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和人搭夥過日子, 季汐然還是頭一次,沒啥經驗, 但她是個好學的好學生, 不會就下定決心去學。

俗話說得好, 要想解惑, 就上度娘。她背着人偷摸百度了大半天以後, 憑借自己學習文科多年的總結能力, 摸索到了要想快快樂樂過日子, 必須要會的三個技能。

第一, 要誇她,使勁兒誇她,不分時間地點的誇她。什麽寶貝兒你最美都是水平不夠的,要往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地方誇,誇到她覺得天上地下自己最美的時候, 才算是成功的。

第二, 要制造适時的身體接觸, 最好是輕微的摟摟抱抱,這樣最能讓人身體記住, 然後彼此關系就會加深。

第三, 要适時的制造浪漫,有條件要上,沒條件制造條件也要上!這樣才能長長久久!

季汐然鬥志昂揚, 攥着自己的手機走到了溫欣妍身邊。

對着認認真真給孩子們備課的溫欣妍,和朗讀詩歌似的, 撫着胸口深情道,“溫美人,你好漂亮啊,簡直貌比西施,啊,不對,賽過西施貂蟬,四大美女比起你來,都不夠看的!”

溫欣妍擡頭,不解的看着她。

好比用了一只被十幾年的碗,本來天天被拿來吃飯的,突然有一天,它的主人發神經,肉麻的撫摸着它的輪廓,給它寫了一篇贊美詩一樣。她和季汐然認得這麽多年了,她這時候突然來這麽一句,突然之間什麽意思?

“呃……”季汐然沒想到她反應這麽冷淡,有點挫敗,“溫美人我誇你,你不開心嘛?”

“開心?”溫欣妍愣了一下,雖然沒明白她想幹什麽,依舊點點頭,溫柔看她。“我很開心。”

和你靠得近就很開心了。

可是這樣哪有開心的樣子啊,季汐然郁悶,第一招失敗,第二招開始!

今天依舊是溫欣妍在做菜,阿婆家做菜的地方和擺柴的地方是連在一塊兒的,地方很窄,她一個人站着都不夠的,季汐然做賊似的偷偷擠進去了,溫欣妍炒菜的時候,她伸個頭,溫欣妍洗菜的時候,她冒一下頭。

溫欣妍炒了兩個菜了,季汐然也跟打不着的鼹鼠似的,冒了幾十下頭。

等她拿起鍋鏟打算炒第三個菜的時候,季汐然又從她身後冒出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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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欣妍不打算炒了,她轉過身,有點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幹什麽?”

季汐然笑得很燦爛,“啊?我看你炒菜啊。”

“炒菜有很多油煙的。”溫欣妍委婉道,“而且這裏太窄了。”

不夠兩個人站的,所以您大小姐只能哪兒寬敞站哪兒了。

“那我抱着你吧。”季汐然讨好,伸手就要摟她的腰。

度娘上說了,在另一半做菜的時候,從身後抱着她,最能體現戀人間的親密無間了。

她把自己圈得太緊,讓她動都都不了了。溫欣妍無奈,抵住她的胳膊,“你要是不想餓肚子,就別打攪我。”

“嗚……”被嫌棄了,季汐然嗚咽一聲,趕緊松手,“我不打擾你了。”

第二招宣告失敗,第三招——

不用第三招了,溫欣妍手裏拿着把刀,直接斬斷她接下來的動作,對她無奈的搖頭笑,“你今天怎麽了?”

季汐然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刀,立即苦着臉投降,“我發誓,我只是單純想跟你過日子。溫美人,咱能先把刀放下來嗎?”

“過日子?”溫欣妍怔了一下,随即就有點明白面前的人為什麽那麽反常了。她既有些感動季汐然不是跟她說說玩兒的,又覺得她這舉動有點可愛。“你們家過日子就是日常折騰?”

“哎,這怎麽叫折騰呢。”季汐然想反駁,但是看見溫欣妍手上的刀和她的笑容,她脖子一縮,立即慫了。

乖乖立正站好,小學生犯錯似的在溫欣妍面前檢讨,“我錯了,我不折騰了。”

她沒有談過戀愛,溫欣妍也沒談過。

高中的時候,她們的教學樓被一道栅欄圍住了,栅欄這邊是滿院的花草和埋頭讀書的高三學子,栅欄那邊就是還沒有太大升學壓力、可以偷摸談戀愛的高一高二學弟學妹們。

每次季汐然抱着一杯奶茶悠哉游哉的從走廊那頭往教室裏走的時候,就能看見幾對情侶偷偷牽着手從栅欄旁邊走過。

看見的時候,她除了腹诽幾句,心裏也在想,如果她有了戀人會是怎麽樣的,每一次想,每一次許多的浪漫情形就不由自主的冒出腦海中。

和她浪漫主義情懷不一樣,溫欣妍比較現實一點。比起玫瑰花和蠟燭,她更相信相呴以濕,相濡以沫。

季汐然認錯的時候,兩只白嫩的耳朵好像知道自己主人的心思似的,半耷拉着,讓她像只受委屈的小狐貍,又像只沒精神氣的小兔子。

溫欣妍看着就覺得一股又一股名為愛意的潮水從心間湧動而出,她禁不住摸摸面前女孩子的耳朵,說出來的話,柔得都要将人心融化掉。

“不是說你折騰錯了,而是……而是,這樣子反而讓人覺得不真實。”

沒錯,不真實。她現在都沒辦法相信,她和季汐然是真的在一起了的。她害怕這一切像是松間雲霧,太陽一出來,一切就散了,夢就醒了。

“你随心所欲就好了。”

溫欣妍一直認為,人尋找伴侶,并不是為了繁衍,也不是為了發洩,而是一個人在人生的這條旅途中,遇到了一個讓她可以互相說話,互相陪伴,互相嬉鬧的人,無論這個人是男是女,只要志趣相投,只要靈魂相伴,別的她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季汐然覺得自己有點明白,又好像沒明白。

不過她覺得溫欣妍說這句話的意思,可能是因為她現在太假了,所以讓她放飛自我。

季汐然笑得眼睛彎彎的和月牙兒似的,摟住她纖細的腰,“那我現在想抱着你,行不?”

溫欣妍點頭,耳垂泛着粉色,“等我炒完菜……”

季汐然立馬道,“我就站在旁邊看着,不打擾你。我……我是為了學做菜,才不是為了別的。”

溫欣妍對她柔柔一笑沒有反駁,于是季汐然迅速找好陣地,寸步不離的緊緊跟着她。

小小的鍋竈邊上,站着兩個容貌出衆的女孩子,雖然隔着一段距離,但是怎麽看都感覺這倆身上連了一根線似的。齊之瑩一邊嘎嘣嘎嘣吃着炒黃豆,一邊在她們身後津津有味的看着,不時發出啧啧的感嘆聲。

祝棠在教小女娃畫畫,聽見她感嘆,奇怪道,“你幹什麽?”

“沒什麽,只是感慨,你說同是支教,怎麽有的人就是單身狗,有的人就在這支教的途中找到伴兒了呢?”

祝棠以為她是思.春了,也沒太在意,“你要是也想談戀愛,咱們隊裏不還有七八個男的,你找找他們。”

“得了吧,找他們我還不如找冬瓜呢。”齊之瑩吐掉嘴裏的黃豆殼,十分憤慨,“我可不信,我就以後一直是一條單身狗!”

祝棠不管她了,兩個人繼續邊逗小姑娘,邊眼巴巴的等着賢妻良母溫美人的投喂。

吃飯的時候,不顧季汐然可以殺死人的眼神,一邊誇溫美人手藝好,一邊死命的把菜往自己和阿婆以及小女孩碗裏扒,為了懲罰季汐然重.色輕友,齊之瑩甚至趁她不注意,把她碗裏最大的那塊肉夾到了小女娃碗裏。

一頓飯最後趕在季汐然要把齊之瑩大卸八塊之前落下了帷幕。

齊之瑩拍拍自己鼓起來的小肚子,躺在破椅子上,“好了,咱們過去學校吧。”

“一頓飯吃的和豬一樣,還想立即運動,作死吧你。”季汐然嘟囔一句,被齊之瑩一瞪,立即轉到溫欣妍身後躲着,對她吐舌頭。

齊之瑩氣得想打她,溫欣妍夾在中間不知道要不要護着她,祝棠在一邊看熱鬧不嫌事大不時添添火加加油。

幾個人笑鬧着走到那兩間小瓦房附近,離了大概十幾米遠,看見門口圍了一堆的人,連村長都過來了,頓時意識到有事發生,也不再鬧,齊齊走上前去查探發生了什麽。

人群包圍圈的正中心站着一個古銅色皮膚穿着破爛布衣服的中年男人,他衣裳單薄又破舊,手裏緊緊攥着一根嬰兒手臂粗的擀面杖。

離他幾步遠站着一個面黃肌瘦的女孩兒,不停的抹眼淚。季汐然認出來那是她教的一個小姑娘,平常很是乖巧,下了課也不和同學們一塊兒玩,而是自己一個人趴在黃舊的課桌上,看着書寫寫畫畫。

這已經是冬天了,她身上還穿着比她身形大了好幾碼的薄校服,大腿和臉上手上都生了很多凍瘡,通常寫着字,手上的凍瘡傷口都能黏住作業本,扯下來一層血皮和膿水。

在這個哈一口氣就能結冰的冬天,季汐然看着都心疼的不行,讓她媽寄了很多厚衣服過來,分給這邊的孩子,也分給了小姑娘兩件,但卻從來沒看見她穿過。

“這是幹嘛?”季汐然她們擠進人群裏,好奇的拽着一個同年級的男生問。

“這小姑娘喜歡讀書,放寒假了聽說咱們在這邊支教,就偷偷過來跟咱們念了,但是她家裏不知道這事兒,她爸今天剛打工回來,要找她的時候找不到人,氣得不行。聽人說閨女在這裏就鬧上門來了,說是以後都不給她讀書了。”

男生說起這事兒也是氣得直咬牙,“這男人太不講道理了,說什麽家裏有個兒子在讀中專,供不起女兒讀書了,就讓她辍學嫁人。我可去他媽的吧,中專一年多少錢,小學一年多少錢!而且這小姑娘才多大啊!”

她們了解了來龍去脈後,男人還是吵個沒完,一邊拿擀面杖打小女孩,拳腳相加,一面罵罵咧咧的,“我養你這麽大,就是為了讓你嫁個有錢的給你哥娶媳婦的,你竟然不想幹,你不想,我就打到你想!”

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追着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打,那麽多人圍觀,指指點點的,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去阻止,就連村長都是嘆氣再嘆氣,也沒有上去拉的意思。

眼睜睜看着那小姑娘頭被打流血了,摔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暗紅的血沾上泥土變成了黑色,讓人看着覺得異常壓抑。季汐然感覺自己氣血上湧,不過沒等她上前,方明之和易末陳斂三個人上去一拳将那男人打翻在地。怒道,“你算什麽東西,只知道打女兒的窩囊廢!”

顏絮離得近,連忙上前把小姑娘扶起來,拿手帕替她堵額頭上的血,輕聲安慰她,“別怕,別怕。”

雖然很多人不想承認,但人越是窮,越是受教育的程度低,就越容易激發出人類作為禽.獸的一面。

這個男人本身就是村裏的混子,平常出去給別人在建築地搬磚搬水泥做磚瓦匠,一年賺不到六千塊,回來就到鎮子裏賭輸光了。

家裏全靠老婆一個人在鎮子的小鞋廠裏給人縫紉賺錢,這男人一點感激心都沒有不說,拿着老婆的錢在建築隊又養了個女人,吃.喝.嫖.賭,輸光錢了就打老婆。

老婆受不了這種苦日子,去年跟人跑了,他又把主意打到女兒頭上了。

聽見他們罵他,男人立即想起來別人平常對他的白眼和罵他的唾沫星子,瞬間怒上心頭。

猛地操起棍棒,向陳斂他們三個打過去。“你們他媽的算什麽東西,不就是大學生嗎!他媽的有什麽了不起的!老子只要給錢,照樣能睡到大學生!”

“該死的。”陳斂離他最近,眼看那男人手裏的棍棒就要打到她頭上,顏絮皺眉低咒一句,來不及細想,将懷裏的小姑娘放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沖上前去。

“會長!”

十幾個人齊齊的驚叫聲在松樟村的上方回響,驚散了一片雲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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