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褚離從離開結界後，便一路向東，往着丹穴山的方向飛去。

沿路上，他少有見到其他生靈出現，偶爾出現的，少數的如驚弓之鳥一般，急急地四散逃竄，而更多的，卻是以散落各地的屍體出現。

這場大劫，波及的不僅是龍鳳二族，整個洪荒的生靈，都傷亡慘重。

而随處可見的，則是正在戰鬥中的龍鳳二族，或是戰死的龍鳳屍體。

甚至連原本已經避世不出的麒麟一族，也不知為何出現在了戰局中。

兩族戰鬥的意志絲毫不因為這場持續數萬年的戰鬥而消磨掉，反而越戰越勇。

褚離一邊小心翼翼地避免着被誤傷，一邊往戰火更深處尋找過去，他有預感，很快，他就将見到元鳳了。

果不其然，就在他途徑一片寂靜無聲的狂野的時候，他心念一動，驅使着仙雲向下方飄落而去。

才落了一會兒，褚離就見到目之所及的地面上，躺滿了龍、鳳、麒麟三族的屍體，這麽大數量的屍體，從褚離出來之後，還是第一次見到。

褚離心下一緊，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站在雲頭四下張望，很快就在地上的一堆屍體中看到那個顯眼的身影。

那只，生着五色尾羽的赤色火鳳。

“喵！”褚離大叫一聲，朝着元鳳飛速撲過去。

這還是認識以來，褚離第一次見到元鳳如此虛弱的模樣，就算是上次重傷，不得不以幼年期的形态示人，他也依然是意氣風發的模樣。

可現在，元鳳已經虛弱得連身型都有些虛幻了。

此時的曠野寂靜無聲，每一瞬間都有三族死去的同胞化為虛無，消散在天地間。而正等待着同樣的命運落在自己身上元鳳，恍惚之間，仿佛聽到了那只腓腓的聲音。

果然，臨死之前，是會看到生前最期許的事情變成幻象出現的嗎？

元鳳已經連睜眼就有些無力了，但不知為何，卻還是沖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吃力地擡起頭顱望了過去。

那個白色身影，似乎越來越清晰了呢！

“真好，那我就假裝，你是來送我最後一程了吧……”元鳳無聲地呢喃着，他眼前已經變得模糊，意識也已經有些渙散了。

元鳳已經不知道眼前所見的身影到底是真是假了，或者說，對此時的他來說，現實與虛妄的界限，已經不再那麽清晰了。

他拼盡最後一口氣，将巨大的鳳凰體态化為人形，無力地匍匐在地，手邊，似乎還觸摸到了那熟悉的柔軟身軀。

這幻象，竟然越來越真實了。

元鳳擡起另一只手，手掌中，正淩空懸浮着兩枚眼熟的金蛋，金蛋似乎感應到了元鳳此時的狀況，努力地發出柔和的光芒，想要傳達自己的心意。

褚離蹲在元鳳身前，不停地拿腦袋輕輕蹭着元鳳的下巴，可元鳳眼下已經失去了意識，任憑他怎麽叫喚也沒有別的反應，嘴唇翕動着，不知是在念着什麽。

看到元鳳拿出來的兩枚金蛋，褚離再也支撐不住，眼眶一熱，滾燙的淚水滴落下來。

他知道，元鳳，這是在交代後事了。

從元鳳手裏接過兩枚金蛋，褚離有些彷徨，他雖然已經預料到這樣的結果遲早會出現的，可當事情來臨時，他卻依然無法接受。

元鳳溫熱的身軀越來越涼，褚離趴在他懷中，腦袋抵着他的下巴，一刻不停地叫喚着，祈禱着他的意識能恢複一點。

可元鳳的呢喃聲依然越來越微弱，眼皮也慢慢合上，不再眨動。

有微風路過，不忍地繞着這一鳳一貓盤旋一圈，将元鳳的最後一聲低語卷入褚離耳中。

“你的小魚幹，以後可得省着點吃了。”

聲音随風而散，如夢似幻，仿佛從未出現過。而原本還攬着褚離的身軀，也散入風中。

褚離擡起頭，淚眼模糊中，眼睜睜地看着元鳳的身體一點點湮散，沒入空中。

随着元鳳的消失，遍地的鳳凰屍首也都一一消散，頃刻間蕩然無存。這般驚世絕倫的種族，便是在臨死之前，也保存着他們最後一絲驕傲，不留下一屍一骨給後世□□。

與此同時，褚離還聽見一道清越的龍吟和一聲低沉的嘶吼，那是在這戰場上一同隕落的祖龍與始麒麟臨死前的最後一聲咆哮。

随後，兩族屍體也與鳳族一樣，接二連三地消失在洪荒大地上。既然天道不允許他們存在，那他們便一絲一毫都不要留下。

在元鳳徹底消散後，有一道紅光緩緩升起，狀似留戀地繞着褚離盤旋一圈，然後瞬間往西方射去，眨眼間就沒入了天際。

只是這紅光出現的太快，消失得更快，就連近在眼前的褚離也并未察覺到。

在原地呆呆地矗立了三天三夜之後，褚離才恢複了一些神志，妥善保存好元鳳留下來的兩枚金蛋，神情恍惚地在洪荒大陸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

這場惡戰結束後，龍鳳兩族死傷慘重，幸存下來的十不足一，還大多都是尚未成年的幼年或者是幹脆還沒孵化的後代，自此以後，這兩族恐怕再也不能在這個洪荒留有姓名了。

就連在最後關頭被拖入戰局的麒麟一族，也幾乎面臨滅族的慘劇，始麒麟隕落之後，剩餘的麒麟一族吸取教訓，将整個族群封印起來，這之後便是數萬年不曾現世。

而龍鳳兩族也終于明白了天道的意圖，知曉這所謂的天下不是他們所能争奪的。殘餘的龍族退避四海，立誓不再踏足陸地，也決不再參與洪荒的紛争；鳳族則是退居深山，将全族藏匿在不死火山中，自此與世隔絕。

這一場長達幾萬年的惡戰，給洪荒帶來無數劫難，最終，以三族幾乎滅族而結束，被後世稱作——龍漢初劫。

量劫之後，洪荒格局自此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沒了三族的壓制，更多驚才絕豔的生靈開始露出鋒芒。

天道以三族的滅亡證明了自己的威嚴，然而，除了被滅掉的龍鳳麒麟三族，那些後起之秀們，卻似乎還并未領悟到這點。

昆侖山，三清道場。

已經長成青年模樣的通天奔跑在山道上。

“大哥，二哥，你們看我帶誰回來了？”

“還能是誰，不就是你撿回來的那些低等爬蟲嗎！”元始拂了拂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皺着眉頭站在宮殿門口不耐的回複。

老子則是笑眯眯地站在元始邊上，頗有興致地等着兄弟二人又一場鬥嘴的開始。

不過，在看到通天的身影之後，兩人臉上的神色都立刻變了。

“腓腓？”

“我叫褚離。”褚離沒好氣地松開緊緊抓住通天道袍的爪子，從他肩上爬了下來。

剛才通天飛的速度實在太快，不牢牢抓緊恐怕就得摔下來了。

“褚離？你竟然能開口說話了？”通天驚訝地問道。他剛才在外面遇到褚離就抓着他往昆侖山飛了，都沒發現他竟然可以說話了。

“嗯。”褚離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并不準備繼續解釋。

當初目睹元鳳死去，他悲痛異常，心态也逐漸發生變化，過去他總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外來者，一直以看客的身份眼看着洪荒的演變。然而因為元鳳，卻讓他陡然明白自己與洪荒已經有着千絲萬縷斬不斷的關系了。

因為這一番頓悟，他修為直接躍至太乙金仙境界，并且也能開口說話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他承認自己之後，天道也承認了他的存在。

晉升之後，褚離也并沒有太多欣喜，而是繼續渾渾噩噩地在洪荒四處游蕩，卻沒想到沒過多久就遇上了出來放風的通天。

通天是個閑不住的，龍鳳相鬥的這些年，他便一直被兩個哥哥拘在昆侖山修煉，一刻也不得外出。他好歹也知曉其中兇險，愣是上萬年沒離開過昆侖山。

不過待三族隕落之後，他就立刻憋不住了，直接沖出昆侖山，老子和元始攔都攔不住。

通天這一趟出來的也算值得，洪荒寶物沒了三族霸占之後，他們這些生靈也都不再只能望寶興嘆，他一路倒是搜刮了不少好東西。

而且最令他興奮的是還逮到了許久不見的小腓腓，這一次偷跑出來是怎麽算怎的劃得來了。

老子和元始也對褚離的到來表達了歡迎和熱情，元始甚至還破例主動将褚離抱了起來。

不過，對于通天的未經允許就偷跑出去，該有的懲罰還是有的，于是，多年以後通天與褚離的相見，就以通天的被關小黑屋開始了。

“大哥，二哥，你們不能這樣的，我這次可是專門回來叫你們出去尋寶的，如今三族隕落，正是我們出頭的好時機，外面現在無主的寶貝可多着呢，你們不去撿別攔着我去啊！”

被關住的通天聲嘶力竭地向兩位哥哥争取着，可惜只得到了兩個拂袖而去的背影，還有老子元始與褚離低聲交談的聲音。

郁悶的通天只能堆在小黑屋的牆角畫圈圈，不公平，明明把褚離擄回來的是他，為什麽偏偏撸貓沒有自己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