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遠聞言大怒, 只覺渾身氣血直沖頭頂,氣的發抖。時疫爆發至今, 他們這些當官的一再失職, 好不容易拿出方案開始整治這場時疫, 竟然還有人在這節骨眼上哄擡藥價, 草菅人命。

也不知道要價的人那裏來的底氣一兩紋銀一碗藥, 真真的缺德到了骨子裏。

宋遠抹了把臉, 氣上心頭, 他一貫的斯文都收斂的幹幹淨淨, 眉眼間俱是森然冷意,他下令讓官兵先疏散周圍的人群,把設置點空出來。

人群見有官兵插手,紛紛退開,不少人冷眼橫眉, 憋着一肚子的怨氣, 對官兵沒有好臉色。

宋遠帶着梁簡他們走到人群前面, 一眼就看到和百姓起沖突的人,正是不在城主府的大統領盧天。宋遠盛怒之下一個激靈, 像是有人在他燃燒的怒火上潑了一瓢冷水, 噗嗤一聲,冰火兩重天。他對盧天一再忍讓,本就沒指望盧天會懂得收斂二字。

但好歹之前盧天還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現在卻全然不顧。

周圍聚集的百姓都是在杜大娘的游說下前來取藥的普通人,盧天向他們伸手要錢, 連最後一點顏面也不顧,只差赤|裸裸的把發災難財幾個字寫在臉上。

和盧天動手的是個青年,穿着一身輕便的勁裝,看起來有點功夫底子,但遠遠不及盧天。盧天完全是一副貓捉耗子的戲弄态度,他能制服青年卻不動手。青年招招落空,被盧天溜了一圈,那些圍觀的官兵哈哈大笑。

宋遠磨着後槽牙,雙拳緊握,怒道:“住手,盧天,你要造反嗎?”

盧天一早就看見宋遠過來,但他并沒有把宋遠放在眼裏,聽見宋遠的怒喝,他也只是不屑的看一眼,态度嚣張傲慢。

宋遠暴跳如雷,第一次痛恨自己只是個文人,什麽都做不了。他擡手欲讓身後的官兵上前拿下盧天,梁簡伸手壓住他,對他搖了搖頭,讓他不用激動。

和盧天交手的人體力開始不支,行動越來越慢。盧天玩夠了,覺得沒意思,大喝一聲,赤手空拳攻向青年胸膛,青年難以招架,連中數掌,被盧天打飛出去。

站在一側的梅争寒聽見聲音,足尖一點,從原地縱身而起,接住受傷的青年,避免他砸在地上加重傷勢。

青年咳出一口血沫,擡頭對梅争寒道謝,看見梅争寒蒙着眼驚訝不已。

沒有看見自己想要看到的畫面,盧天不悅的皺眉,看向梅争寒的眼神極度不善。他活動筋骨,問道“哪裏來的小雜種,找死嗎?”

梅争寒罔若未聞,把青年扶到宋遠這邊交給宋遠,問道:“動手這個王八蛋是不是那天調|戲我妹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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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遠嗯了一聲,反應過來梅争寒要做什麽,渾身戰栗,他猛然抓住梅争寒的胳膊道:“你要幹什麽?你打不過他的,更何況你的眼睛……”

梅争寒冷哼一聲,輕蔑的笑道:“哼,你說我打不過梁大哥我舉雙手贊成,說我打不過他?他算什麽東西?我非得把他打的滿地找牙不可。”

梅争寒不是花拳繡腿,他走镖多年,一身功夫穩紮穩打。剛才聽盧天和青年動手,他大概能判斷出盧天的武力。誠然,真打起來他還有些差距,但這人明顯不把他放在眼裏。陣前輕敵,可是比武大忌。

而且他也想知道,在不用眼睛的情況下,他能做到哪一步。

梅争寒自信滿滿,宋遠還是憂心忡忡,他求助的看向梁簡,希望梁簡出來勸一勸。不料梁簡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壓低聲音對梅争寒道:“這人下盤穩,力氣大,是個用刀的高手。不過此刻他和你一樣赤手空拳,他大意輕敵你就速戰速決,他的身形肯定不如你靈活。”

梅争寒點頭,把梁簡的話記下,轉身走到空地中間。

宋遠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恨不得把梅争寒拽回來。有人出來教訓盧天他當然高興,但他對梅争寒并不了解,實在放心不下來。

梁簡好言寬慰道:“不會有事,就算有,還有我在。”

“那直接你去不是更好?”宋遠沒好氣的問道。

梁簡高深莫測的看他一樣,陰測測的冷笑道:“等你把這個人的墓地選好,我一定出手。”

這句話裏的殺意不言而明,宋遠打個寒顫,直直的看着梁簡半晌,冷冷的開口道:“好。”

盧天被梅争寒攪了興致本就不悅,在看見梅争寒和宋遠一道,心情更是惡劣到極點。他之前對宋遠的調令各種不配合就是仗着宋遠一介書生,根本奈何不了他。但現在宋遠身邊突然出來一個可以動手的人,還不知死活的挑釁他,這讓盧天感到侮辱。

“一個瞎子也敢和我叫板,看來是我最近過的太清閑。”盧天活動手指,手骨捏的咔嚓作響,他上前兩步到梅争寒身邊,看着他眼睛上的繃帶,道:“湊近了看,不過就是個小屁孩。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會點花拳繡腿就像學人做英雄。小子,你現在滾回去,我可以當你……”

盧天還在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梅争寒已經不想聽,他直接一掌切出,打斷盧天的話。他以手掌為刃,攻向盧天的頭部。盧天沒想到梅争寒會先發難,憤怒不已,躲開這一掌就開始反擊。他人高馬大,孔武有力,一招一式大開大合,自身氣息渾然一體,後勁綿長。

梅争寒畢竟年輕,就算天賦出衆,在內功上比不過多年積累的盧天。所以他沒有選擇和盧天硬碰硬,而是以柔克剛,借力打力。他的掌法看向綿軟無力,實質韌如蠶絲。盧天的攻擊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打在棉花上,被一團棉絮包裹,沒有打中的實在感,還把自己裹入其中,難以掙脫。

越是纏鬥盧天越是心驚,他一開始就沒有把梅争寒放在眼中,以為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瞎子,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卻沒想到梅争寒‘眼盲’心不盲,聽聲辯位分毫不差,次次都能将他的攻擊擋下。打鬥的時間出乎盧天的預料,他難以占據上風,心裏又急又怒。

梅争寒察覺到盧天氣息有所起伏,知道他是急着結束戰鬥,靜心凝神找到盧天的破綻,将他一掌擊退。

盧天撞上官兵推藥的木板車,臉色鐵青。

圍觀的人群本來是一片安靜,看到剛才趾高氣揚的官被人打敗,都興奮不已,甚至有人高興的歡呼起來。四周嘈雜的聲音一起,梅争寒對盧天的方位判斷就會失去準頭。他眉頭一皺,頓覺不妙。

盧天聽見歡呼聲就反應過來是個機會,他以手為爪,化作一條直線朝梅争寒抓來。他的攻擊掩蓋在四周的歡呼聲中,梅争寒分辨的慢半步。

盧天面色猙獰,勢必要取梅争寒一臂以洩心頭之恨。然而他還沒近梅争寒的身,就被人攔下。

梁簡擋在梅争寒身前擋住盧天的攻擊,手掌順着盧天的胳膊往上,手指成爪扣在他的肩頭,鎖住他的肩關節。肩膀上的劇痛讓盧天慘叫一聲,雙臂無力的垂下來。他看着梁簡,睚眦欲裂,不管不顧的擡腳攻向梁簡的下三路,被梁簡一一拆解。

梁簡卸下他的兩條胳膊,在他胸膛上拍一掌,浩瀚的內力貫穿盧天的身體,他後退數步跌坐在地,胸膛劇烈起伏。

梁簡的出手又快又狠,根本沒給盧天反應的機會。等他被打倒在地,有些人才回過神來,倒吸一口涼氣。那些跟着盧天的官兵手忙腳亂的扶起盧天,心驚膽戰的看着梁簡。盧天受了傷,但性命無憂,梁簡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要他性命,下手留了情面。

把胸膛裏翻湧起來的血氣壓下去,盧天惡狠狠的盯着梁簡,勢必要把他的臉深刻的印在腦海裏。梁簡泰然自若,唇角含笑,端的是君子淡若水,讓人如沐春風,不見半點盛氣淩人的高傲姿态。

盧天憋着口惡氣,和手下的人灰溜溜的離開,不做過多的停留。

宋遠這才長舒一口氣,百姓們歡呼起來,好奇的打量起梁簡和梅争寒。宋遠趁着這個勢頭,讓身後的人手重新把百姓召集起來。

知道梁簡出來護住自己,梅争寒心花怒放也不忘賣乖,哼哼道:“你不出手我也可以。”

梁簡回身看着他輕笑,拉着他的手把他帶到設置點後面,把地方騰出來給宋遠他們安置百姓,一邊走一邊一本正經的誇獎道:“你閉着眼都能打贏他,當然可以應對。我只是單純的看他不順眼,所也想出手試試,不是因為你打不過。”

梁簡其實不會并誇獎人,他獨來獨往慣了,前世在軍中唯一看得上的幾個舊友故交,不是和他一樣損,就是君子端方不需要他誇。誇獎人這種話他說的不熟練,不像誇人,倒像是哄小孩子。

梅争寒被他逗樂了,笑個不停。

“我和他過了三十幾招勝負難分,可你卻一招制敵,我都不知道該羨慕還是該嫉妒。”梅争寒笑夠了,回想這場短暫的交鋒,正視自己的不足,對梁簡的崇拜日益增加。

梁簡屈指在他額上彈一下,道:“等你到他那個年紀,你比他更厲害,這是随着年紀的增長日積月累起來的,沒有捷徑可以走。”

梅争寒道:“他很老嗎?我聽聲音也就三十來歲。你可比他年輕多了,說明除了下苦功夫,天賦也很重要。”

梁簡恍惚片刻,忽然苦笑起來。梅争寒不知道的是,他也是三十歲,而不是二十二。這一身本領,是前世數年殺伐累積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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