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褚離醒來時，元鳳早已不見了蹤跡，而自己身上，只留着一個裝滿了零食的乾坤袋。

他心中知曉，如今憑借自己，是絕沒有可能進得去丹穴山的。而且就這麽一小會兒，他已經感覺到就在不遠處，已經有龍鳳族人起了戰火，眼看着就要蔓延到這個山谷來。

眼下惟一的選擇，就是跟洪荒所有其他生靈一樣，避世不出，等待這一場惡戰的結束。

褚離回到鴻鈞的洞府中時，這位高深莫測的準聖也不知是不是預料到了他的歸來，正巧就在門口候着他。

“回來了，接下來這段時間，就好好在洞府中待着先別出去了。”鴻鈞俯下身，難得的主動抱起了褚離。

“喵。”褚離将腦袋埋在鴻鈞臂彎，心中似有無盡的委屈。而鴻鈞雖然一向對他冷淡又寡言，在他心中卻是唯一能讓他心安的長輩。

由于鴻鈞平時的清冷，所以褚離在他面前也一直都是比較矜持的，現在這樣子對着他撒嬌，鴻鈞倒是頭一回遇到。

鴻鈞擡起一只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然後試探着放到褚離腦袋上順了順毛。

這個應該算是安慰了吧？沒有經驗的鴻鈞有些遲疑地想着。

鴻鈞在他頭上這一摸，褚離頓時覺得心中委屈更甚。就好比那些向家長告狀的孩子，若是家長沒反應還好，若是家長安撫一下，那孩子的眼淚可就止不住了。

但褚離自然是不會沒出息地哭個不停，只是自回來以後，他就對鴻鈞依賴了許多，每日就像長在了鴻鈞身上一樣，不管鴻鈞幹什麽，他都要賴在他的懷裏，或是趴在他肩上。

其實褚離還想像在昆侖山和通天相處時那樣蹲在鴻鈞頭上的，畢竟這樣視野才是最好的，不過幸好求生欲及時阻止了他。

鴻鈞自從褚離回來之後，就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設下了結界覆蓋住洞府所在的整座山，就連一只鳥也飛不進來，甚至是連褚離，也再不能出入。

設下結界之後，鴻鈞也沒說再次開啓結界之日是什麽時候，只是時常站在山頂目光深遠地望着遠方，褚離記得，鴻鈞上次出現這種神情，還是盤古大神身化萬物之時。

洪荒不記年，褚離随着鴻鈞在結界中這一待，就是上千年過去了。

這段時間，修煉狂人鴻鈞并不像以往那樣把大多數時間都花在悟道上，而是經常在推演沉思什麽。但褚離觀察到鴻鈞的神色是一日比一日沉重，也不知是他推演的結果并不理解，或是他并沒有推演出什麽結果來。

褚離心思原本就還留在外面的元鳳身上，所以自然也是靜不下心來修煉的，不過這千年來他也并不是無事可做。

褚離還記得，當初鴻鈞将三清撿回來，準确地說是将三清未化形之前的那三團清氣撿回來時，還同時帶回來了另一團稍弱些的灰色氣體。

但那團灰色清氣也許是因為先天不足，當三清還是清氣時就已經活蹦亂跳了，那團灰色清氣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跟普通的靈氣并沒有太大區別。所以那之後褚離沒見着灰色清氣還以為是鴻鈞間它并沒有生出靈智幹脆就将它煉制法寶給用掉了。

不過沒想到，褚離回來後不久，鴻鈞竟然又将那團清氣給拿出來了，而且那團清氣比起之前還壯大了許多，甚至也生出了一絲靈智。

當然，這團被褚離稱作小灰的清氣比起當初的三清可是矜持許多，一點沒有那股子熊孩子勁，就連第一次跟褚離打招呼時，也只是軟軟地碰了碰褚離的臉頰，褚離都能想象，若小灰現在是人形的話，說不定都已經羞紅了臉了。

這千年來，褚離無事可做，在擔憂元鳳之餘，就漫山遍野地帶着小灰玩耍，不過小灰興許是靈智并不完整的緣故，反應比起當初的三清遲鈍了許多。不過由于小灰的乖巧，褚離也從不忍心折騰他，反而還時常小心翼翼地照顧着他。

不過有一點令褚離好奇的是，鴻鈞對小灰的态度卻是有些奇怪，他剛開始帶小灰到處玩耍的時候，鴻鈞竟然還事先叮囑了一句：“別太折騰他。”不光如此，鴻鈞還特意為小灰擺了個聚靈陣，隔段時間就會親自幫小灰引導吸納天地靈氣。

鴻鈞這般奇怪的種種照顧，別說是跟小灰一起被撿回來的三清了，就算是跟了他不知多少萬年的褚離，也沒享受過這個待遇。

這個小灰的來歷，必定有古怪。

但是奇怪歸奇怪，褚離卻也并沒有深究，畢竟未來聖人的事情，不是他能操心的。

就這樣一直經過了三千六百年，小灰在褚離和鴻鈞的照顧下是發育得越來越強壯，平時活動起來靈敏了許多，褚離也開始期待起他的化形起來。按鴻鈞對他的态度來看，說不定就算小灰化形了也會被留下來，能多一個這麽和氣又有趣的夥伴褚離還是很期待的。

但與此同時，這也意味着元鳳已經率領着鳳族與龍族進行了三千六百年的大戰了。

若最後的結局，真的如同傳說中那樣，褚離也不知是該期待這場龍鳳大戰趕緊結束，還是希望它永遠不要結束才好。

但結局，總歸是要到來的。

這段時間，褚離對于此的預感也是越來越強烈。

他如今也完全沒了陪小灰玩耍的心情，只是一天比一天憂心忡忡，常常連續幾天幾夜站在山頂最東邊的懸崖上望着前方。

那裏，是元鳳此刻正在戰鬥的方向。

小灰趴在褚離背上，似乎是感應到了他的情緒，變幻出一只透明的小手，在他腦袋上輕輕為他梳着毛，似乎想要安慰他。

褚離，卻依然覺得心裏一天比一天空落落起來。

“腓腓，你是眼看着現在這片洪荒大陸誕生成長起來的，你該知曉，有些事，原本就是注定的。”被小灰強行拖來的鴻鈞，罕見地開口安慰褚離道。

褚離轉頭看向鴻鈞，眼神有些無助。他又何嘗不知道，這洪荒大陸，所有事情的發生，不過都是依循着所謂天道的軌跡。

從盤古大神為了這片天地身化萬物，到龍鳳麒麟三族的崛起以及即将到來的隕落，或許都只是天道棋盤上的一步而已。

可他們這些身為棋子的，又怎麽甘心！

那日鴻鈞帶着他去看盤古大神時，想必也已經預料到了後來的結局了，那時的鴻鈞，是否也如同今日的他一樣，這般無奈……又憤怒呢？

“不過，就算預定好的軌跡，偶爾也說不定會産生意外呢？”鴻鈞将趴在他頭上搖搖晃晃的小灰抱下來捧在懷裏，低聲喃道，“你看你，不就是一場意外嗎？”

說這話時，鴻鈞低下頭，拿指尖輕輕戳了戳小灰軟綿綿的身體，也不知這話說的到底是小灰還是褚離。抑或是，二者都是。

鴻鈞話裏的玄機，褚離并沒有聽得太明白，他只以為鴻鈞不過是看他日日消沉，所以過來安慰他而已。

小灰一直被鴻鈞戳着身子，似是有些不耐，他晃了晃身子，卻趕不走那根惱人的手指，于是在鴻鈞懷裏往外滾了一下，然後“啪叽”一下掉到褚離背上。

褚離卻仿佛被這一下砸醒了一般，他招來一朵仙雲，禦氣騰起，飛到鴻鈞胸口的位置，看着他“喵”了一聲，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鴻鈞看懂他眼中的意思，正色道：“大劫将至，天道絕不會允許我插手這其中任何事情的。你如果出去了，在這一量劫結束之前，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不會再放你進來的，你可下定決心了？”

“喵。”

“既然這樣，那你便好自為之吧。”

鴻鈞一揮手，褚離的身子便一個瞬移，離開結界來到天上。

褚離站在雲巅向下望去，知道這一去便是硝煙彌漫、人間煉獄，而他這種沒幾斤幾兩的腓腓，說不定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可拿爪子碰了碰脖子上挂着的乾坤袋，他卻是頭一次發現，自己竟然還能有這般勇氣。

看到褚離離去的身影，鴻鈞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複雜，他無聲地嘆了口氣，看着懷中的小灰：“他比那時候的我，可要勇敢多了，你說是不是？”

小灰變幻出一只小手，拍了拍鴻鈞的手背以示安慰。

“我知道的，那時候，大家都沒有選擇。”

“不過，萬幸的是你還在，幸好……你回來了。”

鴻鈞最後一句話幾近無聲，還沒出口就散在了風中，連天道，也不曾察覺。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還記得曾經出現過一次的小灰嗎？他在這裏出現算是一個小鋪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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