總覺得是在撒嬌。

可他偏偏又對這樣的白芙毫無抵抗力,只能梗着脖子道:“那……那你親我一下,親我一下我就答應。”

他知道白芙是絕不會親他的,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是想找個理由拒絕罷了。

白芙聽了他的話果然愣了一下,下一刻面色漲紅。

蔣巅心中得意,正要以此為由再次拒絕,小姑娘忽然湊了過來,在他面頰上輕輕一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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