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4 舞家小姐

“滾開!讓我進去!”藍衫少女怒氣沖沖,一把将面前攔路的兩個小厮推開,大步走進了茗香樓。

門口本有五六個守衛,想攔住一介弱女子并不是什麽難事。眼下他們面面相觑,無一人敢上前阻擋她的去路——得罪舞家的人?下場只能用“凄慘無比”來形容。

舞家三兄弟,老大在朝為文官,生得兩個兒子也入了朝;老二已逝,留下這位舞小姐,以美豔名動京師;老三正是舞将軍,功高顯赫。放眼天下,除了皇帝老兒和斷情山莊,也就數舞家勢力龐大。倘若惹惱了舞家的人,任誰也只有自嘆倒黴的份兒。

他們還沒覺得自己活了太久,所以對于這位野蠻冷傲的舞家小姐,能不惹就不惹,能躲就躲。眼睜睜看着她提着裙擺,一襲藍紗長裙輕逸如煙,直沖進樓上屬于南宮雲楓的雅座,守衛們不約而同地長嘆了一聲。

又要吵架了……先用手指堵上耳朵吧!

“三叔!你答應了軒兒留在家中陪他,怎麽可以食言!”

“翎兒,別打擾三叔喝酒,快回去陪軒兒玩吧!”

“玩什麽玩啊!三叔難道忘了軒兒重病卧床!”

“我說大小姐……”

“你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翎兒,不許對四少無禮!”

“三叔,你,你為了這男人,連軒兒的生死都不顧了嗎?!”

……

很快的,瓷杯摔在地上的脆響,圓凳被踢翻的悶響,夾雜着南宮雲楓的叫罵:“你瘋了?!”

高腰長裙,藍紗飄逸,淺色綢帶擠在腰側,層層垂落。襯着精巧的小山髻,舞家小姐如一團藍煙從樓梯上飄下來,冷着一張臉疾步出了茗香樓。

守衛們松了口氣,也不由得被二八芳華的她的背景吸引,看傻了眼——本以為天下只有南宮四少一人最襯這湖藍色,誰料想舞家小姐藍紗長裙亦能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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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藍,風流如南宮四少能将它變得妖冶奪目,冷豔如舞家小姐卻令它更為清幽動人。

只是,這兩個人怎麽就談不到一塊兒呢?

“可惡!”南宮雲楓用錦帕擦去臉上的酒水,立在欄杆旁咬牙切齒地沖樓下的守衛們喊,“以後誰再放她進來,本少爺就打算他的四肢!”

聽聽,還是南宮四少可怕——他連兩只手都不會留給你用來爬走!

守衛們在得罪舞家小姐和得罪南宮四少之間想也不想就選了前者。此後每次舞家小姐來茗香樓,都被不客氣地攔在了門外。她固然氣得杏眼圓睜,卻也無可奈何。

“這個時辰了,舞小姐還會來嗎?”一個守衛竟頗為期待地自言自語,舉目張望。

“奇怪,該不會不來了吧?”另一個守衛接話。

說實話,沒有舞家小姐日日來挑釁南宮四少,這茗香樓似乎少了很多樂子,也清冷了許多呢……

說話間,一個藍衫少年晃着紙扇,悠然走來。他十五六歲年紀,身段輕盈,膚色白皙,一雙含露似星的眸子藏着笑意,嘴角微彎,且冷且媚的別樣風情便薰醉了來往于茗香樓的男人們。

如花似玉的美少年哪!

守衛們看得失了魂,哪兒還有工夫去想什麽舞小姐?

等那少年潇灑自若地走進去,其中一個守衛撓了撓頭,忍不住自言自語:“這個少年,好像在哪裏見過……”

“啊,你這麽一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你們難道沒發現,他長得跟舞小姐挺像的?”

“哦,看來是舞小姐的兄弟。”

舞家少爺?舞家三位少爺,兩個已經二十有餘,另一個才七八歲……啊呀呀!不好!被騙啦!

那根本就是舞家小姐……

果然,叫罵聲又從茗香樓裏響起——“你這個不要臉的……”“翎兒,你住口!”“哼,醜八怪,本少爺在下棋,懶得理你。”“南宮雲楓!”“翎兒,你還是回去吧!女兒家總往青樓跑,成何體統?”“三叔!軒兒他一直哭着找您……您真的不管他了嗎?!”“吵死了!滾出本少爺的房間!”

……

女扮男裝的舞小姐,又一次無功而返。

舞将軍自然又在茗香樓逗留至深夜,喝得酩酊大醉被仆人用馬車接回去。

後來,舞家小姐再怎麽喬裝打扮也會被認出,理所當然地被拒之門外。那幾個守衛并沒有因一次失誤斷了雙手雙腳,可是三個月的工錢沒了,卻比斷了四肢還要痛。為了差事,他們發誓再也不能讓舞家小姐壞了南宮四少的興致,于是不管舞家小姐粘胡子,戴面具,抹得一臉黑,都無法溜進茗香樓半步。

可她的鬼主意層出不窮,膽量也令人震驚。

堂堂舞家大小姐,站在茗香樓的大門外,學起了潑婦罵街:“南宮雲楓!你居心不良,品行不端,丢盡了我大唐子民的臉!自以為是,恬不知恥,說什麽絕世美男——我呸!你不過是個讓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狐貍精!那點兒勾引人的本事還是少拿出來丢人現眼!有幾分美色就以為自己天下無雙,可笑!可笑!……”

堂堂舞家大小姐,爬上隔了一條街,茗香樓對面的酒樓樓頂,扔石頭,扔雞蛋,連牛糞都扔了過去。南宮雲楓那扇緊閉的朱窗,早就給砸得破破爛爛慘不忍睹。

堂堂舞家大小姐,拿着火把,冷笑着看向薛媽媽:“你不把南宮雲楓趕走的話,我就燒了你的茗香樓!”

薛媽媽陷入兩難之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只差沒給她磕頭求饒求她別再如此固執。

即使被巡街經過茗香樓的神捕皇甫雲麟撞見,以意圖放火行兇之罪名帶走,她還是不甘心地沖着走出茗香樓看個究竟的舞将軍喊個不停:“三叔!求您啦!別在這裏花天酒地,去陪陪軒兒吧!”

“三叔,軒兒可是你唯一的孩子……”

“三叔,軒兒他病了一個多月,一直吵着要你陪,你看他一眼都不行嗎?”

“三叔,軒兒快死了啊!弟弟他快死了你還要這般胡鬧嗎……”

帶着哭腔的聲音,聞者無不動容。

卻只換來舞将軍不耐煩的一句嘀咕:“那個野種……誰知道是哪個混蛋的兒子!”

瞬間,南宮雲楓臉上的笑容僵住。

那抹藍影,如一汪湖水,清冷無比,晃得他失了神。

舞翎被皇甫雲麟抓着手腕往衙門的方向帶,皇甫雲麟一臉的無可奈何,她依舊一步一回頭地望着茗香樓門口的衆人。

一行淚從她冷豔的面容上滑落。

她悲憤地瞪了南宮雲楓一眼,忽地露出了凄美的微笑,轉回頭後依從了皇甫雲麟,任他将自己帶往長安衙門。

衆人議論了一番,悻悻回樓中繼續享樂,徒留南宮雲楓一人立在高廣的門檐下,悵然若失。

夜黑,無月,風起,微涼。

消失在街頭夜色中的那抹藍,竟讓他南宮四少的心沒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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