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孤注一擲(5)

“牛軋糖很糯有嚼勁兒, 還有花生和杏仁, 和那種長條的橡皮糖一樣能吃好久。果汁軟糖有果汁我也很喜歡。彩虹糖和棉花糖一下子就化了, 而且太甜,奶糖和榛仁巧克力……”

星琪吸吸鼻子, 沒說下去。

“嗯?”

“不喜歡巧克力,也不喜歡牛奶。”

話音裏帶着點鼻音, 弱聲弱氣, 聽上去像是挑食的小朋友試圖跟大人講道理。

“那麽……”夏禮白把牛軋糖、三色果汁軟糖以及長條橡皮糖揀出來推給助手,“這幾種是你喜歡的,還有別的嗎?”

多種糖果, 顏色和形狀不盡相同,唯一相同的是都沒有品牌标識,星琪把它們整整齊齊地排成一排, 又想起一種,“還有那個……形狀像葉子, 很薄, 有薄荷味,但是不辣,是甜的, 也不太甜, 味道很清爽。”

這時候說話聽不出鼻音,只是鼻頭和眼眶的紅潤覆了層一時半會兒消不去的紅潤。

“這種嗎?”夏禮白從內側口袋裏摸出一片薄薄的裝在真空包裝的綠葉子,在助手眼前晃了晃。

“是這個。”

看助手如獲至寶地将馬鞭草糖攥在手心,夏禮白在心裏嘆了口氣。

做好迎接水漫金山的準備,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兔子忽然擡頭問:“我可以吃糖嗎?您口袋有,我看到了,可以嗎?”

“可……”

才發出第一個音節,賊手便滑向了衣袋,摸出一看是牛軋糖,樂滋滋地說:“我喜歡這個。”

太好哄了。

好像受那麽大委屈都是為了口袋裏幾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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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開心了,偵探不開心。

蓄起了千鈞之力,打上去的卻連棉花都不是,是軟綿綿的入手即化的棉花糖。

讓人心裏癢癢的,還有種蔓生的空虛感。

聽到敲門聲,夏禮白摸了把兔子耳朵,“好了,在你喜歡的裏面挑三種,跟它們說永別吧。”

“歪?”

不理會瞬間癟嘴的助手,偵探用紙巾揩去肩上的濕潤,收整好儀容開了門。

來的是酒店副總經理,馬金炜。

馬副總年過五旬,一頭烏黑濃密的短發,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生就富态。估計是來的一路急急忙忙,腹部明顯地起伏着。

“馬叔叔下午好。”

“噢喲,夏大小姐,您大駕光臨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夏大小姐?

正望着面前一排整整齊齊的糖果,感受失戀般哀傷的星琪聞聲望向偵探。

聽口氣不像委托人,又是偵探的熟人?

“怕麻煩您嘛。”偵探唇角略略上揚,彬彬有禮道,“早知道會鬧出這麽大誤會,再麻煩我也提前跟您打個招呼了。”

“不敢當不敢當,您太客氣了。不用這麽客氣。”馬金炜向外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夏小姐移步?”

“馬叔叔既然說了不用客氣,咱們就在這兒談吧,你介意嗎?”

“沒問題。”

偵探回向室內,扶起地上的折疊椅,試了兩下,展開放到星琪身旁。

“夏小姐,事情他們跟我簡單說了,不過你也知道下面的人都是什麽習慣,你看,要不你把事情再跟我講講?”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他們——”偵探指向黑白二人組,剛進房間的馬金炜掃了眼地上的屏幕碎片,跟着回頭向門口領班低聲交代了兩句。

星琪把糖掃進口袋,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別處,熟練地物色好角落,預備起身。

“這兩位調查員先生,”偵探一手拉下助手,示意她坐好別動,“認定我和我同伴昨晚靠作弊贏了大獎。”

馬金炜乍一怔,随即爽朗地笑起來,“怪不得我聽下面人說昨晚開了不少頭獎,原來是夏小姐大駕光臨,喜慶、喜氣!”

“哎哎哎,叔叔這話我受不起。”偵探連連擺手,“下面賭場技術故障的時候我也在。”

“技術故障是不可抗拒因素。”馬金炜抽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沒辦法的事。”

偵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微微傾身,刻意壓低聲音問:“那個,可以操控嗎?”

“什麽?”馬金炜似乎沒聽懂。

“機器。”偵探擡手做出拉動拉杆的動作,音量繼續壓低,神秘兮兮地問,“我們玩的那種機器,可以調的吧?”

馬金炜問:“你是說老虎機?”

“老虎機。”偵探像碰到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拿出手機,豎起食指,“馬叔叔等我一會兒。”

星琪剛想提醒偵探這裏沒信號,卻見手機屏幕在亮起後兩秒顯示出WiFi已連接的小圖标。

偵探在搜索框輸入老虎機,跳出百科頁面,“對,就是這個。”

“怎麽了?”馬金炜仍像是沒搞清狀況。

“這上面說回報率80-90%,其實可以調數值的,是嗎?”

“不是,不能。”馬金炜斷然否認。

“哦?”

“老虎機的回報率80-90%,是指玩得越久,越容易減少虧損,收回成本。一般來說,基于不同組合的賠率,回報率更高一點。一旦運氣爆發,一下子中了頭獎,回報率更是幾百倍上千倍,這才是客人喜歡玩老虎機的原因。”

“但是賭徒中獎多了,賭場不會很虧嗎?”偵探問,“所以你們應該能調,或者有什麽規避措施?”

馬金炜笑笑:“夏小姐對這塊可能不太了解。博彩項目尤其是老虎機靠的是人多——就是現在普遍意義上的‘流量’,你也可以理解為內陸的彩票,買的人多,獎金就高。經營場所只抽取其中很少的一部分作為盈利。再者,瑪城以博彩業為基礎發展經濟,也就很重視這一塊的公平性,任何經營場所的機器進場前都必須經過機構認定,沒有人可以在這方面動手腳,這違反本地法律。”

偵探長長地“哦”了聲,“那為什麽他們說我們涉嫌以不正當方式牟取暴利?”

“這的确是我的失職,是我們的管理問題,對不起。”馬金炜推開椅子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十分抱歉,夏小姐。”

偵探也站起來,雙手虛扶馬金炜,“做錯事不是您,馬叔叔,您這樣讓我媽知道了還不定怎麽說我。”

馬金炜喘了一口氣方才直起腰,借機問道:“我前年派來這裏,一直沒時間回去,久疏問候了,令尊令堂最近如何?”

“我媽挺好的,我爸麽,你最近看新聞應該少不了看他。”偵探應付道,很快結束了這話題,“那個,馬叔叔,真的不能調嗎?”

“真的不能。”馬金炜誠懇道,“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大小姐要是有想法,改天我可以請一個專業人士,再深聊聊?”

“那技術故障又是怎麽回事?”偵探拿起桌上一顆不受寵的彩虹糖,拇指指腹輕輕一壓,“噗”,彩虹糖噴出一股氣,“好像就一會兒,所有的機器都關了,這是你們人工操控的吧?”

“這個……”馬金炜面露難色,“具體情況技術部的人了解,我現在找技術部的人問問?”

他作勢給守在外面的領班打手勢。

“沒意思,算了。”偵探意興闌珊地彈飛了捏扁的彩虹糖,拍了拍衣袖上肉眼看不到的灰塵,“我打算今晚回海城,還能跟她老人家吃一頓團圓飯,犯不着在這兒被當成嫌疑人。”

“這是天大的誤會,夏小姐。”馬金炜一聽她這麽說頓時急火上頭,臉色發紅,“技術故障是因為我們每隔幾年有個重啓,把數據清零,原來我們就定好了的,只是這次……唉……剛好碰到頭彩,這跟您沒關系。”

“那我就奇怪了,既然機器不能調,技術故障也是定好的,”偵探瞥了眼門外的黑白二人組,“為什麽還要裝模作樣搞調查?”

“因為……”馬金炜不住地用手帕擦拭兩鬓和脖子,咬咬牙道,“我們收到匿名郵件,說有人會在除夕夜來賭場搗亂。”

“哦?”偵探眼光一亮,“有人來搗亂?”

“對。”馬金炜沉重點頭,“我本來以為是惡作劇,但是沒想到……”

“等下,”偵探思索了片刻,“說到搗亂,昨晚我們還真碰到了個有意思的老太太,星琪,你記得……”

被點名的助手一激靈,偵探是在說柳奶奶?

偵探曲起無名指和小拇指,“老太太六七十歲了,一直這樣摸別人的籌碼。”

馬金炜不悅地瞪視黑白二人組,“有這事兒?”

“嗯。”偵探點頭,“我以為是你們賭場的人,也沒看到你們找她麻煩,反而來找……”

“大小姐大小姐。”馬金炜求饒似的連喊了兩聲,“這是誤會,是我們的過失,這樣,你如果願意在我們酒店,我馬上讓人幫你安排總統套房,你不願在這裏,我竭盡所能給你安排最好的地方,你游玩的一切開支由我們支付,你這件事我肯定要幫你妥善處理,你說的老太太,我現在就讓人去找……”

偵探轉手拉出星琪:“最受委屈的是我同伴,我得先問問她意見。”

“呃……”忽然間好幾雙眼睛聚焦在自己身上,星琪茫然地從手機上移開視線,“再不走,我們真的趕不上電影了。”

離開酒店,夏禮白沒好氣地捏了捏兔子耳朵,“那麽多好處擺在你面前,你怎麽就顧着電影,電影不能看下一場嗎?”

“可是開場了就不能改時間或者退票了呀。”星琪抿抿唇,“剛才好險,倒計時兩分鐘了。”

夏禮白一手蓋住額頭,忍不住長嘆,見兔子已經轉開手機興致勃勃拍街景,順手彈了下腦門,“選好了嗎?”

“什麽?”星琪裝傻。

“糖。”

星琪一秒晴轉多雲,“一定要選嗎?”

“也不是一定。”偵探說,“我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的回答能讓我滿意,就少一個待選項,怎麽樣?”

面對典型的“要糖還是要命”的選擇題,星琪掙紮了一會兒,“您問。”

“第一,你打算怎麽懲罰黑白二人組?”

“啊?”

星琪完全沒想到偵探問的是這樣的問題。

“不用着急回答。”偵探解開領口,側過身給她看兩圈越發紅腫的牙印,“第二,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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