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欲求不滿(5)

生物鐘提醒星琪該起了, 然而意識模糊, 困得睜不開眼, 雨聲淅淅瀝瀝,決定偷懶不去晨跑。

她昨晚在雲瑤卧室一牆之隔的小廳打的地鋪, 被蚊子叮了一夜。

回籠覺沒能睡多久,敲門聲響起, 小馮房間沒動靜, 星琪只好爬起來去開門。

來的是劇組醫護人員,确認過身份,星琪放人進來, 打着哈欠去叫雲瑤。

清早溫度較低,拖拖沓沓走出卧室的雲瑤內穿無袖雪紡衫,外套斜挂在左肩, 敞露半邊肩膀和受傷的右臂,眼圈青黑, 眼睛爬滿血絲。

雲瑤靜态柔弱文氣, 為了更符合角色設定,近段時間堅持增肌訓練,成果不錯, 體形瘦而結實, 抱着右手的左臂線條明朗,多了幾分果敢堅毅。

但外表再堅強,從恐吓信到因竹刀迸裂受傷的連番轟炸讓雲瑤身心俱疲。

演員很重視形象,醫護做清理時, 雲瑤不停看傷口,問醫護會不會留疤,和小馮抱怨影響拍攝怎麽辦。

小馮的口拙是對所有人,翻來覆去只說“沒事”、“沒關系”。

星琪瞄了眼,傷口和夏小珘上次受傷的位置相近,總長三公分的外傷并不連貫,看不出多深,沒縫針,應該還好。

心說夏小珘傷那麽重卻藏着掖着,不僅不喊痛,還反過來安慰她。

想到這裏,星琪心髒某處輕輕一抽,湧上一陣感同身受的刺痛,就更看不得漂亮的女孩子泫然欲泣,勸慰她道:“将來這件事可以放進花絮呀,是你拼搏努力為電影流汗又流血的勳章。”

雲瑤眼睛一亮,看向小馮,“不知道導演會不會……”

小馮正拿着手機聽語音,似乎沒聽到她說話。

雲瑤剛點起的興奮暗淡了,洩氣道:“又不是什麽大事,不要麻煩導演了,這段時間給王導他們添的麻煩夠多了。”

倒是醫護邊收拾東西邊道:“合作工作嘛,都是互相添麻煩。你注意別碰水,好起來很快,保養好不會留疤。”

雲瑤連聲說着“謝謝醫生”、“辛苦醫生”,送醫護出了門。

星琪看看她,看看小馮,哪裏有點說不上來的古怪。

聽外面雨聲小,她和雲瑤道:“我帶了特別好用的藥,一會兒我去問問醫護好不好用,好用給你換這個。”

看雲瑤眼睛有點紅潤,星琪笑眯眯道:“哎呀,好看的姑娘梨花帶雨也是極美的。”

雲瑤“噗”地笑了,擦拭眼角,“謝謝你。”

星琪擺手,“謝什麽,應該做的。”

一陣風跑回小竹屋,裏裏外外找了圈,夏特助起了一陣子,頭發幹淨利落地紮在腦後,在屋後平臺上,見星琪,淡淡一笑。

夏特助在的地方,天晴日朗,晨風微醺,空氣甜得讓人口幹。

星琪湊上去啄一記,“早啊,我喜歡也喜歡我的夏小珘。”

夏小珘:“……?”

星琪改口:“早安,喜歡我的我愛的夏小珘。”

夏小珘轉身進了室內。

視線從她白皙中透着薄粉的頸子掃到泛紅的耳尖,星琪心癢癢地剛要進去,上方冷不防響起口哨聲和“嘎嘎”的怪笑。

“兔子靈光的嘛。”

星琪吓一跳,注意力都在夏特助那裏,也沒想到有人一大早爬房頂。

和光二老板陳溪紮着沖天鬏,大清早只穿了工字背心,看上去十分涼爽。

星琪想問她怎麽在這兒,轉念一想前後兩個村都是和光地界,象征性地問:“陳總昨晚沒回鎮上啊?”

陳總賤兮兮地說:“沒啊,跟小夏睡的。”

星琪怔了下,還沒領會她的潛臺詞,房子裏咕嚕嚕滑出一只碩大背包,上面放着卷沒捆好的睡袋,背包将停未停,睡袋先掉下來。

不言自明。

陳總昨晚跟她一樣,打的地鋪,睡的客廳。

陳總不滿道:“幹嘛一個一個都這麽翻臉不認人?”

星琪忍住沒笑場,丢下陳總和背包進竹屋。

夏特助不冷不熱道:“陳總犯了原則性錯誤,半夜被趕下床了。”

星琪好奇問:“什麽原則性錯誤?”

夏特助瞟了眼門口收背包還喋喋不休的陳總,“和候選演員獨處一室。”

星琪了然:“潛規則。”

“喂喂喂!別胡說!別他媽傳謠!”陳溪跳起來,緊張地東張西望,轉到南邊,看到進門的顧盼瞬間定住,罵罵咧咧,“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不知道哪個癟三瞎瘠薄亂講,媽的,牙給孫子卸了。”

最後兩句星琪被夏特助捂了耳朵,沒聽清。

她扒開手,回頭問夏特助:“什麽情況?”

“什麽情況,”顧盼擡腳跨過睡袋,陰着臉,“女主是陳總捧的新好呗。”

星琪:“哈?”

“我沒有不是我別瞎說,”陳總否認三連,“選演員我從來不參與。”

顧盼一面低頭發信息,一面呵呵冷笑:“那怎麽沒人拍到我跟新人前後進一個房間還關門?”

星琪饒有興致地看着兩人吵架。

顧總得理不饒人,一心兩用,損話一串一串飛出,但不怎麽看對方。

星琪不禁猜測她惱火的對象并不是陳總。

陳總顯然落于下風,圍着顧總使出渾身解數哄她,拍胸脯保證一定是誤會,她最不齒潛規則,而且從良多年。

星琪碰碰夏特助,“陳總以前不良記錄很多嗎?”

“确切數字不清楚。”夏特助用陳述事實的語氣緩緩道,“保守估計四雙手數不過來。”

星琪低頭看鞋子:“加上腳呢?”

顧盼不擺弄手機了,看了眼夏特助,接着轉向陳總。

“……”

陳總嗷了一嗓子,哄也不哄了,長腿一邁,大步逃離竹屋。

遠遠聽她喊:“晚上生日宴麻辣兔子給我安排上!”

顧盼又好氣又好笑,低低罵了聲“傻缺”。

事情經緯很簡單。

攝影發郵件把王導“換主演/改劇本”的想法彙報給兩位老板,闡述了理由。

顧盼要來方菲和雲瑤對換角色的帶子,看完,兩位老板覺得恐吓事件未解決前,可以考慮兩套方案并行拍攝。

從最近的拍攝情況來看,方菲的表現明顯勝雲瑤一籌。

因此話題偏向當時為什麽選雲瑤做第一主角。

陳總問:“你當時為什麽選雲瑤?方菲不挺穩的嗎?”

顧總就奇怪:“不是你覺得雲瑤很有潛力嗎?”

選角名義上由三老板顧盼負責,但三老板怎能不聽二老板的枕旁風。

和光的“青雲計劃”目的在于發掘新人新作,重影片綜合質量,并不特別在意捧紅特定哪個演員,選角色自然是能者上。

産生分歧,兩人回頭查看試鏡記錄,結果發現中間夾了陳溪和雲瑤先後進入小辦公室的視頻。

自此,公事轉私事,解釋不清的陳總被趕出宿舍,流落村頭,無奈撬開小竹屋的門,強占了夏特助的地板。

星琪啧了聲,抱出藥箱邊翻找以防萬一帶來的特效藥,邊感慨道:“雲瑤這女主當的真是老板不疼助理不愛。”

夏特助見她拿了兩管外用藥看說明,捏捏耳朵,問:“哪裏受傷了?”

“不,不是我,給雲瑤用的。”星琪頭也不擡道,“她擔心留疤。”

夏特助:“哦。”

盯着起身往外走的星琪,補了一句:“這不有人挺關心的麽。”

星琪在顧盼的笑聲裏及時踩住剎車,回身,比了下右上臂,“她受傷的位置是這兒,和你那次差不多。”

“喔……”這次輪到顧盼湊熱鬧,“兔子喜歡照顧傷患?喜歡……受傷的女人?”

夏特助一挑眉。

星琪沒管“禮尚往來”的顧盼,看着夏特助,表情皺巴巴的,“我就是覺得疼你疼得太少了,要她快快好起來,不想你疼。”

顧盼:“?”

有什麽關系?

傷屋及烏?

夏特助卻笑了,擡手揉揉兔子腦袋,“去吧。”

星琪這天一刻沒得閑,腳不沾地東逛逛西轉轉,打着雲瑤生日給大夥送小禮物的名義,差不多每個人都聊了幾句。

可是沒找到昨晚和大吳同去二期的男生。

雲瑤早上在醫護面前的脆弱收得幹幹淨淨,一點兒沒帶進戲裏,礙于不能大幅度運動,取消了計劃中幾個鏡頭,改由方菲拍攝。

看得出方菲為電影提前下過功夫,王導提出給她時間記臺詞,她也笑說不用,拍攝時應對自如。

一天下來,星琪聽了不少“為什麽不是方菲主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之類的悄悄話,話裏話外都在為方菲鳴不平。

也有人直接問大吳:“導演主動提加戲,方菲幹嘛拒絕啊?”

說這時候沒必要作秀。

大吳和方菲如出一轍的雲淡風輕,應付幾句岔開話題。

當然少不了私下埋怨雲瑤多事的聲音,還有人說雲瑤故意弄傷自己,練武場只有她一人,發生了什麽随她編排。

星琪更不解。

連續收到恐吓信後又受傷的是雲瑤,她是實實在在的受害者,為何大家口中她更像做錯的那方?

傍晚結束拍攝,導演告訴雲瑤七點半去大攝影棚參加宴會,雲瑤和他說笑了兩句,跟場上其他人也道了再見。

離場到沒人的地方,雲瑤頹态盡顯,靠着竹子軟軟地滑蹲地上,半天沒站起來。

為準備晚上的大型宴會,助理和暫時沒要緊事的工作人員都被派去鎮上采購。

見狀,星琪忠實執行貼身助理的職責,扶着——更接近扛着——把雲瑤帶回宿舍。

“星琪。”雲瑤兩眼放空地望着天花板,“我是不是應該主動讓給菲姐?”

方菲比她大兩歲,入行早,經驗比她豐富。最初聽說主演是自己,雲瑤也感到意外。

星琪想起她前天的懷疑——如果雲瑤因故難以繼續出演,方菲便是現成的主演,所以方菲是最大嫌疑人。

聽說方菲當場拒絕導演王倫加戲改劇本的提議,再加上和光兩位老板為選角的事半夜起風波,這懷疑難免有所動搖。

星琪的遲疑雲瑤看在眼裏,苦笑了下,“抱歉,我說傻話了,辛苦你送我回來,謝謝。”

“沒關系。”說完,星琪拍拍腦門,從口袋裏拿出藥,“我問過醫護,她說這個更好用,稍微碰到水或者出汗也沒關系。”

雲瑤啞着嗓又說了聲謝謝。

手機震動,是夏特助發來的位置,在大攝影棚。

星琪幫雲瑤拿了瓶飲料,說:“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一會兒攝影棚見。”

“嗯,一會兒見。”

往攝影棚去的路上,星琪回望宿舍,雲瑤身着淺色運動服茕茕獨行的身影在竹林間尤為矚目。

她去的方向是練武場。

大攝影棚外停了三輛改裝過只能在村裏開的大型道具車,七八個穿馬甲的工作人員上上下下搬東西。

夏特助在門口接到星琪,牽着她到特別為生日宴辟出的場地,“想吃什麽,先選。”

面前四排保鮮膜蓋着的保溫箱,前兩排清一色蔬菜,看一眼清心寡欲到明年,星琪趕緊跳過去,對着後兩排肉食類直吞口水。

她百無禁忌,揀了兩盤白肉,一盤紅肉,放上移動餐車,還覺得不夠,又揀了一盤三拼。

夏特助加選了兩盤蔬菜,“陳老板帶了大廚,燒蔬菜手藝還可以。”

看裏面沒胡蘿蔔,星琪也不說什麽,眼光仍在肉類食材上滴溜溜打轉——成年人不挑食,因為他們只選自己愛吃的。

這時,後面又有人擡東西進來,裏面大燈還沒開,燈光昏暗,見前面有人,一名男生喊道:“不好意思,讓讓,放東西。”

星琪耳朵一動,扭頭跟夏特助對眼色,她也聽出來了。

是昨晚去二期的男生。

他胸前的工牌寫着:道具組,劉羌。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競猜,寄恐吓信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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