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意味深長

傅清疏曾經和沈開霁相熟, 但從未聽他口中提到過關于沈隽意媽媽的事, 一是這種龌龊事不可能告訴外人,二是在他心裏也許并沒覺得有多嚴重。

Alpha來理解Omega,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過了一會。

“那你呢?”傅清疏說:“他是你的家人, 你打算和他相認嗎?”

沈隽意沉默了一會,冷冰冰地說:“現在找還有什麽意義, 如果他們能早一點,我媽就不用被沈開雲那個廢物折磨, 現在呢?找了又怎麽樣,她死了,不會回來了。”

他說着, 忽然咬住牙, 冷冷地嗤笑起來,信息素又開始往外沖,拼命地壓抑心底的狠戾, 猛地一拳打在了樹上。

參天古木毫無撼動, 可他的手立刻崩裂出血,染紅了下午才包的紗布。

“沈隽意!”

傅清疏攥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繼續自虐, 沉聲說:“冷靜點!”

沈隽意赤紅着眼睛,嗓子眼兒裏噎着一股氣,跟自己較勁似的咬自己的嘴唇,破了的皮膚滲出血,他卻仿佛不覺。

傅清疏想象不出沈隽意經歷過什麽樣的童年, 但他這個人,祝川都看的出,嚣張但不跋扈。

他會救自己、救梁文文,如果說在君燃酒吧救那個女人是為了不讓君燃惹官司,那在霍城拼了命的爬上橫沖直撞的車,那就是真的心懷善意了。

那天在學校裏偶遇沈開霁,他聽得出那種淡淡譏諷表象下的劍拔弩張,當時他只以為沈隽意在吃幹醋,現在看來不是。

上次他險些發情,醒來後聽見沈隽意打電話,說自己殺了人,殺了沈煙。

他雖然口沒遮攔,雖然做事乖張,但其實是個很簡單赤誠的人,所以也一度以為他只是在說氣話,為了氣自己的父親。

現在看來,有可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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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疏覺得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有些徹骨的冷,他壓抑住內心的震驚和心疼,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是沈煙,被人硬生生打碎了身為Alpha的驕傲,變成了Omega,還被情欲控制,他是寧願死的。

沈隽意給母親的,其實是解脫。

只是她就沒想過,這會對一個孩子造成什麽樣的傷害嗎!

傅清疏沒來由覺得有些憤怒,她解脫了,沈隽意卻要一輩子背負害死她的枷鎖。

“沈隽意,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嗎?”

傅清疏其實不會安慰人,他年輕那會比沈隽意還混蛋,後來剎車似的把自己冰凍三尺,頭前沒人敢跟他要安慰,後頭也沒人敢跟他要安慰。

沈隽意哽着一口氣,臉色非常難看,也不知道能不能聽進去。

傅清疏知道他現在心裏難受,自顧自地講,“我年輕的時候……沒有你大,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已經考上你父親……沈院長的研究院了。”

“我第一次見到你父親,他是一個很和藹的長輩,講話進退有度極有分寸。”傅清疏發覺他眼神倏地冷下來,轉身就要走,伸手拉了下他的手指,說:“聽完。”

沈隽意站住腳。

傅清疏說:“他給我們上的第一節 課,說,基因是這個世界上最神聖的東西,我們應該敬畏它,而不是試圖去淩駕于它。”

沈隽意冷笑:“道貌岸然。”

“是,道貌岸然。”傅清疏順着他的話說,見他不打算走了就松開手,繼續說:“直到現在我也一樣很難将你口中研發藥物改變別人基因的事和他連在一起。”

“你不相信我?”

傅清疏搖頭:“我相信你,你不會騙我。”

沈隽意哼了聲,不知道傅清疏這麽一句話戳到他那根軟筋上了,臉色稍霁了點。

“冷靜下來了?”傅清疏問他。

沈隽意一怔,奇異地發現自己心裏那股怨氣和恨意好像在不知不覺消散了,只剩空蕩蕩的落寞,讓他覺得有些無助,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九歲那年。

剛剛失去母親的時候。

傅清疏看他眼神幽幽的看着自己,那股子狂妄勁兒沒了,氣他的精氣神也沒了,甚至有點可憐兮兮的樣子。

“你外公,你不打算相認?”

沈隽意擡腳,踢走一個石塊,悶聲說:“我知道自己不該怨他,這是沈開雲的錯,我就是怪自己也怪不到他們的頭上,但是……”

傅清疏伸手,摸摸小狼狗的頭,說:“我明白。”

沈隽意拽下他的手,低聲說:“你不覺得我神經病嗎?對來認親的老人這麽冷漠無情,你不會覺得我很讨厭吧。”

“不會。”傅清疏抽回手,塞到白大褂的口袋裏,說:“只要你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就去做,別被別人的眼光影響,他們不是你,沒有資格站在上帝視角批判你的對錯。”

沈隽意搖搖頭,沒說口的話深深地咽回了心底,其實除了怪他們不早些來救母親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們當母親死了就死了,如果知道了她被沈開雲那麽折磨,會比死還痛苦。

這些痛苦的事情,沒有必要讓那麽多人銘記,沈開雲讓他一個人來解決就行了,他不配讓所有人都手染鮮血。

沈遙結了婚,馬上孩子也要出生,蔣祺對她很好,她本來性子就軟,嬌嬌俏俏的小女人,經不住大風大浪,有個人保護她就好。

他和沈開雲之間,該有個了斷了。

只是他追不到傅清疏,有些遺憾。

不過也好,幸好沒追到他,這要是追到了,他就舍不得死了,說不定連仇恨都能忘了,一天到晚就纏着他幹事兒。

沈隽意笑了下。

傅清疏被他這個笑弄得心尖一跳,有些不安的問他:“你笑什麽?”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卸哪條腿?”

沈隽意護住褲裆,一臉欠揍地說:“除了它,随便你。”

——

采集工作一共二十天,很快就過去了一半。

康羅從那天聯系過沈隽意之後被拒絕了就一直沒有出現過,只是改成發短信,報告病情,老鉑西手術說不上成不成功,只不過給葫蘆補一個創可貼罷了。

他的身體雖然還算健朗,但精神很差,什麽都不夠熬的。

手術結束後,老鉑西昏迷了半天就醒了,第一句話就說:“那些,是真的嗎?”

康羅站在病床邊,低頭:“是,司令。”

老鉑西頹然地躺下去,兩行淚從道道溝壑的臉上淌下去,滑進鬓發裏。

他一直以為女兒帶着榮耀死在了戰場上,結果她其實被人那麽踐踏,那個時候她一定很絕望,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老鉑西閉着眼,聲音發顫:“是我,是我沒有找她,如果我能早點找她的話,我……我要殺了沈開雲!”

康羅忙按住他的肩膀,說:“就算要殺了他,也得等您好了以後再說,您先養好身體,他跑不了。”

老鉑西打了一輩子仗,腳底下屍體無數,驟然得知了女兒曾經遭受那些,他幾乎瘋狂了,每一根血管都叫嚣着要去殺了那個折磨她的人!

康羅安撫他說:“如果您覺得等不了,我親自去将他的頭拿來,您別激動。”

老鉑西攥緊拳,說:“不,我要親手殺了他。”

“不行!”

兩人一怔,視線齊齊往門口看去,沈隽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沉着聲音說:“你不能殺他。”

老鉑西頓時呆了,這個少年,太像諾拉了。

“你是我……”老鉑西哆嗦了下嘴唇,說不下去了。

沈隽意走進來,站在病床尾,看着床上滄桑的老人,說:“如果我要他死,五年前就能殺了他,但現在禁藥還在生産售賣,他被殺了一甩手倒是名垂千古,他身敗名裂之前,不能死。”

老鉑西瞪着微微渾濁的雙眼,手指顫抖的朝他伸過來,“你能……能過來,讓我看看你嗎?”

沈隽意原本沒想過來,但這個人是母親的親人,她應該還很想見見他們。

所以他來了。

沈隽意走近,站在病床前,康羅将床升起一點讓老鉑西半坐着,然後出去了。

“你叫沈隽意,是嗎?”老鉑西想伸手,又克制地縮了回去,看着他不消片刻便淚流滿面了,咬着牙死死地忍,卻怎麽也忍不住。

沈隽意說:“是。”

——

康羅一出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傅清疏,愣了下。

“您是那天和沈先生在一起的先生。”康羅看過的資料裏說,沈隽意追過這個人,他叫傅清疏,比他大十歲。

傅清疏略微颔首:“您好。”

康羅站習慣了,筆直如松的回了個颔首,“您好。”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說完就陷入了沉默,因為病房門關着,他們也聽不見裏頭的交談,病房區很安靜,只有偶爾進進出出的病人家屬。

康羅說:“您知道了嗎?”

傅清疏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微微點了下頭,康羅說:“看來他真的很喜歡你,連這個都肯告訴你。”

傅清疏放在口袋裏的手捏緊,面上巋然不動,沒說話也沒否認。

“傅先生沒有什麽要說的嗎?”康羅問。

傅清疏擡了下眼又垂下去,輕道:“沈隽意年少妄為,做事沒分寸,向來恣意張狂,但他赤誠果敢有擔當,是個很優秀的人。”

康羅一時沒聽懂,揣摩了幾遍才明白他這句話裏隐藏的意思,忽然笑了,“傅先生,他如果真是小姐的兒子,那就是我們家的少爺。你跟我們護短,未免有些過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快了,馬上就到你們喜歡的上船了!沖這個标題名字,都得讓沈狗深長一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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