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欲求不滿(6)
劉羌個子挺高, 方臉高鼻, 照素人标準來說, 外形條件相當不錯,放屏幕上不免泯然衆人。
他左側眉毛被很深的舊傷攔截兩端, 斜入發際線,據說是打磨原材料時, 機器出故障, 鐵片飛過去劃到的。
可能因為傷疤的關系,其實蠻俊朗陽光的男生,面對面喜歡仰着下巴鼻孔朝天, 有點目中無人的意思。
好巧不巧,一部分竹刀就是他做的。
搞清楚劉羌身份,星琪挂念獨自一人行動的雲瑤, 當即抛下說“不要打草驚蛇”的夏特助,一陣風似的飛去練武場。
場內空無一人, 燈具尚留餘溫, 地上有汗濕的水跡,星琪循着痕跡和聲音找到更衣室。
雲瑤剛練完,在給自己裹保鮮膜準備洗澡——羨魚村現代淋浴設備尚未啓用, 洗澡用的還是古色古香的大木桶, 竹筒劈開連起來做水管,溫度相當凍人。
星琪幫她包好傷口,主動包攬燒水打水的任務,然後守在門口。
裏面嘩嘩水響了一陣, 停下來,雲瑤小聲叫:“星琪,你能來幫我下嗎?”
“嗯?”
聽雲瑤說完,星琪豎起食指,“等一下。”
轉身給夏特助發信息,“報告親愛的夏小珘,雲瑤讓我幫她搓背洗頭發,這個忙可以幫嗎?”
夏小珘:“……”
夏特助面無表情扣上手機,舉起盛裝深色液體的酒杯,擋住對面許老師和顧盼兩個人精的視線。
許老師問:“兔子還好?”
夏特助直說:“玩得挺開心。”
陳溪道:“聽這話的意思是到現在還什麽都沒發現?夠遲鈍的。”
顧盼在桌下踢了一腳,陳溪立時更正:“小夏計劃周密,遛個兔子莫得問題。”
唯有顧盼還惦記着正事:“剛聽說她去練武場找雲瑤,你把她放那邊打算做什麽?”
夏特助笑了,“練手。”
翻過手機,回星琪:你看着辦。
許老師比顧盼先反應過來,“……你讓兔子搞定恐吓信?”
顧盼面露異色,“是這個意思嗎?”
夏特助懶懶回道:“差不多。”
她向後一靠,凝望着杯中液體表面翻騰的氣泡,眼內光色情緒流動,半晌,忽道:“之前定的位置,H點和L點可能性都很高,N點其次,目前重點在H點。”
陳溪摩拳擦掌,“要開始了嗎?”
“你那邊暫時不用,”夏特助轉向許老師,“不出意外,需要你先做準備。”
“我随時。”許老師颔首,目光瞥向下方。
人陸陸續續進入場地,燈光介于晚宴與派對之間,劇組多是年輕人,偏活潑,但也不是特別輕佻,為烘托氣氛,請了樂隊現場演奏。
本月壽星不止雲瑤、方菲,兩人的助理小馮、大吳也正在另一側由化妝師裝扮。
“人事調人看八字?”陳溪問顧盼,“助理還得跟老板一個月份的?”
顧盼兩手一攤,“貴司人事問我幹嘛?”
……
眼看到七點,星琪送雲瑤到大攝影棚彙入人流,想起之前的計劃,編個理由讓雲瑤先去,腳踩風火輪飛回小竹屋。
夏特助應該不會帶證件出門,別看她平時計劃周密,關起門來随手亂丢東西,對證件一類的很不上心。
身份證之類的很可能就在行李箱。
星琪對着行李箱發了一會兒呆,手指在脆弱不堪的銅鎖上點了一下又一下。
這麽做真的好嗎?
她正想拿手機問問外援,手機先震動了。
一周:左側第二夾層暗袋。看完速來。
星琪頓時樂了。
女朋友這麽聰明體貼善解人意,感覺真的不要太好哦!
暗袋裏找到夏特助的身份證,生日就在下周三。
還好提前想到看生日,有時間安排計劃。
雖然星琪對生日沒概念,爺爺去世後也沒過過生日,可這是第一次給女朋友過生日,一定要——
等等……
星琪頓住了。
她剛才想夏小珘是什麽身份來着?
星琪踩着棉花回大攝影棚,宴會活動載歌載舞的環節已走完大半,正由電影男二號兼職主題曲歌手為衆壽星獻歌。
她在門口碰到夏特助,讓對方拎着上二樓——畢竟兩位老板和大佬容易破壞氣氛,這次活動給專門辟了高臺場地。
兔子一反常态心不在焉,像腦子裏裝了了不起的大事,給她布什麽菜,她都來者不拒。
見她連續吞下三塊胡蘿蔔,夏特助停下筷子,捏捏耳朵,“出什麽事了?”
星琪“啊”了聲,回了一半神,在場都是935觀影會核心成員,她便也不忌諱,“我剛在想,夏小珘是我女朋友耶。”
離最近的許老師擡眼看。
兩頭仍在鬧別扭的陳溪顧盼沒眼看。
夏特助食指抵着額頭,側眼望去,“對啊。”
“那我是不是……”星琪咬了咬下唇,忽然覺得現場安靜得過分,往下看。
男二號唱完下臺,主創團隊登臺,給九名壽星戴生日皇冠。
另一旁,工作人員把三層水果鮮奶蛋糕送上場。
一系列化繁為簡的前提過場走完,壽星們紛紛拿起餐刀,由導演安排站位。
夏特助久等無下文,點了點她手背,“什麽?”
星琪目光遠落在蛋糕四周,頗敷衍地應付了句,“晚會兒再說。”
目前的女一號女二號——未來沒準兒反過來——雲瑤和方菲肩并肩站在聚光燈中間,平分C位。
方菲和助理大吳中間隔了兩個人,雲瑤及電影裏一位配角。
而雲瑤和助理小馮也差兩人位,在對面低一臺階的位置,正面對雲瑤、方菲,正後方的攝影機只拍到她的後腦勺。
雲瑤右臂有傷,避免拉扯傷口,右面的人跟她保持了三十公分距離。
人在二樓,占了居高臨下的優勢。
星琪來來回回在自助餐桌間巡了幾圈,沒找到劉羌,喃喃道:“我感覺要出事。”
聞言,原本就很關注形勢的老板及委托人齊齊将視線投向下方。
臺上壽星們由雲瑤打頭,開始分切蛋糕,另有人送上餐盤。
切完一輪,雲瑤和方菲放下餐刀,端起蛋糕分發給衆人。
小馮、大吳及其他壽星則繼續分切蛋糕。
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流程,沒有異常。
星琪小聲問夏特助:“你後來見劉羌了嗎?”
夏特助坦然道:“沒注意。”
星琪總感覺哪裏不對,按道理夏特助應該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周到,她負責跑腿和收集信息就行了。
但明明劉羌都撂出狠話,并且有充分動手條件和便利,為什麽夏特助對這個人不甚在意?
星琪藏不住話,忍着頭痛整理了思路,問:“他是道具組的,有沒有可能,是他用了某種手段讓竹刀裂開,制造兇器?”
夏特助給她遞了塊牛板筋權作磨牙棒,“別忘了,雲瑤出事,劉羌有不在場證明。”
她指了指星琪和自己,“就是我們。”
星琪垮肩,連眉頭也塌下來,想了一會兒,困惑地搖搖頭,不肯放棄尋找劉羌。
她覺得那個人太危險了,看人的眼神,躲閃的神态,說話時沒來由的攻擊性。
當然,最危險的應該是大吳。
大吳和劉羌的對話透露出不少重要信息,方菲要當主演,大吳采取了行動。
劉羌是否已經參與暫時沒有确切證據,但他對大吳的一廂情願有一定可能導致他意氣用事。
沒頭緒的疑問越想越多,星琪對自己親手選的食材三心二意,倒吃了不少夏特助偷梁換柱的蔬菜。
覺出口腔味道不對,她推開盤子,風風火火要下樓找劉羌。
夏特助拉住她,拇指在她手腕上摩挲了兩下,“再等等。”
星琪很郁悶。
許老師溫溫和和地問:“兔子好像特別關心雲瑤?”
同樣的意思,顧總說出來是揶揄加離間,許老師說出來就是單純的好奇。
星琪條件反射想說“沒有”,認真想了想,回道:“可能有一點。”
她向夏特助比劃了小拇指一指節大小,“就這麽點兒。”
“嗯?”
幾雙眼睛看過來,星琪挺不好意思,蹭掉鼻翼兩側冒出的汗水,“我就是覺得沒人在乎她嘛。”
尤其一天下來,到處聽到的都是趕緊換主演。
星琪大略講了所見所聞,末了,評論道:“好奇怪,為什麽大家對她惡意都很大?”
顧盼嘴角一抽,“‘大家’,包括我們?”
“有你。”星琪毫不遲疑地點頭,看她對面的陳溪,不确定道,“陳老板還好……?”
“不不不,不好,她和我有仇。”陳溪連忙撇清關系,“我清清白白,跟演員沒有來往。顧總要換,我沒意見。”
星琪“哦”了聲,“陳老板也有。”
顧盼作勢拍桌,“她被恐吓,我跟二總可是拖了小夏和老許來哎,你搞搞清楚?”
星琪卡住了。
她再度站起身,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望向夏特助,發現她眼神裏竟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興味。
有鬼。
這一桌人都有鬼。
“星琪。”夏特助拉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你剛剛有話跟我講?”
星琪說不出是失落還是惱火,又或者只是對自己搞不懂狀況的無力和沮喪,她湊到夏特助耳旁,低聲道:“我有事情要你幫忙。”
“嗯?”
“先不告訴你。”星琪撇了撇嘴,“我要生五分鐘的氣,不要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