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意味深長(一更)
沈隽意站在病床前, 看着老淚縱橫的老人, 表情沒什麽變化。
這個人是他的親人,但同時也只是一個陌生人,要像他這麽激動到痛哭流涕不可能, 但心裏沒有觸動也是假的。
“我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您養傷吧。”
沈隽意微微鞠躬, 直起身子就要走,被老鉑西叫住。
“你等等。”
沈隽意停住腳, 聽那道蒼老的嗓音喘着粗氣艱難地問他:“能……能給我講講你母親的事情嗎?”
“沒什麽好講的。”沈隽意背對着他,聲音冷漠:“那些事她不會希望你知道,您只要知道她是怎麽死的, 被誰害死的就夠了, 至于報仇,我自己能解決。”
老鉑西聽着他微微發啞的嗓音,不自覺的想起女兒。
她以前也是這樣, 什麽事都不要別人幫忙, 她有一只手不太好,先天性地不夠健全,按理說不能拿槍的, 可她偏偏不信,每天吊重物練習,胳膊都快擡不起來。
最後,她成了羅國唯一的女将軍。
老鉑西想起身,可使不上力, 頹然地看着他說:“她……真的是你殺的嗎?”
沈隽意轉過身,筆直地看着他說:“是,解決了沈開雲之後,我會去自首,給您一個交代。”
老鉑西擡起手,蓋在臉上遮住了眼睛,緊接着他就聽見了老人克制不住的痛哭聲,讓人忍不住跟着酸了眼睛。
他再是一個将軍,也只是個父親,失去了女兒一樣會痛,一樣會哭。
病房裏安靜極了,只有老人沉痛的哭聲,讓人喘不開氣的悶在病床的一小片角落,沈隽意垂了下眼,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知道您很傷心,但是就算是再來一次,我一樣會答應她。”頓了頓,沈隽意忽然笑了,略帶譏諷地說:“我是沈開雲的兒子,更是害死了您女兒的人,如果能讓你好過一些,您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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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鉑西微愣,說實話他應該要無法接受,女兒被那樣的人渣糟蹋生下的這麽個“孽種”,但是他那麽像諾拉,他竟然全然恨不起來。
老鉑西搖搖頭,“不是,你給她的是解脫,我應該謝謝你,成全我女兒已經不存在的驕傲。”
沈隽意低低地呼出一口氣,“嗯”了一聲。
老鉑西問他:“我能問問你……你想怎麽解決沈開雲嗎?我是諾拉的父親,我不能坐視不理。”
“我在調查他研發藥物的證據,當年的研發是他和另外兩個同學,但如今他們都已經大權在握不可能出來指認,給自己套罪名。”
老鉑西明白,這也是為什麽沈煙的身份資料為空白的原因,有人替他隐瞞。
“你查到了多少?”
沈隽意搖頭:“不足以指證他。”
老鉑西眨了眨依然疼痛的眼睛,因為從手術臺上下來不久,胸口還是劇痛的不能用力呼吸,心緒也不敢有過大起伏。
他得留着命,替女兒報仇。
他剛才雖然逼迫別人以權謀私開了情報網查沈煙,但是這些是不能夠作為呈堂證供,并且還會給他們都惹一身腥。
老鉑西想了想,說:“我們聯手。”
沈隽意沒有拒絕,他沒有拒絕的立場,只說了聲:“我姐姐沈遙,她什麽都不知道,對于基因對于我媽她都不了解,只是個平凡的小女人。”
老鉑西說:“我知道,做任何事之前,我會通知你。”
“謝謝。”沈隽意微微颔首,重新轉過身要走,老鉑西等他走到門口了終于忍不住喊住他,“你到底不願意叫我一聲外公嗎?”
沈隽意腳步一停,搭在門把上的手指僵了僵,背着身說:“我不配。”
說完,拉開門出了病房,康羅還守在門口,但傅清疏不在,他略微蹙了下眉,問:“傅教授呢?”
康羅說:“他接了個電話,挂掉了之後說讓你先回去,自己有點事先走了。”
沈隽意皺了下眉,拿出手機要給他打電話,結果提示對方正在通話中。
他想了下,當機立斷給祝川打了個電話。
——
傅清疏出了住院區,又繞過急診大樓,徑直朝停車位走去。
他捏了捏額頭,有些疲憊的長舒了口氣,伸手拽了下袖子,露出像是整齊将他手腕切割的紅線,慢慢皺緊了眉。
身體好像有些不一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隽意那次臨時标記将發情期硬生生壓了回去,還是因為禁藥。
起先是脖子處有一道淺淺的紅痕,他以為是過敏,後來是手腕,痕跡也越來越深,身體雖然不像原本那麽抵抗不了沈隽意的信息素,可這段時間兩人一門之隔,他幾乎夜夜難寐。
發情熱一般的難捱,無法抵抗的黏膩,可又不是發情期那種洶湧的感覺,只有讓他骨髓被慢慢滲透的焦灼,蠶食着他的理智,無法招架。
傅清疏忍着伸手去碰的沖動,克制着靠在方向盤上喘息,呼吸越來越沉,沒發現擁擠逼仄的車廂裏慢慢浸透了淺淡的信息素氣味。
剛才喬雁打電話來問他最近感覺怎麽樣了,問他找Alpha的進度到哪一步了。
她還不知道自己用了禁藥,以為他真的在尋找Alpha,語氣中的關懷讓傅清疏幾乎心軟。
傅清疏給祝川打了個電話,雖然有時差,但他是個夜貓子,接的還算快。
“哎喲傅教授,怎麽想起給我這個冷宮裏的妃子打電話啊,想重新寵幸我啊?不了不了我打不過正宮娘娘。”
“他不敢。”傅清疏話音一落,忽然愣了一秒,緊接着就是祝川的哈哈大笑:“你還說自己不喜歡人家,正宮娘娘的身份都承認了。”
傅清疏沒空跟他耍貧嘴,輕咳了聲将禁藥後遺症的事情簡略地和他說了,話筒兩端沉默了一會,只有淺淡的呼吸聲。
祝川破天荒認真的說:“我早說了,那破禁藥不能用,你非不信,要用自己命去賭,後悔了吧。”
傅清疏說:“不算後悔,我沒想過跟沈隽意在一起。”
祝川這就不明白了,“不是,你都這樣了還不打算跟他在一起?你什麽毛病啊,你別跟我說你不喜歡他啊,這我是不信的,你自己也不信吧。”
傅清疏沉默了下,說:“嗯。”
“那為什麽啊?你媽不同意?婆媳問題?”祝川想了想,又說:“還是他媽的問題?他媽不同意?”
傅清疏沒打算把沈煙的事情告訴祝川,頓了頓說:“我給不了他同等的回應,一分的愛和一百分的愛,對他不公平。”
祝川直接驚呆了,“你別是做實驗做傻了吧,感情這東西是能用幾分來衡量的嗎?你這話要在你那小狼狗面前說,你信不信他今天就能把你幹的一個星期都下不了床。”
“祝川!”
“不好意思嘴快了。”祝川捂了下嘴,幹笑了兩聲緩和氣氛,又說:“你不就是因為你爸那點破事兒看不開麽,覺得自己給不了沈隽意該有的回應,床上也好床下也好都對他不公平,是吧。”
“嗯。”
祝川說:“其實你想沒想過,他根本不在意呢,你能給他的回應你覺得對他來說是一分,其實對于你來說,這已經是全部了,不是嗎?”
傅清疏忽然陷入了沉默,沒說話,祝川聽着他的呼吸聲,在心裏想,沈隽意這小狼狗還他媽挺機靈的,先給自己打電話通通氣兒,把這高嶺之花的脾氣都摸得透透的。
他應該沒記錯詞兒吧,可別弄巧成拙,要命了,他可打不過這兩口子啊。
祝川:“那你說說,你現在對他到底是什麽感覺,他親過你沒?”
這要擱平時,給他十個膽子祝川也不敢這麽問啊,高冷教授非把他頭錘飛,但現在他是沈隽意授意的,他可以事後甩鍋。
完全不虛!
傅清疏想了想,“嗯”了聲。
祝川:“他還活着嗎?”
“……”傅清疏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祝川“啧”了聲,說:“管他是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我問你,如果是莫久,或者是你其他學生吧,就當是我,不顧你意願的親你,我現在還有全屍嗎?”
傅清疏一下子怔住了,這是他最不願意直面的事情。
十餘年的排斥和抗拒,讓他一時無法接受一個人,可沈隽意卻又無孔不入地滲透他的生命,讓他無法拒絕。
康羅說他這個護短未免太過了,他卻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沈隽意也很護着他,他只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傅清疏嘴角微微勾起來,笑自己只能靠這些說辭來抵抗沈隽意對他感情的霸道侵占。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人,你想跟他一起走很久很久,結果發現你沒有明天了。
——你喜歡的那個人必須要承受死別,你很愛他,但是你必須要離開他了。
——你舍不得帶走自己喜歡的人,但是被留下的那個人,才是最痛的。
他當時只以為沈隽意在吃醋,并沒有深究這些話的含義,現在想一想,他寧願說不追自己也不讓自己用藥,是真的不想做那個被再次留下來的人。
莫久說他有嚴重的偏執欲和幾乎病态的占有欲,但他能硬生生地克制住對他的這種偏執占有,願意主動說不追他,只為了不讓他用藥。
沈煙的死對他影響是真的很嚴重。
“祝川。”
“啊?”祝川有點慌,小聲說:“喂,我只是說事實,你別想對我幹嘛啊,我還沒娶老婆我不能死,你有氣你朝你老婆撒去。”
“不打你。”傅清疏低低嘆了口氣,将沈隽意發現他用禁藥,并且跟他做交易的事情說了,又把沈隽意反悔的事兒也說了。
祝川佯裝驚訝:“這小狼狗可真不要臉。”
傅清疏捏着額頭,心煩意亂地說:“抑制劑對我已經失效,如果禁藥也無法再用,那就只剩最後一條路。”
祝川接替他說,“Alpha的标記。”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來了!教授開始承認內心了,上船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