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開校運會的那天, 天公作美，沒下雨沒刮風, 陽光和煦, 是一個很溫和的秋日。

校運會正式開始了, 一群象征着世界和平的鴿子被放飛, 接着是五顏六色的彩帶齊齊被噴灑到天空中。

大氣磅礴的開場, 引得看臺上一堆人驚呼。

季汐然穿着外層的一件和服, 和許多人一起站在體育館兩邊, 等到歡快的音樂響起, 她們按照事先排練好的順序，慢慢入場，在臺上指揮員的指揮下，極快的移動位置舞蹈。

兩邊的鼓敲得震天響，先是漢舞展扇, 再是和舞輕搖, 再是歐美舞的狂放。音樂轉換間, 獨屬于少女的美在校園內綻放，像早春初綻的梅花, 美得刻骨銘心, 美得驚心動魄。

伍昀站在看臺上，眼神牢牢鎖住底下的人，目不轉視。

學生會的人得益于工作人員的身分, 在看臺上有一個不錯的位置，可以将底下跳舞的女孩子們看得一清二楚。旁邊剛入大學的大一小鮮肉們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振奮, 一邊看，一邊激動道，“會長好漂亮啊，季部長也跳得好好看！”

的确是跳的很美。

伍昀有點癡然的看着底下長袖飄飄的人，摩挲着自己的手機。

她并不是善妒的人，只是覺得有點不甘心。憑什麽，她還沒有開始，就要被迫結束？

現在溫欣妍沒有明确告訴她，她和季汐然是一對，那麽她就有機會，她還是可以争取的，不然，她一定會後悔！

這麽一想，伍昀覺得自己釋然很多。

再看過去，下面獨舞的人已經迅速移動位置，大家聚攏在一起，齊齊舉出手裏分到的一小塊牌子，列在一起，就成了字幕。

“祝第一百零五屆校運會舉辦成功！”

一場浩大的開幕式贏得滿堂彩，少女們齊齊清脆的吶喊響徹藍天，讓人覺得心情明快。

散場後，伍昀第一時間想要過去找溫欣妍，問她有沒有空去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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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等她下了看臺，想要過去找人的時候，發現人不見了蹤影。

正巧齊之瑩抱着換下來的班牌路過，她就截住她，對她笑道，“你好，我是學生會的，我想找一下我們會長，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齊之瑩并不認得她，只是的确有看她和溫欣妍一起出現過，也沒多想，指一指南邊的換衣間，“你去看看那裏有沒有吧，這時候大家應該都在那換衣服的。”

伍昀對她點頭道謝，走到那邊四處看卻沒發現她，有點喪氣，擡眼看見體育館旁邊的楓葉林紅成一片，頓時靈機一動。

女孩子都是愛自拍的，說不定她穿着那一套漢服到那一片楓葉林裏頭自拍去了呢？

她想的沒錯，的确溫欣妍被季汐然拉過去自拍了。大學四年，是青春正盛的時候，這個時候如果不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那麽一定會抱憾終身的。

抱着這樣的想法，季汐然在剛散場，就拉住準備換衣服的溫欣妍，兩個人跑到那一片楓葉林裏合照。

這片楓葉林以前是文學院的舊址，後來樓拆了，留下一個八角樓閣和一塊匾額，匾額上還有當時的文學院教授們寫下的留念字跡，非常有紀念價值。文學院的學子們每次畢業的時候，都會固定到這邊照畢業照。

但是平常因為這邊比較偏僻，就沒什麽人來。

季汐然拉着溫欣妍到這裏的時候，不出意外，并沒有看見什麽人，她高興的掏出自己珍藏的小型DV，對溫欣妍笑道，“來，溫美人，笑一個。”

穿着櫻紅舞衣的漂亮女孩子并沒有簡單的擺個是pose就算了，而是起了個跳舞的手勢，深情看她一眼，舞袖左右揮動，像蹁跹飛舞的蝴蝶，在她身邊不斷盤旋環動。

她本身氣質清淡，穿着這身火紅的舞衣，好似天邊最後一縷如血的殘陽，為了能夠照耀心愛的人，遲遲不肯離去。

她的舞蹈動作很遲澀，動作也不規範，且沒有力度，軟綿綿的，一看就知道是跟着網上的教學視頻學的。但是在她飛快旋身的時候，一颦一笑依舊讓季汐然心中馳蕩不已，在她遙一顧盼回首的時候，笑着拉住她的衣袖，兩人安靜對視。

四周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季汐然可以清晰聽見耳旁傳來的風聲，可以聽見不遠處傳來給運動員加油的聲音。

但是那些外在的聲音，都自動被她屏蔽了，現在她的心裏眼裏，只有美得如夢似幻的眼前人。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口發顫，眼裏也慢慢濕潤了。

她輕輕走過去，把人拉到懷裏，她們差不多高，卻因為她穿了低跟的鞋子，讓她說話的時候，唇邊能夠緊貼着她的耳畔。

“跳的很好，但是還有點不規範，我來教你。”

輕柔的聲音帶着熱氣，氣息略紊亂，在這樣的涼秋，驅散了所有的嚴寒。

溫欣妍仰頭回了她一個溫馴柔和的笑，用力抓緊了她的手，眼裏滿滿是她的樣子，兩人幾乎貼在一起，跳着不知道是什麽類型的舞。

全國十大貧困地區，她們那地方排在最末，收成不好的時候，村裏的人吃樹皮，吃蝗蟲，甚至吃觀音土都是常有的事。雖然開放後大家生活好了不少，但也僅限于能夠吃飽而已，村中的孩子無論男女，上到三年級就會辍學，跟着家裏的親戚一起去沿海打工。

她是村裏唯一一個考上重點高中的人，雖然這件事聽起來榮耀，但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少個午夜，她夢見自己蜷縮在破舊的草房底下，孤立無助的哭泣。

她為了能和普通的城市小孩獲得同等的教育，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已經數不清了。

她以前認為自己的苦和累是理所應當的，因為人生來即苦。但是看見季汐然後，她才知道原來這世界上還有笑得那麽張揚，那麽明媚的女孩子。

和她在一起，好像陰天時候，突然出現了陽光，将全部的陰霾就驅散了。

從高一遇見她開始，不知不覺，她已經将“季汐然”這三個字放在心裏珍藏了五年。

對她的情意，似乎陳酒，一年比一年烈，一年比一年醇厚。

常人無法理解她的感情，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份情是怎麽種下的。可能，只有她死了，身體被燒成灰，然後這份情思才會消散吧。

兩個漂亮女孩子貼在一起跳舞，是一件非常引人遐思，又非常暧昧的事。

兩人十指相扣，季汐然從後面摟着她，溫欣妍略偏頭，兩人鼻尖相對，動一下，季汐然就裝作兇惡的猛獸，龇牙咧嘴的吓唬她，溫欣妍只是笑，在她吓唬自己的時候，親一下她唇角。

兩個人臉上的笑意似乎能夠漫過滿片紅葉林。

伍昀站在一棵高大的楓樹幹後面，看見她們這副情形，心裏就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

她心灰意冷的後退一步，不知不覺眼裏的淚珠不受控制的往外蹦。

她是真心喜歡溫欣妍的。

但是她也知道，拆散別人是一件不道德的事。她是個明事理的人，本來也是法學院的學霸之一，對于刑法裏記載的事例和條款她都背的滾瓜爛熟。

也許是聽多了學院裏教授們說多的公平正義，她就算心裏再難受，也沒有要做什麽的想法。本身上次她偷偷的拿到溫欣妍媽媽的號碼，對她來說，已經深陷罪惡了。

所以這一次她什麽都不想做了，看着不遠處抱在一起的一對人，害怕別人會跑過來撞破她們之間的情意，所以她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替她們守着，防止別人不要過來。

但是她從未見過溫欣妍那副神色，心裏凄苦的同時，又有點豔羨。

在溫欣妍又一次笑得溫柔去親季汐然的時候，她不自覺的消了手機音，對着前面的一對人拍下了一張照片。

而後把手機放在左胸口處，心如刀割，流着眼淚無言微笑，“祝福你們。”

***

成明詩覺得自己的生活最近很不順心。先是公司裏，原本對她贊賞有加的直屬上司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對她刁難非常，她自己做的表格送給他被他罵就算了，公司裏的法務做好的法律合同，讓她送一下，都會被他罵上幾句。

然後就是學校，她最近新選的一篇畢業論文的題目又被導師斃了，理由是以她現在的能力寫不出深度，還容易和其他論文有重合度。這不是間接懷疑她寫不出來會去抄襲嗎？！

再就是感情生活。她自從打了顏絮一巴掌，心裏頭後悔的不得了，想要過去找她道歉，卻總是看見下班後顏絮跟着蘇韻初一起走了，她因為心裏酸，曾經跟過她們一段時間，有次聽見顏絮叫蘇韻初大嫂，蘇韻初喊她妹妹的時候，她震驚之餘，偷偷往外打探一下消息，頓時心裏就明白顏絮的身分了。明白後更是悔不當初，想找她，她卻每每推三阻四不給她說話機會就走了。

幾重逼迫之下，成明詩郁悶的不得了，剛好公司放假，她正想出去放松放松，她的直屬小學妹就約她去喝酒。

喝酒啊，她記憶裏這小學妹好像煙酒不沾的，怎麽現在忽然這麽奇怪，想要找她喝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