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回寫給我看的時候,我已經相中這兩個字了! (5)
似的。
開國公和蘭夫人卻知道,并沒有這回事------開國公還有幾天假期,今天是軍營有緊急軍務他才被臨時請去的。按理說,他應該再歇息數日,才會銷假。
“閨女,你怎地知道爹爹明天要銷假?”開國公驚訝的問道。
“這還用說麽。”無瑕拍拍他的臉,“有緊急軍務,皇上親至軍營,您還想消消停停的在家歇着麽?皇上能答應才怪。爹爹,我算準了,您明天一大早便會離開家,往後便會早出晚歸了。”
“無瑕小姑娘真聰明!”開國公和蘭夫人同聲驚呼。
孔氏也對無瑕刮目相看,“小人兒家,恁地聰慧。”大寶擡頭瞅瞅高高在上的小表妹,微微笑了笑。表妹,你只比圓圓略大些,可比圓圓懂事多了呢。圓圓小姑娘睜大了美麗的眼睛,滿臉崇拜之色,“表姐,你真聰明!”
她大概覺得這熱烈的贊美還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心情,忙伸出大拇指,殷勤的伸向無瑕。
衆人的贊美都很真誠,很賣力氣,不過,若說起來最令人見之心喜的,那還屬圓圓小姑娘。
孩子格外純真,格外趣致。
“表姐當然聰明了,要不,怎麽給你起了這麽好聽的乳名呢?”無瑕得意的吹噓。
開國公很會湊趣的揚眉,“圓圓的名字是咱們無瑕小姑娘給起的呀,這名字真是太好聽太喜慶了,團團圓圓,圓圓滿滿,一聽就讓人渾身舒暢!無瑕小姑娘,太有才華了!”
“馬馬虎虎,馬馬虎虎。”無瑕小姑娘口中謙虛着,笑的眉毛彎彎。
“這孩子。”蘭夫人和孔氏看着她這極力要裝作老成的孩子模樣,都是微笑。
開國公帶着三個孩子去了馬廄,無瑕親手把她的閃電牽了出來。
“她叫閃電,你可以摸摸她,和她說說話,慢慢的,她便和你要好了。她和你要好了,才不會尥蹶子,會心甘情願讓你騎,還會跑很快的。”無瑕愛撫着閃電,耐心的告訴圓圓。
“這樣啊。”圓圓點點頭。
她跑到閃電面前,給了閃電一個燦爛的笑臉,聲音又脆又甜,“閃電,你乖乖的讓我騎,別尥蹶子,我給你吃馬蹄糕,芙蓉糕,還有山藥糕!”
閃電不滿的揚起頭,沖圓圓打了個響鼻。
這小丫頭亂七八糟說的什麽呀,什麽馬蹄糕,芙蓉糕,山藥糕。
大寶和無瑕笑彎了腰。
開國公笑着抱起圓圓,把她放到了馬背上,“圓圓小姑娘,咱們先慢慢蹓達着。”圓圓終于如願以償,笑成了一朵花,“這就是騎馬呀,真好!”
圓圓騎在馬背上,開國公替她牽着閃電,大寶和無瑕跟在一邊,一行人蹓蹓達達的出了馬廄。
大寶是男孩子,六歲就已經跟着師父學騎馬了,雖然說不上騎術多麽精湛,也已經非常娴熟了。他一路上細致的告訴給妹妹,“圓圓,你上身一定要坐直,知道麽?馬很聰明,你會不會騎,她是知道的……”圓圓快活的答應着,不時低下頭跟閃電說話,“你乖乖的啊,山藥糕很好吃的,我不騙你!”
閃電慢悠悠的踏着小碎步,擡起頭,給了她一個白眼。
開國公帶着三個孩子到了空曠的跑馬場,一會兒教圓圓,一會兒教無瑕,沒半刻閑着。
無瑕是他愛女,他自然是百般疼愛;圓圓是蘭夫人的侄女,內弟的心肝寶貝,他也是格外盡心。兩個小女孩兒縱馬飛奔的時候他在旁邊緊緊跟着,絲毫不敢放松。
四姨娘遠遠的看了幾眼,回房抱着才下學不久的常晚霞,流下眼淚,“你比不上三小姐,我沒什麽好說的,怎麽連夫人的侄女也比不上了呢?小晚,你爹爹可沒有親自教你學騎馬。”
常晚霞莫名其妙,“學騎馬做什麽?我又不喜歡。”
四姨娘見常晚霞這樣,連流淚都忘了,怔怔的,“可是,你爹爹教三小姐,教表小姐,就是不教你。”
“我才不要學。”常晚霞小聲嘀咕,“不只騎馬,連上學我也不大樂意,您知道麽?先生又教詩書禮儀,又教琴棋書畫,樣樣都很難學,愁死人了。”
四姨娘着急,“小晚,你的先生可是大姨娘打聽來打聽去,花重金為你請的,全金陵有名!你有這樣的先生,多麽難得,我……我小時候連學也上不起……”
“知道了,知道了。”常晚霞心虛的笑笑,“我好好學,一準兒好好學。您放心,我不偷懶,絕不偷懶。”
四姨娘欣慰的笑了,拿起帕子抹眼淚,“我怎麽樣都行,我本來也不是什麽金貴人。小晚,我就想要你好好的,跟京城這些名門閨秀們一模一樣。你是你爹的閨女啊,是開國公府的二小姐。”
“知道,知道。”常晚霞聽她老調重彈,頭皮直發麻。
“我怎麽樣都行,只要你好好的”,這話她真是從小聽到大,耳熟能詳了。
四姨娘抹了會兒眼淚,忽然想起了什麽重要事情似的,忙命小丫頭拿過她的針絲筐,拿出一個做了一大半的玄色荷包,“小晚,你親手把這荷包做好了,這是給你爹爹的。你爹爹看到這荷包,便知你懂事孝順,會更喜歡你。”常晚霞不大愛做這種活兒,小聲嘟囔,“爹爹又不缺這個。”四姨娘嗔怪的看着她,“你爹爹雖不缺這個,可這是你做女兒的一片孝心,豈不是很可貴?”
常晚霞被四姨娘目光殷切的看着,沒法子,不情不願的接過荷包,“成,我做好了,給爹爹。”
“好孩子。”四姨娘舒心的、滿足的笑了。
她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人又生的清秀溫柔,這一笑,宛如三月春風吹過,讓常晚霞心頭暖暖的。常晚霞認命的低下頭,琢磨起眼前的活計。
才沒做兩針,常朝霞來了,向四姨娘問了好,笑吟吟的問常晚霞,“小晚,大姐是不會騎馬的,不過,想到跑馬場去看看熱鬧。小晚想不想去?”常晚霞正愁眉苦臉呢,聽大姐這麽一問,她眼睛亮了,“想去!”
看熱鬧比做針線強,對不對?
常朝霞微笑看了四姨娘一眼,四姨娘滿臉陪笑,“有大小姐帶着,當然是再好不過的。”常朝霞笑了笑,和四姨娘道了別,牽起小晚,腳步輕快的出了門。
她倆到跑馬場的時候,無瑕正騎着她的閃電飛奔,開國公騎着一匹大黑馬緊緊跟着,寸步不離。常晚霞看到這場景,羨慕起來,“大姐,我從前是很怕麻煩的,這會兒,有點兒想學騎馬了。”常朝霞淺淺笑,“小晚,大姐和你一樣呢。”
我從前沒想過要學這個,不過,此時此刻,真的很想很想。
我到底是想學騎馬,還是想親近爹爹?常朝霞想到這裏,眼裏隐隐有了淚光。
重活一世,她本來是欣喜萬分的,如今卻覺得心裏沒底。前世的這個時候開國公已經暴斃,她和所有的常家人一樣,在家中閉門守孝,常家一片愁雲慘霧。這世開國公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可是他帶回了蘭夫人和嬌嬌,一心撲在她們身上,對其餘的兒女好像顧不上似的。
常朝霞心裏很着慌。
大寶和圓圓在一旁坐着,大聲為無瑕喝彩,“小表妹,騎的真穩!”“表姐,真厲害!”圓圓叫了幾句好,覺得坐着不夠盡興,站起身,跺起腳,“厲害,厲害!”越叫越起勁。
“妹妹,你方才騎馬,如今又這麽着,一會兒沒消停,累不累?”大寶擔憂的說道。
“不累!”圓圓正投入的叫好,頭也不回。
“乖,歇歇。”大寶拽拽她,聲音很溫柔。
“不用呀。”圓圓嘻嘻笑。
大寶不屈不撓的,還是勸圓圓坐下來,好好歇一會兒。
“有哥哥真好。”常晚霞很是豔羨。
“那是自然。”常朝霞微笑。
有哥哥當然好了。像嬌嬌,上一世雖早早的便沒了爹,可是有大哥在,她一樣半分不用受委屈。即便到了最兇險的時候,原本已經成功詐死的大哥也會自天而降,出其不意的把她和蘭夫人一起救了,遠走高飛。
有哥哥,有愛護妹妹的哥哥,那當然是極好極好的。
無瑕疾馳而來,到了大寶和圓圓近前,猛的勒住馬頭,動作灑脫自如。開國公緊緊跟着她,大聲稱贊,“無瑕小姑娘,騎術卓絕!”他和無瑕一起停了下來,替無瑕抓住馬缰繩,父女二人相視而笑,神色之間,頗為得意。
☆、現學現賣
“表姐,厲害!”圓圓很狗腿的拍起小手掌。
“三妹妹真是英姿飒爽 !”常朝霞也笑吟吟的贊道。
“對,英姿飒爽。”常晚霞由衷的附合。
開國公看向她們,意氣風發,“小朝,小晚,你倆想不想學?圓圓,姑父再陪你騎一回,好不好?”
“不要了,不要了。”圓圓忙不疊捂住她的小屁股。
“敢情你是屁股疼了。”大寶見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無瑕也看見圓圓的小動作,不禁大為關切,“爹爹您看。”開國公樂了樂,“咱們圓圓小姑娘,大概得有好些天都不惦記騎馬這茬事了。她呀,太小了。”
他飛身下了馬,又把無瑕抱下來,一起去看圓圓,“你怎麽了?”圓圓捂着她的小屁股,不好意思的嘻嘻笑,“不疼,不疼。”大寶無奈的攬着她,開國公瞅着她實在可愛,笑着說道:“等會兒回去的時候,姑父抱着你。”圓圓大喜,“好呀好呀。”又不用走路,又不用騎馬,姑父抱着,那真是太好了!
大寶和無瑕、圓圓在一邊歇息,開國公把常晚霞抱上大黑馬,“小晚,你也試試。”常晚霞小臉通紅,又有些興奮,又有些恐懼,“爹爹,我怕。”開國公哈哈大笑,“怕什麽?小晚,有爹爹在呢,爹爹會一直跟着你。”常晚霞還是心裏沒底,壯着膽子央求,“爹爹,讓馬兒慢慢的,好不好?”開國公不由的搖頭,“小晚,你是爹的閨女,怎地這般膽小?”
無瑕小姑娘和圓圓小姑娘都想飛起來,你卻要慢慢的。
常晚霞臉更紅了,怯怯的低着頭,看着很有幾分可憐。開國公嘆了口氣,伸出大手拍拍她,和聲細語的說道:“好,便依小晚,咱們慢慢的。”
開國公果然拉着她在場內慢慢走了一圈,根本沒讓大黑馬跑起來。
常晚霞很高興,羞怯的笑了。
常晚霞蹓達了一圈之後,又換上了常朝霞。這回開國公很知趣,問也沒問,拉着馬缰繩,慢悠悠的晃着,非常從容。
常朝霞騎在馬背上,身邊是魁偉高大的父親,覺得非常安心。
“爹爹,這樣真好。”常朝霞輕聲說道。
“是,真好。”開國公笑着揮了揮馬鞭,“小朝,爹爹這些年來南征北戰,簡直沒有閑下來的時候。這會兒天下太平了,爹爹能消消停停的在家裏陪閨女玩耍,樂得很呢。”
守着阿月,給嬌嬌當馬夫,世上還有比這更好的差使麽。
常朝霞喜悅的笑,“您想陪我們玩耍,這還不好辦麽?爹爹,明天我還帶小晚過來……”
開國公長長嘆了口氣,“小朝,打明天起,爹爹便要銷假了。”
想到要銷假,要早出晚歸,他不由的長籲短嘆。唉,還沒歇夠便又要忙碌起來了,真是命苦。
常朝霞怔了怔,“明天麽?這麽快。”銷假,父親很快便要面對朝中的風風雨雨了。
她很想很有先見之明的告訴父親些什麽,可是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正在家中守孝,整個人沉浸在悲傷之中,對朝事并不曾留意。思來想去,好像沒什麽特別值得一提的。
“爹爹,皇上如今和從前不同了,喜歡臣子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常朝霞小聲說道:“您到了皇上面前,千萬要謹言慎行。”
常朝霞記得,那些曾經立下赫赫戰功的勇将,有不少人因為大大咧咧,仗着功勞放肆無禮,不守君臣禮儀,而遭到罷黜、斥責,最終都沒有好下場。
開國公欣慰的拍拍她,“小朝都知道替爹爹着想了,真是好孩子。放心,爹心裏有數,不會胡亂說話行事的。”
常朝霞被父親誇獎,心裏甜絲絲的。
她忽然想到一件要緊事,“爹爹,您都要銷假了,想必夫人也很快要遞牌子進宮,要求拜見皇後娘娘吧?”
以蘭夫人的身份,皇後一定會召見她。
蘭夫人進宮的時候,是只帶嬌嬌,還是也會帶上自己和小晚呢?
開國公以為小朝是才替他操過心,又接着替蘭夫人擔憂,心中頗為快慰,“小朝長大了。”他拍拍常朝霞,開懷的笑,“小朝,你莫替夫人擔心,她和皇後娘娘早年間便相識,皇後娘娘的性情,她是知道的。”
常朝霞很有些氣悶。
她待要再說些什麽,卻見開國公臉色突然變了,慌張起來,“小朝,咱們回吧,回吧。”常朝霞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三姨娘和四姨娘袅袅婷婷的來了,各自扶着個小丫頭,弱不勝衣。
開國公急急忙忙的牽着馬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大聲問道:“大寶,小晚,無瑕小姑娘,圓圓小姑娘,歇息好了麽?咱們這便回去,好不好?”四個孩子都跳了起來,“好啊,這便回去。”
常朝霞騎在高高的馬背上,将父親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心裏一陣難受,“是怕蘭夫人吃醋麽?原配妻子到底是不一樣的。可是,同為原配嫡妻,那人卻從不曾如此待我。”
開國公回去之後,把常朝霞扶下馬背,“小朝,今兒個先到這兒,你若想學騎馬,改天爹閑下來再教你。”常朝霞微笑,“好啊,爹爹,咱們一言為定。”
開國公彎下腰身,笑咪咪,“無瑕小姑娘,圓圓小姑娘,咱們回去了。”一手抱起嬌嬌,一手抱起圓圓,大踏步往外走,“小朝,你帶小晚回去。大寶,跟着姑父。”可憐大寶人小腿短,實在跟不上他,只好一路小跑着,才沒有拉下。
圓圓小姑娘開心的笑着,很高興,無瑕小姑娘默默瞅了瞅冉冉而來的三姨娘和四姨娘,皺起眉頭。她們又不騎馬,來做什麽?淨會添亂。
三姨娘和四姨娘邁着小碎步,走起路來如弱柳扶風一般,好看的很。不過,她們走的實在太慢,等她們到了近前,開國公已經跟逃跑似的,沒了人影。
“您特地來接我的麽?”常晚霞迎上去,牽了四姨娘的手,快活的笑。
四姨娘嘴裏發苦,強笑道:“可不是麽?你一直沒回,我心裏實在惦記,便接你來了。”
三姨娘惆悵望着開國公離去的方向,笑的更苦澀,“我呀,也是特地來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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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跟着蘭夫人依依不舍的送走了舅母、表哥、小表妹。
送走客人之後,無瑕板起小臉,“娘,煩您替我做個牌子,上面寫九個大字,‘跑馬場重地,閑人莫入’!”
蘭夫人并不問原因,笑着答應了,“好啊,明天娘便吩咐人做,一準兒把這九個大字寫的又工整又醒目。”
開國公嘴角抽了抽,信誓旦旦的許諾,“閨女,爹和娘不只替你樹個牌子,還要命人把跑馬場守嚴實了,但凡無關人等,一概不許入內!”
無瑕嚴肅的點點頭。
打發無瑕睡下之後,蘭夫人似笑非笑看向開國公,“國公爺,你好豔福啊。教孩子們騎個馬,都有佳人前往探望,頗不寂寞。”開國公打了個冷戰,趕忙表明心跡,“夫人,我和她們連個照面兒都沒打,我是清白的。”把當時的情形細細說了“……我真的是清清白白。”
蘭夫人微微笑了笑,“看來打把大刀真是管用呢,這不,為了不挨刀,如此潔身自愛。”
遠遠的看見她們就趕緊逃,你聰明啊。
“豈止豈止,大刀還有別的用處呢。”開國公一臉谄媚,“夫人,你可以用它挖出我的心看看,便知我對你究竟是怎樣的了。”
蘭夫人聽的大為驚奇,“你什麽時候學會這甜言蜜語的?年輕時候,你可不會這個。”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不懷好意的撸撸袖子,語氣陰森森的,“阿橫,你跟誰學的啊?”
這種本事,軍營裏學不會吧?老實告訴你,誰教給你的。
開國公心裏得意,不僅沒往後退,反倒勇敢的迎了上來,“阿月,這是我今兒個才學的!你知道麽,許大個子和盧胖子今天也不知為了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兩個混蛋各帶一幫兵士,打的不可開交!因為這兩個混蛋,我歇不成了,皇上也親自過去了……”
許大個子和盧胖子可不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都是早年便跟着皇上,打過不少硬仗的。許大個子姓許名泰,身高九尺,力大無窮,是個實在人,不過,頭腦簡單,一根筋,說話辦事從來不知道拐彎。盧胖子姓盧名松,大概只有許泰一半的身高,卻比許泰的腰圍還要粗一圈,委實不辜負這胖子之名,他倒不像許大個子那麽憨直,精明多了,不過,性子急燥,跟爆仗似的,一點就燃。今天這兩人在軍營裏幹上仗了,不只自己動了手,還各自帶上部下一通混戰,打了個天昏地暗。最後連皇帝都驚動了。
“……皇上多厲害啊,先是狠狠訓斥了一番,訓的他倆擡不起頭。然後語重心長的勸解,勸的他倆放聲痛哭。許大個子不光拍着胸脯跟皇上保證往後一定悔改,再不敢犯,他還抽出腰刀,要把自己的心挖出來,讓皇上看看他的一片忠誠……”
開國公說到此處,實在憋不住,哈哈大笑,“阿月,我這甜言蜜語現學現賣,便是跟他學的!”
蘭夫人忍俊不禁,“許大個子竟然有這一手麽?從前倒是小看了他。”
用這笨法子跟皇上表忠心,他行啊。
開國公見蘭夫人這樣,便知道自己已經擺脫嫌疑,沒事了,心中一陣輕松,笑着點頭附合,“對,從前真是小看了他。”
蘭夫人感慨了一番,少不了交代他,“阿橫,你莫和他們一樣沖動,惹得皇上不喜。”
開國公笑着答應了,“遵命,夫人。”
☆、中用
第二天,天還沒亮開國公便起了,早早的出了門。等無瑕照常到了蘭夫人日常居坐宴息的正房,只見到了和顏悅色的蘭夫人,并沒見到她爹爹開國公。無瑕這些時日本來已習慣了一大早便能看到爹爹和娘親的,猛的一下子少了一個,頗有些失望,“往後每天清晨都見不到爹爹了麽?”
“休沐的時候可以。”蘭夫人微笑。
“這樣啊。”無瑕懂事的點點頭。
她們說着話的功夫,香噴噴的早食一一擺了上來,有各色粥品、點心和十幾樣精致小菜,十分豐盛。無瑕看着眼前的早食,樂了樂,“娘,這些若是爹爹在,便正合适。若是只有咱們兩個,一半也吃不了。”蘭夫人不由的笑了,“可不是麽。”
開國公力氣大,食量驚人,若是有他在,這些早食可不算什麽,他會如風卷殘雲一般,全部吃掉。
母女兩個面對面坐了下來,各自捧起面前的粥碗。無瑕做什麽都很用心專注,不會輕易分神,連吃飯也是一樣,認認真真的,心無旁骛。蘭夫人看着專心致致享用早食的女兒,心中一動,“無瑕小姑娘,你若到了皇宮,和皇後娘娘一起用膳,會怎樣呢?”無瑕想也不想,“膳食若好吃,便多吃些;若不好吃,便少吃些。不管好吃還是不好吃,都會誇獎美味,吃完了會道謝。”
她說的流暢自然,蘭夫人聽的渾身舒服,“真是乖孩子。”
“咱們什麽時候進宮?”無瑕不經意的問道。
“娘也說不準。今天遞牌子進宮,看皇後娘娘哪天宣召吧。”蘭夫人耐心的告訴她。
“知道了。”無瑕點頭。
用過早食,無瑕高高興興的和蘭夫人道了別,到書房上課去了,“娘,先生講課真是有趣極了,我想起要上學便滿心歡喜。”蘭夫人樂的合不攏嘴,“咱們無瑕小姑娘這般好學,往後不得是個小才女?閨女,快去吧,好好學。”無瑕答應着,上學去了。
到了涵碧館,見過陸先生,無瑕得意的吹噓,“先生,昨天我忙壞了呢,要照顧我小表妹,還給她起了個新乳名,叫圓圓!”吹噓完,又關切的問道:“昨天我沒來上課,您做什麽消遣?又在看那本天書麽?”陸先生微笑,“昨兒個我倒是沒閑着,出門到雨花臺逛了逛,看了回落照。”
“好風雅。”無瑕眉毛彎彎。
無瑕在書桌旁坐了下來,殷勤道:“先生,上課吧,今天講什麽?”陸先生見她小臉蛋亮晶晶的,兩眼放光,不禁笑了,“無瑕小姑娘,今天咱們要講《中庸》。”
“中用,我喜歡。”無瑕煞有介事的點點小腦袋。
中就是好,庸同用,即中用的意思,這一點無瑕是知道的。故此,她提起中庸,總會直接說成“中用”。
“中庸可不只是中用。”陸先生微笑。
“知道,知道。”無瑕快活的笑了,“還有別的含義呢,先生,您講給我聽吧。”
陸先生笑了笑,翻開《中庸》,聲音溫和而清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仁者人也,親親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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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公被皇帝任命為平章政事,皇後娘娘也很快召見了蘭夫人。
蘭夫人帶着無瑕小姑娘走進坤寧宮偏殿的時候,寶座上的皇後有些吃驚的睜大了眼睛。開國公和蘭氏的小閨女,竟是這般的清新脫俗、嬌嫩可愛麽?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開國公那個長相,就別提了。就是蘭氏,她雖然五官端正,相貌端莊,究竟也算不得什麽出類拔萃的大美人啊。她的小閨女粉嘟嘟的,生的很俊,更難得她小小年紀,神态間竟有種說不出的從容鎮定,真是難得之至。
蘭夫人帶着無瑕小姑娘拜見皇後,皇後慈愛的說道:“免禮,起來吧,賜座。”蘭夫人少不了要和皇後謙讓幾句,皇後微笑,“咱們之間還用得着這個麽?快別這樣。”蘭夫人也便不再堅持,道了謝,在椅子上坐了。無瑕小姑娘侍立在她身邊,一臉肅穆。
皇後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和蘭夫人年紀差不多,比蘭夫人白淨富态,細眉長目,頗顯仁善,還和當年一樣待人親切。她和蘭夫人多年不見,少不了要敘敘舊。提起當年的人和事,兩人都是唏噓。
“這是你的小閨女麽?跟朵花似的,看的人眼熱。名字是叫做無瑕麽?這名字好,也只有她才配叫。”皇後誇獎着無瑕。
“她呀,孩子氣的很。”蘭夫人口中謙虛着,眼中滿是笑意。
蘭夫人也問起皇後的女兒,“臨川公主應該快長成大姑娘了吧?真正的天之嬌女,不知會是何等的風采。”
皇帝如今有五六位公主,不過,只有臨川公主是皇後親生。
提起臨川公主,皇後的笑容越發慈和親切,“臨川今年冬天便滿十三了,越大,越讓人操心。”
皇後吩咐女官,“臨川公主和銀川公主若下學了,讓她們過來。”女官答應着,後退幾步,轉身出了殿門。
臨川公主的妹妹們都還小,她平時是和堂姐銀川公主一起上學的。銀川公主的父親是皇帝的親大哥,早年間已經亡故,只留下一子一女。皇帝憐惜大哥留下的血脈,封侄子為廣陵王,侄女為銀川公主,廣陵王已經娶過了王妃,當然住在他的王府,銀川公主還沒及笄,皇帝憐她年幼失怙,便把她接到宮裏,和臨川公主一體教養。
皇後吩咐過女官,轉過頭對蘭夫人笑道:“你這些年來在老家休養,怕是清淨慣了吧?往後卻是閑不住,要忙碌起來了。”
正說着話,臨川公主和銀川公主到了。臨川公主是位十二三歲的姑娘,膚色白淨,面如銀盆,眉目間和皇後有四五分相似,并不怎麽美麗,卻頗顯端莊大方。銀川公主十四五歲的樣子,身段苗條,眼睛大而妩媚,不過,她眼神中透着幾分野氣和任性,和臨川公主的安定和平大不相同。
兩位公主拜見過皇後,蘭夫人和無瑕也跟兩位公主見了禮。
銀川公主看到無瑕肅穆莊重的小臉,不由的一怔,“這是開國公家的小女兒麽?她應該是才回京城的,我以前并沒見過她,為什麽會如此面熟?”想了又想,電光火石間,恍然大悟,“我說呢,這不是那騎着小馬駒的女孩兒麽?”
銀川公主卷起手中的帕子絞了絞,心中忿忿。她是開國公的小女兒,那麽,當天跟在她身後的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子必定是開國公了!太子哥哥,開國公你能不認識麽,明知道我做夢都想要那匹小馬駒,卻始終沒有告訴過我開國公的身份。怎麽,怕我上門強搶不成?哼,我還真是要定了!
“母後,孩兒一見這位常家小妹妹便覺得很是可親,想帶她四處逛逛。”銀川公主很熱心的說道。
皇後是她的嬸嬸,不過,她喜歡跟着堂妹臨川公主稱呼“母後”。皇帝憐惜她,并不阻止,皇後一向賢淑,這種小事自然不會跟皇帝拗着,也便由她。
☆、英雄
皇後和悅的笑了笑,“這倒讓人想不到。你五妹妹,六妹妹,和常家小姑娘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平日你并不愛和她倆一道玩耍。”
五公主和六公主一個是張美人所出,一個是陳嫔所出,今年都是五歲多,年紀小還沒有封號。她倆還是小孩子,銀川公主卻已是十四五歲的少女,哪會能玩到一起呢?極少來往的。
銀川公主見皇後并沒順口讓她帶無瑕出去四處閑逛,不由的有些詫異。
她父親是皇帝的嫡親大哥,兄弟二人自小一起吃過不少苦,兄弟之間,情意深厚。她親爹已經去世了,親娘前幾年也走了,只留下她和廣陵王這一子一女,皇帝頗為憐憫,待遇優渥。像她這公主的封號,便是皇帝破例加封的---正常來說,她應該是位郡主,而不是公主。
因為有皇帝的憐憫,她在後宮之中一直順風順水的,沒什麽人和她過不去。就連六宮之主的皇後對她也一向寬容溫和,她若有什麽要求,很少駁回。可是,這會兒她不過想帶開國公的小女兒出去玩玩,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皇後卻不肯順水推舟的答應她。
銀川公主眼光閃了幾閃,嬌滴滴的笑了,“五妹妹和六妹妹也極可愛的,不過,這宮裏宮外的她們都很熟了,常家小姑娘卻不一樣,她是頭回進宮呢。”
銀川公主笑吟吟的看向無瑕,“小妹妹,宮裏很好玩的,姐姐帶你出去逛逛,你說好不好啊?”
她是公主之尊,人又生的美,又笑容滿面的很是親和,哪個被她親親熱熱喚作“小妹妹”的小女孩兒會拒絕呢?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皇後饒有興致的看向無瑕,臨川公主站在皇後身側,目光沉靜,也落在常家三小姐那張稚嫩的小臉蛋上。
無瑕探詢的看了蘭夫人一眼,見蘭夫人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微不可見的沖她點了點頭,便彬彬有禮的說道:“公主殿下見諒,無瑕是來向皇後娘娘請安問好的,不便自作主張。”
皇後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臨川公主多看了無瑕幾眼,若有所思。
“銀川,臨川,你倆做回主人,帶常家三小姐到宮中轉轉,欣賞欣賞景色。”皇後笑着吩咐。
皇後又從當值的女官中揀了個老成持重的,命她多帶宮人跟在兩位公主和常三小姐身邊服侍。
銀川公主本是神色悻悻,聽了皇後這話,喜上眉梢,“是,母後。”臨川公主還是一幅不慌不忙的樣子,“母後,兒遵命。”兩人果真帶着無瑕,和皇後、蘭夫人道別,出了殿門。
蘭夫人笑道:“小女自幼養的嬌,又一直住在鄉下,性子憨直,真怕她在宮中沖撞了哪位貴人。”皇後微笑,“你太謙虛了,我瞧着這孩子好的很。”說着話,皇後閑閑提起來,“還以為你會把常家三姐妹全帶來呢,不瞞你說,宮中的賞賜都備下了三份。”蘭夫人心中一動,忙笑道:“頭回進宮,原打算不帶孩子們的,偏偏無瑕很是纏人,沒法子,只好帶了她來。”
皇後笑了笑,“你家大小姐說來也快及笄了。那孩子我見過,是個好的。”
蘭夫人自然滿口謙虛,“您過獎了。”
宮女過來殷勤替蘭夫人換上熱茶,茶香清雅,沁人心脾。蘭夫人慢慢呷了口茶水,腹中有清清爽爽的香氣浮上來,可香氣過後,随之而來的,卻是一股子揮之不去的苦澀滋味。
一出坤寧宮,銀川公主便盯住無瑕,盡把她往偏僻之處引領,美其名曰要帶她欣賞景色。臨川公主和女官、宮女等人不緊不慢的跟着,意态悠閑。
銀川公主眼珠轉了轉,帶着無瑕去了附近的楓樹林。這楓樹林很大,林中的楓樹是清一色的元寶楓,如今樹葉全是碧綠青翠的,看上去很是喜人。到了楓樹林之後,銀川公主得意的笑笑,拉着無瑕三繞兩繞,避開臨川公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