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我操。

黃少天難得罵了句粗口,擡手遮住臉。

盧瀚文早就回去了,房間裏只剩下他自己。暧昧浮動的因子落在他擋在眼前的手臂上,赤裸的腕骨和脖子接收到空氣中的涼意,卻如何也撫慰不平身下的熱潮。

這特麽都什麽鬼夢!黃少天深呼吸,壓抑住毛躁的情緒,翻身坐起來。

營地的夜是他習慣的深沉,今夜沒有月亮,也沒有風,黑色主宰着大地,郁郁蔥蔥的林木拼出起伏不平的形狀,像趴在地表的怪獸一樣蠢蠢欲動。哨屋的窗口能看到更遠的遠方。黃少天的視線越過灰牆,就着雲層間疏漏下來的稀薄微光,勉強勾勒出馬路的形狀。

他走過去拉開半人高的飄窗,夜晚微涼的空氣倒灌進來,夾雜着土木潮濕的腥氣。黃少天一條腿邁上去,靠着窗框坐了下來。

難得嗓子有點癢。他喝了幾口水——并不是很管用,早知道該管葉修借根煙就好。

葉修是個老煙槍。黃少天與他相遇之初就是源于一包煙。具體是在哪個城市他不記得了,總之是一家加油站的便利店,黃少天剛給自己的車加滿油,碰到一隊喪屍,經典遭遇戰式打法。不過可比之前那次風光多了,喪屍們趕得不是時候,他在前不久剛掃蕩完一家軍械武器店,後備箱裏全是子彈。可惜狹窄的超市不方便大家夥發揮,黃少天低調地只用了一把戰鬥匕首切碎了五只喪屍的脊椎和大腦,确保它們再也起不來、也不能啃東西了。

刀尖紮進最後一只怪物的後脖子時,那家夥四肢抽搐着摔向地面,同時“啪唧”掉了個東西在他腳邊。黃少天注意力被分散了一點,低頭還沒看清,一只帶火的鋼棍破窗而入,“唰”地貼着他腳跟紮進地磚裏,同時還紮住了另一只試圖偷襲他的喪屍,火焰遇到幹屍立刻猛烈燃燒,他用手擋着熱浪退後幾步,超市門同時被推開。

真是難得還知道走門,旁邊的落地窗都碎幹淨了。

來人是個帶着鴨舌帽的青年,他看見地上的幾具屍體,表情很是高興:“太好了,還來得及!”

黃少天眼睜睜地看着他走到剛才自己站的地方,撿起喪屍掉下的那包東西——這次他看清楚了,是一包煙。

黃少天忍不住了。

“喂喂那邊那個你誰啊?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亂扔東西,差點紮到我好不好?怎麽人到末世了還那麽沒有素質,你是那種沒有交通協管就不肯等綠燈沒有保安就插隊的類型吧!大家好不容易活下來卻被自己人豬隊友害死了得多冤,要不是我聰明機靈……”

他噼裏啪啦一頓人生教育,迅速離題八千裏。對面那位顯得有些不耐煩,拉開帽子看了看四周:“都是你幹的?”

他有一雙疲憊的眼睛,不過人看起來還算精神,黃少天轉了一下手腕很輕松地回答:“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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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還不錯。”那人看見他手裏的刀,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角,就着喪屍身上的火點燃,“我叫葉修,剛剛路過附近,這幫喪屍是我之前揍剩下的幾只,沒想到打架的時候把煙打掉了,所以回來找找。”

就為了包煙——黃少天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這人沒病吧?

“別這樣嘛。”葉修理直氣壯地拍拍他肩膀,“現在能找到一包煙有多難你不知道,我這包都抽了一個月了。”

“哦。”黃少天沒多說,走到收銀臺後面用匕首柄砸開玻璃窗,現在沒人在乎裏面的警報器會不會響了。他從碎玻璃渣中順了一整條煙塞到葉修面前:“送你的,別客氣。”

“……”

“幹什麽?”

“沒什麽,就是覺得你人真不錯。”葉修拍拍他肩膀,“自我介紹一下?”

“黃少天。”

“哦,少天啊。”葉修吐出一口煙,嘴角似笑非笑,“要不要跟哥走?”

之後慘痛的記憶不需要回想,總之黃少天覺得自己上了賊船,賣苦賣累,前陣子差點連小命都丢了。

要不是遇到喻文州——哦不行,黃少天連連甩頭把夢裏那張臉驅散出腦海,剛剛才被夜氣降溫的身體又有複燃的趨勢。

也許要怪盧瀚文,那小家夥多什麽嘴!談戀愛,他怎麽可能、這種情況下、誰想得到……

可是身體不會騙自己。只要一想到喻文州,他就心跳加快,身體燥熱。他還經常夢見他——自從認識喻文州以後他便夢境不斷,裏面都是各種各樣的他,真實得觸手可得。

夢裏的喻文州沒有感染病毒,是他意料之中的好看。眼睛溫柔沉靜,像山間的湖,沁人心脾。

他還記得他的手,滑過自己身體表面那種真實的戰栗感,他的嘴唇淺而柔軟,懷抱卻是剛剛好的溫度。

如果世界是颠倒的夢,他一定不會有任何顧慮。

灰牆上的守衛換了一輪,黃少天才依依不舍地離開窗口。

深夜的森林安靜得可怕——這跟以前完全不同,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和家人去郊區度假,住在山裏,四周吵得讓他睡不着跑去鑽父母的被窩,還被當成笑料說了好幾年。森林是生物們的群聚地,風聲葉聲蟲鳥叫,還有獸音,幾乎沒有安靜過片刻。不過現在病毒肆虐,人類連季節都無從分辨,候鳥和昆蟲們仿佛也都絕跡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察覺。

黃少天在離開的一瞬間發現了。

夢境和困擾影響不到他敏銳的觀察力,命懸一線的生活讓它幾乎成為自己的本能。他先安靜地聽了一會兒,遠處樹叢裏有什麽正向這裏靠近,速度不快但目标明确——“它”的路線很直,并且沒有絲毫猶豫。黃少天不動聲色地穿上外套、拿起匕首下樓。

皮靴踩在木制樓梯上沒有發出一絲響動。黃少天靠近門板邊,通過哨眼可以看見外面的情況,“它”已經出了樹林,依稀可辨。那看起來像是個人——但是葉修在營地建成之初就規定過:夜裏禁止走動,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一定要點燈。

“它”沒有。

現在“它”已經靠近門外,黃少天屏住呼吸。夜裏不适合用槍,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煩。不過匕首足夠了,門前是視線死角,黃少天心裏默數了幾下,猛地拉開門,同時掌心一翻刺了出去。

他計算得剛剛好,那家夥就站在他門前,黃少天的刀鋒劃出一道幽藍的光紮向它的頭部,卻被先一手抓住胳膊攔了下來。黃少天心裏一驚,立刻擡腿想要踢開,那只手的力量奇大,拉住他慣在門框上。匕首應聲而落,腳同時也被攔了下來。

從來沒有喪屍像他面前的這只一樣靈活。黃少天還在試圖掙脫,那只喪屍的手卻已經摸上了他的臉。

黑夜裏的聲音比白天更清晰。

“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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