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黏上白執

胡說不知白執是何時來的,之前的糕點茶水皆被撤去,桌上又換了新的。

不知兩人之前正聊着什麽話題,只聽藍燦笑了一聲,說:“身子還如之前那般時好時壞的,我倒是習慣了。至于這只小狐,要多虧了您家養的那頭惡犬。”

指尖摩搓着杯沿,白執狀似漫不經心地問:“怎講?”

“今兒個我正在屋裏歇息,聽到院子裏有狗叫聲,開門就看到青蒿正追着這頭小狐不放,才随手将它救下。”藍燦笑着解釋,手溫柔地在胡說背上撫着,“不過青蒿也是,這玩笑開得有些大了,您回頭可得好好念叨念叨他。”

白執聽罷只笑了笑,沒說話。

無意低頭見胡說睜了眼,藍燦輕“呀”了聲,說:“瞧,咱之前說了這麽久的話它一直都呼呼大睡,這才剛開始說到它,它就醒了。”

掀起尊貴的眼皮,白執一雙似銀非銀的眼眸淡淡掃了過來。四目相對,讓胡說恍惚了一下,心跳驟然漏掉半拍——他竟然在那雙宛若冰鏡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團小小的、說不出得可愛又帶點兒憨氣的灰色毛絨。

藍燦看起來真的很喜歡胡說,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之詞,更是把他抱在懷中,“初見它時,我就覺得它的眼睛烏黑明亮,肯定極有靈性,現在越發瞧着它可愛了。”

白執目光平靜地與胡說對視,良久才含笑說:“的确可愛。”

胡說一喜,總算從白執那裏得到一點肯定的評價了,那人誇他可愛呢。誰知正洋洋自得時,又一桶冷水兜頭澆下來。

“但它是頭膏藥狐,此刻你喜歡它,自然不介意它時時黏着你。但若哪日你厭了它,它卻依然黏着你,你又當如何?”

胡說:“……”剛冒出的興高采烈小火苗就這樣滅掉了,趴在藍燦懷中委屈又可憐地弱弱叫了兩聲,賭氣不肯再看白執,卻沒注意對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幾次都落在他身上。

“若帝君不說我真的不知它是只膏藥狐。”藍燦倒是直接:“但它喜歡黏人最好不過,我這院子冷清,有了它我也算有個伴兒了,除非它厭了我,我絕不會煩了它。”

“能有你這樣的主人,倒是這狐的福氣。”白執笑了笑,不再評價。院中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有名白色仙袍玉冠束發的男子進了屋。

雖同穿白袍,他的衣服紋飾明顯不如白執的繁複華貴,但多了些飄飄如仙的感覺,俊朗的面龐也與白執的溫潤不同,多得是久居上位的威嚴與冷漠。若說白執是可以恣意灑然的神,那此人就是不得不以天規克己的仙。

而這人進屋之後沒先看白執,而是神情緊張地将藍燦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聽童子說有兩頭畜生闖進來撕咬,怎麽樣小燦,沒傷到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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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燦雖然看起來身體虛弱,但之前一直笑着。而看到此人後他的臉色更蒼白了,笑容也瞬間消失,語氣冷冰冰的:“無礙,有勞仙尊挂念。”

胡說猜得不錯,來人正是衆仙之首,仙尊赤穹。面對藍燦的冷淡,赤穹只是嘴角抽搐欲言又止,但當注意到他懷中抱着的狐時,目光一下嚴厲起來,冷聲道:“誰叫你碰它了,這小畜生身上有多髒你知道嗎?還不快扔了!”

說着便要去奪。胡說見赤穹的第一眼就沒多少好感,此刻見他發怒更是油心底生出畏懼。見那雙大手正要掐住自己的脖子,怕得直往藍燦衣服裏躲。藍燦也護他,擡頭瞪着赤穹,單純澄澈的眼底竟有幾分怨恨:“自由已經沒了,尊上是想把我的命也一并奪走嗎?”

這一聲吼得響亮,讓赤穹愣了神,手堪堪僵着,臉上的表情有一瞬讓人覺得他快哭了,但又有一瞬讓人覺得,他是真的想将藍燦的性命一并奪了卻又舍不得。而藍燦說完這句便是一聲比一聲劇烈的咳,弓着身脊背發顫豆大的淚珠滑出眼角,自然也無力再抱得住胡說。

“小燦,你……”赤穹喉結滾動了幾次沒說出句完整的話,手撫在藍燦背上拍着,眼神裏有幾分心疼,可轉眼看到落在地上的胡說時又是一沉。

胡說心道不妙,他不怕被赤穹丢出門,怕就怕對方先把他掐死再丢出門。眼下看來藍燦是指望不上了,能保他小命的只有一人。于是兩步奔跑一步起跳,不管白執願不願的,反正他是躍上了白執的膝頭。

“……”明知趨利避害是動物的本能,但胡說的舉動還是讓白執微微一怔。

這小狐的身子輕巧靈活,爪子上的肉墊軟軟的,踩在腿上的感覺似曾相識,所以再看這灰不溜秋的毛團時竟覺得順眼許多。擡手揉着狐貍的頭,又端了自己喝過的杯子喂它茶水,局外人一樣旁觀着兩人的糾葛,一如既往地溫潤平和。

胡說卻有點兒不淡定了,白執哪怕對他示一點兒好都能讓他開心到飛起,更不用說是摸頭殺了。但此刻卻無法完全開心,因為藍燦的情況看似不大妙,蒼白的臉龐起了層異樣的潮紅,呼吸極其不穩。

正擔心着,就見他“哇”得吐出口血,昏了過去。赤穹有些慌了叫着藍燦的名字将他抱起,方寸大亂的模樣一點兒也不像高高在上的仙尊。胡說好奇兩人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怎麽看着像是赤穹将藍燦關在這四方小院的。

将藍燦平放在床上,赤穹回身進門後第一次跟白執說話:“白執,救他。”

胡說耳朵一抖,任誰見了白執都得老老實實敬一聲“帝君”,赤穹竟敢直呼他的姓名?再看赤穹的表情和語氣,明明是求人也沒多少求人的模樣,架子着實不小。

白執卻也不惱,淡淡道:“早對你說他這院子你少來為妙。明知他不想見你還來,不是存心跟他添堵麽?”

“算我又欠你一個人情。”

眼尾一掃,白執笑意溫和:“仙尊欠本帝的人情還少嗎,怕是真到要還的時候,該還不起了。”

話音未落,赤穹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劍鋒赤紅的劍來。胡說心中一緊,以為對方要揮劍劈來,誰知他卻一劍刺入自己胸口,剜出一點心頭血來,以血為引結下咒枷立下毒誓。

劍落在地上,赤穹捂着心口面色蒼白:“你總該信了罷。”

“說到人情——眼下就有一個要仙尊還的。”笑意漸深,白執将茶盞擱回桌上,起身往床邊走:“百花仙請願多在人間逗留幾日晚些再位列仙班,此事還請仙尊通融。”

“自然。”赤穹自覺地讓開位置,見胡說還黏在白執身上,目光陰冷。白執擡手輕輕一揮,像撫落一粒塵埃般将胡說從衣擺上掃了下去。

在地上滾了幾滾,胡說落在一個擺着古董花瓶的角落。等他爬起來站穩再想往白執身上黏時,卻發現擋在床前的屏風被白執布了結界,進不去更看不到裏面發生了什麽。

半柱香時間過去,白執最先從屏風後走出,看來為救藍燦頗費功夫,他一雙似銀非銀的眼眸光彩似乎也暗淡了些。胡說不解,生了病為何不去請藥仙,而非要請白執來救。

屏風後傳來藍燦低低的咳嗽聲,聽着人已經蘇醒了,接着又是一陣争執,最終赤穹鐵青着一張臉出來,還頻頻回頭語氣強硬地說:“沒錯,我就是要讓你茍延殘喘痛不欲生千萬年,離開這種事你最好想都別想!”

轉身見白執還在,一僵,臉色變了幾變才恢複三分鎮定,“這次多謝。”

“就他這身子經不住幾次折騰,你該讓的就讓着他點兒。”白執淡淡地說,沒有太多勸慰的意思,更像是單純地在陳述事實。

赤穹點頭,回望了一眼藍燦。對方面朝裏側躺着,明顯不想多看赤穹一眼。無聲嘆了口氣,道:“我和你一起走。”

胡說往床上看了眼,又叫了幾聲,不知藍燦是在賭氣還是睡着了,沒有回應他。胡說心裏有些難過,覺得自己對不起藍燦,因為人家這麽喜歡他,他卻還想着跟白執走。

但這絲愧疚稍縱即逝,白執剛一擡腳他便輕手輕腳地攀住白執的衣服後擺黏了上去。赤穹看到這一幕也沒提醒白執,看來是真心不希望胡說留在藍燦身邊,巴不得他趕緊跟人滾蛋。

走出大門時胡說才看到上方懸着的匾額,原來這座府邸叫做“明韶宮”,是仙尊的住處。帝君府隔得也不遠,轉過兩條街再過一座石橋就到了。胡說驚異于他挂在白執身上跟了一路竟沒被發現。還是說為救藍燦耗費了白執太多靈力,他已經虛弱到有東西挂在身上都覺察不出?

直到白執在帝君府前停下,胡說才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白執是何人?他想讓誰黏,誰才能挂在他身上,若他不想,抖抖衣服任誰都得像芝麻綠豆一樣從他身上滾下去。

白執轉身,垂眼居高臨下地望着跌落在地的胡說,淡聲說:“你究竟要跟到什麽時候,本帝說過,帝君府再不養狐。”

胡說摔得灰頭土臉,只剩一雙烏黑溜圓的眼睛閃着光,爬起來锲而不舍地蹬着小短腿想跟上白執的腳步。

白執不易察覺地皺了下眉,指尖對着地面輕輕一劃立刻有無數小顆的土塊在胡說四周炸開,崩到身上時麻麻的疼,逼得胡說不得不往後退了幾步。

再擡頭時委屈得眼眶都有點發紅,“你剛才明明對我很好的,不僅抱着我摸我的頭,還喂我水喝了呢。我喜歡你想和你做朋友,你別讨厭我好不好。”

可惜胡說帶着哭腔的話語在白執聽來只是一陣變了調的狐貍叫而已,他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這頭狐貍眼中閃爍的淚花。這般濕亮的黑色眼眸久到快要記不清在何時何處見過,但他心中一直記着一句話:“別再騙我說你愛我,我是頭笨狐貍,怕會忍不住再信你。”

“呵——”從來溫潤的眉眼間起了幾絲涼意,白執看着胡說卻又不像在看胡說,勾着嘴角涼涼念了句“這般攆你都不走,的确是只笨狐貍。”

說罷便化作一團白光從胡說眼前消失了,不知是進了府還是去了別處。但帝君府敞開的大門卻在他消失的同時緊緊關上了,當真決絕得一絲餘地也不留。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帝君就要被打臉了,大型真香現場+追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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