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3 暧昧難解

好好的一個月夜,就這樣被舞家送來的請帖給毀了。雲筝側卧在床上,卻始終睜着一雙美目,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清冷的月輝穿過半開的朱窗照進來,一束亮光映在她雪肌玉膚上,窈窕的身子竟似泛起了幽暈。冷豔的臉龐,宛如罩在朱紗下的水晶。

“哎……”長長地輕嘆一聲,她半坐起來,伸手扯過銀鈎,将簾帳放下,遮去了微冷的月光。

紅紗與明月,本是相映生輝旖旎之景,無奈她全無半點心思去想那些花前月下的□□。就連在太子府中看到滿院海棠芍藥,繁花似錦之時的喜悅也早已消磨殆盡。

太子府固然富麗堂皇,美不勝收,卻不是她能夠以主子的身份長居之處。更何況,太子府或許很快就會空下來,裏面的人都要搬入皇宮中去……皇宮,人情冷淡的牢籠,真的是自己喜歡的嗎?

初遇太子之時的一點兒私心,其實也不過是見太子潇灑風度,一時迷了心竅吧。

也許南宮雲楓罵得很對……自己不過是一介青樓女子,即使太子垂青,又如何入得了宮門?想找個依靠的話,又何必攀上太子這個高枝?

可是……太子為人風趣幽默,又是一派風流潇灑姿态,任誰見了不會——擡手摸了摸臉頰,竟然燙得厲害。雲筝羞赧了雙目,眉梢間頓生無限風情。

咬着下唇,她再次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罷了,去就去吧……到底還是自個兒家,就算被認出來又如何?”

恍恍惚惚,就這樣入了夢。

夢裏,八歲的軒兒偎在她的懷裏,失神的雙眸盯着舞府的大門口,好像等了許多年一般地固執而失落。

“姑姑,爹爹如何不喜歡阿娘,也不喜歡我?”

“姑姑……爹爹什麽時候回家?軒兒寫了很多字,想拿給爹爹看……”

“姑姑……我好痛啊……我好痛……”

一如許多個夜晚,她的眼淚打濕了枕頭。醒來,又是雙眼微腫,隐隐刺痛。洗臉、換衣、梳妝,吩咐丫鬟送了粥菜到房中,用過早飯後她趁着醉生樓裏還算清靜,她獨自出門,去了臨街的集市上閑逛。

想到晚上還要回舞家赴宴,雲筝的心情便糟糕之極,看什麽都沒興致了。低着頭走在人群裏,雖然能感覺到行人投來的驚豔目光,她也沒有心情理會。

紅若朝霞的高腰長裙随風而舞,杜記布莊特制的籠煙紗制成的薄衫襯得一雙玉臂若隐若現,長長垂落的絲質腰帶飄飛如蝶,高高挽起的一頭烏發斜插了根紅玉簪,無論誰看了都會呆上一呆,疑心一大早遇上了下凡的紅衣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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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筝清楚自己的美,所以才極少上街閑逛。當然她也清楚自己這樣走在街上,一般是不會有什麽登徒子敢上前調戲的。這長安城雖然惡霸不少,白日裏卻是極安寧的——據說都是斷情山莊那位五少爺,神捕皇甫雲麟的功勞。

想到斷情山莊的五少爺,南宮四少的臉便浮現在雲筝的腦海,惹得她眉頭緊皺,一張臉也越發冰冷了——都是斷情山莊的少爺,怎麽他南宮四少就這般可惡!

昨晚那個模樣,分明就是故意遣她回舞家受罪!

“哎呀!”清脆如鈴的聲音在呼痛。

雲筝慌忙擡頭,便看見一個鵝黃裙衫的少女身子晃了晃,往地上撲去。不等雲筝出手,旁邊立即閃過來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伸手将黃衫少女扶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雲筝這才明白過來,想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少女的後背。正欲開口道歉,就被那個黑衣男子黯淡無光的雙眸驚住——咦,這男子雙眼皆盲?可方才他出手那麽快……

想來這黑衣男子,是位武林高手吧!但不知他身邊的少女是何人?他妹妹,還是妻子?

“大哥,我沒事。”少女任他牽過自己的手,笑得憨憨厚厚,十分讨人喜歡,還特意向雲筝遞過來一個諒解的眼神。

“沒事就好。別在看那些小玩意兒了,今天有正事要辦。”

“對哦!醉鄉樓裏一大群客人都在等我,還有東街那座醉鄉樓,新近請了幾個廚子,我還得去教他們做菜……西街的醉鄉樓我也很久沒有去了……前天去了五座醉鄉樓,今天要忙七座醉鄉樓的生意……”

“皇甫雲汐,你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麽事……呃,那麽,嘿嘿,沒忘啦!我當然記得要去杜記布莊娶我的嫁衣——大哥,要不咱們斷情山莊也做绫羅綢緞的生意吧?這樣以後家裏辦喜事,直接從自家鋪子裏拿布料就行……”

“你倒會想。只怕到時候杜老板恨死我們不說,自家人也會拿得自家店鋪虧本……”

又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雲筝呆呆地看着那一男一女的背影,心中先是一陣豔羨,之後便滿是疑問——原來他們就是斷情山莊的莊主和小小姐,傳聞中的武林盟主和一代神廚……師傅口中那個出類拔萃的大少爺,竟然盲了眼。可師傅為什麽要隐瞞自己這件事呢?

算了,以師傅闖禍不斷的個性,說不定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雲筝望着黑衣男子和黃衫少女慢慢走遠,忽地沒了前行的心思,便折身原路返回。一路上還在想方才的情形——慕容雲昊一舉一動對皇甫雲汐的呵護憐愛,皇甫雲汐可愛的模樣,一對璧人相偎相依十指相扣的背影……

驀然,腦海裏就想起了一件事——據說南宮雲楓頗為疼愛這個小妹,不知到時候他會不會回斷情山莊參加他大哥和小妹的婚禮?如果他回去,自己該有幾個好日子可以享受吧?

當夜,南宮雲楓一遍遍催促雲筝出門去舞府的時候,雲筝竟然出乎他意料地沒跟他發脾氣,還面帶微笑地向他說……“回見”?

南宮雲楓站在大門口,看着馬車飛奔而去,滿腦袋都是問題。

她該不是病了吧?還是她有什麽陰謀?想跟他和解?還是先禮後兵打算跟他大戰一場?

“這次又是多少銀子?”南宮雲楓身邊響起了連翹的聲音,帶着幾分不屑,“一萬五千兩?她的身價還真夠高的,醉生樓裏賣身的姑娘也沒這麽高的價。”

南宮雲楓蹙眉,扭過臉看着連翹,忽然冷聲道:“你是瞧不起她,還是瞧不起醉生樓裏賣身的姑娘?”

連翹愣住,反應過來之後當即黑了臉,拂袖回了大廳。大廳裏頓時響起了她憤怒的罵聲:“別唱了!唱得這麽難聽,客人怎麽會喜歡?!”

“四少,你變喽!”張公子倚着門柱,笑吟吟地搖頭。

這下子換南宮雲楓黑臉:“我哪裏變了?”

“風流四少向來擅長哄姑娘們開心,從不得罪佳人——你方才那句話,可算是把連翹給得罪了!”張公子說着,抛了個難以置信的眼神過去,“明知她喜歡你,你就不能好好地斷了她的念頭,偏要這般傷透她的心才罷休嗎?”

“她該有自知之明,我南宮雲楓看不順眼的絕不會虛與委蛇。”

“啧啧,真殘忍!誰愛上你誰倒黴!”

“哼,我只是想讓她記着,醉生樓裏的姑娘可以刁蠻任性,但絕不可以像她這般耍性子玩弄心思!”

“罷罷罷,跟你說不通。反正啊,你的眼裏只有雲筝姑娘一個人就對了。”

“你說什麽?!”

絕世美男鳳目閃出冷光,惡狠狠地盯着張公子,吓得他腦袋一縮,慌不疊退回了大廳:“呃……我沒什麽意思!四少你當我什麽都沒說!”

張公子一進大廳就被幾個男人拉過去行酒令了,南宮雲楓猶在門口獨立,一襲藍衫在微暗的夜色裏甚是孤寂蕭索。

柔媚的臉龐,不知不覺中又添了幾分英武,也意味着他南宮雲楓沒心情耍風流了。

來往于醉生樓門前的人們,心裏忍不住浮現出了這麽個大膽的想法——四少,你到底是在門口充男倌招攬客人,還是如怨婦一般等待心上人歸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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