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回寫給我看的時候,我已經相中這兩個字了! (4)

國公暗暗下了決心,決定打死也不承認。

大姨娘和二姨娘到了近前,曲膝行禮,“國公爺,夫人。”大姨娘低着頭,很恭順的樣子,二姨娘卻是眼眸中有團火似的,看上去很不安份。

常朝霞牽着常晚霞也往這邊走。

蘭夫人的聲音清晰映入她們耳中,“這穿橙色衣裳的人姓什麽?”

“夫人,為夫不知她姓什麽。”開國公急急忙忙的,好像在辯解什麽。

常朝霞愕然,不由的停下了腳步。常晚霞雖是年紀小,還懵懂着,也覺得不對勁,怯怯的偎依到了大姐身上。

二姨娘臉色煞白。

我為他生下了二郎,我為他生了兒子,他居然說不知道我姓什麽!

大姨娘本是看不起她的,覺得她淺薄無知不知進退,這會兒卻起了同病相憐之心。不知她姓什麽?我也一樣吧。

“你姓什麽?”蘭夫人居高臨下,冷淡的問着二姨娘。

二姨娘忍着一口氣,福了福,“夫人,妾姓林,雙木林。”

“林氏,你僭越了。”蘭夫人看着她頭上閃閃發光的金釵,慢慢說道:“如今國朝初立,民生艱難,皇上崇尚節儉,文武百官都不敢奢侈浪費。你是什麽身份,敢用赤金鑲藍寶石珍珠的發釵?這事若是傳出去,開國公府豈不是會被人非議。”

“極是!”開國公憤憤,“皇上還節儉呢,我做臣子的哪敢胡亂糟蹋好物件兒!你都戴這個了,讓夫人穿什麽戴什麽!”

二姨娘羞忿欲死,顫抖着雙手從發髻上撥下金釵,跪下認錯,“妾再不敢了。”

剛才她趾高氣揚,像只漂亮的錦雞,這會兒形容狼狽,瑟瑟縮縮,卻像只落湯雞了。

從錦雞到落湯雞,只在于蘭夫人一句話。

大姨娘畢恭畢敬的在旁站着,好像被當頭一盆冷水澆過來,澆了個透心兒涼。夫人,她真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絲毫不肯容人啊。開國公府豪富,這些首飾哪個姨娘沒有?何苦來,拿這個做法子。

常朝霞牽着常晚霞的小手過來行禮問好,常朝霞還是落落大方的,常晚霞神色間卻有幾分懼意,一直往大姐身上貼,開國公和顏悅色,“小朝,小晚,姐妹兩個好好玩,不許吵架。乖,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該用晚食了。”

常朝霞心中的失望,真是難以言表。

這一世爹爹健在,自己曾經為此欣喜若狂。可是,爹爹好像很懼內,心思全放在了夫人和三妹妹身上。爹爹,您怎能這樣,我才是您最該珍惜的女兒,我會飛上枝頭,我命中注定是鳳凰……

她笑着答應,“是,爹爹。”行禮告辭,帶着晚霞步履輕快的離開了。

“小晚,大姐那兒有新鮮菜式,你今晚和大姐一起用晚食好不好?”“好啊好啊。”風中傳來姐妹兩個和悅的說話聲。

大姨娘趁機也告辭了。

本來她是有正事要說的,不過,正事可以換個時候再說,明知道蘭夫人心緒不佳,還是不碰釘子為好。

二姨娘低頭跪着,羞慚萬分,蘭夫人不鹹不淡的訓斥了幾句,吩咐她回去反省,今後不許僭越張揚。二姨娘見開國公一句話不肯為她說,心中氣苦,胡亂磕了幾個頭,狼狽的退下了。

“夫人真威風!”開國公沖蘭夫人伸出大拇指。

“這種威風,誰稀罕。”蘭夫人神色冷冷的。

哪個女人想要這種威風了?家裏清清淨淨的,才最省心。

這晚管事婆子把白天收到的拜貼全部呈了上來,蘭夫人一一看過。開國公陪着她一起看,“夫人,這些人家都是朝中貴人,不可怠慢。”蘭夫人很稀奇的擡頭看他,“你居然會說出這種話,簡直令我刮目相看。”開國公打個哈哈,“從前我魯莽了些,這會兒想守着妻子兒女過太平日子,自然和從前不同。”

蘭夫人不由的一笑。

看到最後一張貼子,蘭夫人眼睛亮了,“弟妹回城了麽?這可真是太好了!”

開國公忙探過頭,看了貼子,他笑了,“這可是好!弟妹回城了,大寶小寶自然也跟着回了,咱閨女能見着表哥、表妹了!”

蘭夫人的弟媳婦孔氏是金陵人氏,和蘭将軍成婚後育有兒子大寶,女兒小寶。孔氏娘家爹身子不好,一直在鄉間休養,孔氏便跟在身邊服侍。蘭夫人正打算着等安頓好了,便出門到孔家拜訪,卻不想孔氏已回到金陵城。

☆、刀

兩人正說着話,小翠進來了,“夫人,凝香居的兩個丫頭在外面哭哭啼啼的,說二姨娘病了,發燒,說胡話。”

小翠一臉的不情不願。大晚上的,蘭夫人忙了一天該洗漱歇息了,小翠實在不願意拿這些事來煩她。再說,小翠才不相信二姨娘是真的病了,不過,二姨娘的丫頭哭得跟淚人兒似的,又不能不來禀報蘭夫人。萬一真是病得兇險,那是肯定要給她請大夫的,畢竟是二公子常緒的生母。

開國公低下頭,拿起拜貼一張張仔細觀看,面色鄭重,好像在尋思着什麽很要緊的事。蘭夫人皺皺眉,“拿了國公爺的名貼,命人出去請大夫。再命人到前院知會二公子,讓他過去凝香居看看,若病人很要緊,二公子晚上便守着吧,不必回去。”

小翠答應着,見蘭夫人沒有別的吩咐,開國公一直低着頭,也不像要說話的樣子,便轉身出去了。

“你若不放心,也去看看。”蘭夫人淡淡說道。

開國公唬了一跳,“我有什麽不放心的?阿月,我真的不知她姓什麽叫什麽,我……我心裏沒她。”

蘭夫人把手中的貼子扔到桌案上,神色間滿是厭煩,“今晚你出去,不許在我房裏。”

開國公眼圈紅了紅,低聲道:“阿月,我快進鬼門關時牽挂的是你,舍不得的是你,不是別人。我不走,打死也不走。”

他比常人高大許多,又粗魯不文,這樣溫柔深情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很有些不倫不類。蘭夫人又是想笑,又覺心酸,轉過頭去,不理會他。

開國公往她身邊挪了挪,試探的、輕輕的握住她的手,“阿月,我守着你,再也不走了。咱們就和新婚的時候一樣,每天都恩恩愛愛的,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的,滿是乞求之色。

蘭夫人握緊他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阿橫,你若今晚不走,往後可再也不許走了!你若敢改了主意,我便-----”

她頓了頓,伸出一只手掌,做了個殺人的動作。

麻利,狠辣,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成,就這麽說定了!”開國公慨然應允,“阿月,明兒我便吩咐人打把雪亮的大刀,親手交到你手裏!我若改主意,你便手起刀落,一刀砍了我!”

他把自己碩大的腦袋伸到蘭夫人面前,“阿月,你若說聲要砍,我便是這樣。”

蘭夫人狐疑的伸手推推他,“真的不躲?”

這可不是棒槌,你受番皮肉之苦也就過去了,這是腦袋,大刀砍過去,你可就沒命了,知道麽。

開國公擡頭看着蘭夫人,意氣風發,“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說不躲,就不躲!”

蘭夫人不由的一笑,“成啊,阿橫,咱們便是這麽說定了。你打把大刀給我,哪天我若看你不順眼,便給你一刀。”

“不能吧。”開國公吓的跳了起來,結結巴巴道:“看,看不順眼,便給我一刀?阿月,這,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誰跟你鬧着玩?”蘭夫人笑吟吟的站起身。

“能反悔不?”開國公做出幅啰啰嗦嗦的樣子。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蘭夫人一步一步逼近他。

“夫人,為夫明兒個便吩咐人打刀……”開國公顫顫巍巍的、哭喪着臉說道。

他裝可憐裝的蠻像,蘭夫人瞅着有趣,哧的一聲笑了。開國公也直起腰身,哈哈大笑。

兩人的笑聲傳到外間,外面幾個當值的丫頭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有歡喜之色。那什麽凝香居的二姨娘“病了”,夫人和國公爺還是和和美-美的,并不曾置氣,真好。

就是要這樣才對啊,若是凝香居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夫人便和國公爺生份了,那才讓人懸着心呢。

人定時分,開國公府西邊的角門開了,管事的拿了開國公的名貼,到隔着一條街的全氏醫館請大夫。其實全大夫性子不大好,說話直,常給人臉色看,管事的心裏也有些犯怵,可是全氏醫館離的近,全大夫又是出了名的醫術高超,倉促之間,也只能是選這家了。

這時天色已晚,已經實行宵禁了,不過,路上遇着巡夜的兵丁,見是開國公府的人,又是急着要請大夫,自然無話可說----再怎麽宵禁,疾病、生育、死喪也是可以通行的。

管事的到了全氏醫館,敲開門,把家裏有人生了急病的事說了。全大夫已經睡下,聽說後卻穿戴好了,拎起醫箱,跟着管事的出了門。等到全大夫急急忙忙的趕到了開國公府,進到凝香居給病人一診脈,這位禀性嚴謹的大夫臉色陰沉下來,“大晚上的把全某叫了來,敢情是消遣人不成?”

這也算有病?就算是有病吧,這種病也值當大晚上的把人從熱被窩裏叫出來?

門簾掀開,一位十四五歲的清秀少年走了進來,身邊跟着個丫頭,丫頭手中拖着拖盤,拖盤中是兩個精致的帶蓋小瓷碗,溫潤素雅,寧靜開朗,如雨過天睛一般的顏色。

這少年便是開國公府的二公子常緒了。他聽說二姨娘病了,心中着慌,急急的來了凝香居,陪二姨娘說了會兒話,親到廚下去拿了生姜湯和稀粥過來。

常緒聽到全大夫的話,心中一喜,向全大夫長揖道謝,“壺公,聽了您這句話,仆大為放心,銘感五內。”全大夫見他這樣,知道他是曉得病人沒事,不再擔憂,便哼了一聲,“你倒是個懂事的,裝病的那個,讓人不耐煩。”

內宅婦人要裝病也是常事,白天裝不行麽,偏要趕到晚上?才睡下便被叫起來了,以為是什麽急診呢,結果卻是這樣可治可不治的病症,豈不是惱煞人也。

“倒不是裝病。”常緒神色誠懇,“她曾經受過驚吓,一旦有些發燒,便會自己吓自己。壺公,她還是十齡女童的時候,在徐州……”

常緒以袖掩面,說不下去了。

全大夫神色慘然,“難怪。”

看脈相這病人已快三十歲了,她還是十齡女童的時候,應該是十幾年前。那時天下大亂,義軍四起,攻下了徐州。後來徐州又被北元占了去,遭遇屠城,情狀之慘,不堪回首。這病人雖是半夜擾人清夢,實實可惡,但若是當時在北元屠城的時候幸存下來,受了驚吓,卻也怪不得她。

全大夫嘆了口氣,重給病人診了脈,斟酌再三,才開了藥方。

“沒有大礙,無需過于憂心。”他溫和說道。

常緒非常感激,再三道謝。

送走全大夫,他匆匆回了凝香居,“您明明沒什麽大事,何苦鬧的這般沸沸揚揚?若是爹爹和夫人來了,聽到了大夫的話,您如何自處?”他忍不住抱怨二姨娘。

二姨娘躲在床上哎喲,“我不舒服,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從裏到外都難受。”

常緒看着她這樣,真是頭疼,不過想想她其實是沒事的,卻也安心。算了,她分明是心裏難受,由着她鬧鬧也好。鬧過了,沒精神了,她也就消停了。

這晚常緒守在凝香居,一夜沒離開。

次日大姨娘、三姨娘、四姨娘都來探望。看到二姨娘不像有什麽大病的樣子,不由的各自肚中好笑,“多少年了她都是這樣,一不順心就病倒了,真是讓人沒法子。”對二姨娘她們都有些鄙夷,不過,看到憔悴不堪卻依舊溫文爾雅的常緒,她們都是羨慕的,“二姨娘這樣的笨人,偏養了個聰明又孝順的兒子。”

“有我們呢,二公子快回去歇着。你正是缺覺的年紀,可不敢一直熬着。”大姨娘柔聲細語的勸着常緒,三姨娘和四姨娘也紛紛附合,常緒便也不客氣,再三拜托了三人,和二姨娘告別,回去了。

二姨娘躺在床上哼哼叽叽,“我都這樣了,夫人也不來看看我,我真是命苦……”

三姨娘和四姨娘目帶驚疑的相互看了看。她還想着夫人來看她呢?可真敢想。夫人才回開國公府不久,一天之中便把绮香院的美人們全散了,可見她的性情如何。這樣的夫人,你還想着她來看望你的病情?做夢吧。

需要裝賢惠的夫人才會屈尊來看望你,蘭夫人,她可不需要裝賢惠。

大姨娘溫聲道:“夫人寬和慈愛,不過,今日有客來訪,自然顧不上了。”

二姨娘一下子坐了起來,“誰來了,誰來了?”她兩眼放光。

開國公府很大很華美,不過,從前開國公出征在外,蘭夫人又在老家,平時是極少有客人上門的。送上門的只有拜貼,和源源不斷的禮物。

三姨娘心細,忙按住她,“快躺下,病還沒好利索,仔細再着了涼。”大姨娘微微一笑,“是夫人的娘家弟妹,和兩位公子。”二姨娘失望的躺下,“原來是蘭家啊。兩位公子?我怎麽記得夫人娘家弟弟家裏是一個兒子,一個閨女?”

大姨娘斯斯文文,“方才我說的不仔細,是一位公子,一位女公子。”

二姨娘眼中冒火,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呸!女孩兒就是女孩兒,什麽女公子?你裝什麽斯文?

三姨娘和四姨娘都是怕事的,見她倆好似要起口角,忙借口要到外面親自看着小丫頭煎藥,跟逃跑似的一起出來了。“她倆明争暗鬥的,咱們不摻和。”兩人出了門,後怕的拍拍胸。

“依我說,有個厲害的夫人才好呢。”三姨娘和四姨娘肩并肩走着,小聲說着話,“夫人若是不厲害,能被她倆給氣死!”

“對,夫人厲害才好。”四姨娘怯怯的四處看了看,小聲嘟囔,“歸夫人管,咱們沒什麽好抱怨的,原應如此。老被她倆壓着,算什麽?都是一樣的人。”

兩人竊竊私語着,看小丫頭煎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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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國公府的正房之中,此刻正是一片歡聲笑語。

蘭夫人和她的弟媳婦孔氏滿面笑容坐在官幅椅上,敘着寒溫。無瑕小姑娘和大寶、小寶并排坐在窗前的湘妃榻上,三個孩子熱烈的說着話,大寶、小寶告訴無瑕金陵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無瑕告訴表哥表妹一路之上的見聞,人人興高采烈。

孔氏是金陵人氏,面容清秀,眉目間帶有江南女子常有的溫婉。她滿臉歉意的陪着不是,“大姐,相公他早就要我帶大寶小寶回老家陪着您的,我也一直想回,可是前些年不大太平,這兩年家父身子又不好,便沒能成行。大姐,讓您一個人帶着嬌嬌在老家,我真是有負相公所托。”

蘭夫人笑了,“弟妹,沒這個道理。你父兄都在金陵,彼此間有個照應,是極好的事,為什麽要為了我,大老遠的帶着小孩子回老家?孩子小,可經不起長途颠簸。”

蘭夫人言辭坦率,孔氏感激的點頭,“大姐,您太好了。”

“至親之間,不說外道話。”蘭夫人笑盈盈。

孔氏微笑看向三個孩子,眼中有多少滿意,“大姐您看,嬌嬌和大寶、小寶,才頭一回見面,便這般要好。”

蘭夫人笑的見牙不見眼,“可不是麽?這真是骨頭管着的,不服不行。”

蘭夫人是做姑母的,她看到大寶、小寶這兩個孩子,馬上喜歡的不行,心都化了。

大寶今年八歲,生的虎頭虎腦,和他爹小時候頗為相像,不過,他從小便跟着外祖父、舅舅讀書,可比他爹斯文多了。小寶比無瑕小姑娘略小,還不到五歲,生的白白胖胖,臉圓圓的,大眼睛也是圓圓的,活潑愛笑,天真無邪,別提多招人喜歡了。

“大姐,您把嬌嬌教的真好。”孔氏把無瑕小姑娘的言行舉止一一看在眼裏,心生羨慕。

大姐在老家住着,都能把嬌嬌教得這般落落大方,真是難為她了。

“說起這個,我可不敢居功。”蘭夫人笑着搖手,“咱們無瑕小姑娘,是先生教導的。”把陸先生的學問、細致耐心好好的誇了一通。

“娘,舅母。”無瑕機靈的下了地,從榻上抱下小寶,牽着小寶跑了過來。

“無瑕小姑娘,怎麽了?”蘭夫人和孔氏都含笑問她。

嬌嬌喜歡人家叫她無瑕,這是蘭夫人特地告訴過孔氏的。

“娘,舅母,我給小寶另外起了個名字。”無瑕小姑娘喜孜孜的笑着,大眼睛中閃爍着快活的光芒,“她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小胳膊也是圓圓的!娘,舅母,咱們叫她圓圓,好不好?”

☆、深情

“圓圓。”小寶開心的咧開小嘴笑,顯得臉蛋更圓了。

“看看,這名字多麽的名副其實!”無瑕小姑娘笑的越發燦爛,面有得色。

蘭夫人和孔氏瞅瞅興滴滴的無瑕,笑嘻嘻的小寶,都是粲然。蘭夫人頗有些歉意,“咱們無瑕小姑娘不知怎麽的,就愛給人起名字。弟妹,小孩子胡亂說話,莫放在心上。”她拉過寶貝女兒的小手,柔聲嗔怪,“小表妹的名字應該是你舅舅、舅母來起,知道麽?”

無瑕小姑娘困惑的眨眨眼睛,“這樣啊。”

她雖從小被蘭夫人嬌慣着長大的,卻并沒被慣壞,蘭夫人這麽一說,她立即轉過身,鄭重的向孔氏躬身,“舅母,甥女僭越了。”孔氏忙拉過她,“傻孩子,這有什麽呢?你和小表妹要好,給小表妹另起了個好聽的乳名,舅母很喜歡呢!”

孔氏攬過無瑕,笑着對蘭夫人說道:“大姐,大寶、小寶如今用的都是乳名,我正盤算着,等他們的爹爹下回回來,說什麽也得催着他把兩個孩子的大名給定下來。大姐您不知道,上回他好容易回來一趟,翻了一晚上的書,也沒給兩個孩子尋着合心意的大名……”

說到這兒,孔氏和蘭夫人都撐不住笑了。

蘭将軍那兩下子,她們都是清清楚楚。他呀,可真沒讀過幾本書,肚裏沒墨水。

孔氏輕輕撫摸着無瑕,溫柔的笑,“咱們無瑕小姑娘給小表妹起了個很好聽的乳名呢,往後你便叫小表妹做圓圓,好不好?”

“這名字好,我每回看到小寶,都有種圓圓滿滿、吉祥歡樂的感覺。”大寶不緊不慢的走過來,笑着說道。

他伸手揉揉妹妹的頭發,目光溫暖中又帶着溺愛,極是親呢。

小寶年紀雖小,卻也有了愛美之心,哪能讓整齊漂亮的發髻被揉亂呢?伸手護住自己的小腦袋,瞪大了眼睛,“哥哥,不許亂揉,我頭發會被揉亂的!”

她生就一雙美麗的荔枝眼,本來就又大又圓,這一瞪,當然更圓了。

“圓圓!”蘭夫人、孔氏、大寶、無瑕心有靈犀,同時笑着叫道。

“圓圓就圓圓。”小寶眼珠轉了轉,甜蜜的笑了。

圓圓滿滿的,又吉祥又歡樂,多好呀。

孔氏看着白白胖胖的小女兒,忍不住笑,“她呀,打小便愛吃糕餅。我還好,雖疼愛她,不過偶爾給她吃一塊兩塊便罷了,她外祖父外祖母和舅父舅母卻不成,經不起她撒嬌央求,總是悄悄塞給她各式各樣的糕餅……”

大寶笑,“娘,這可怪不着長輩們。妹妹吃糕餅的時候又認真又滿足,那小模樣看得人心裏癢癢的,我也想給她吃。”

蘭夫人聽着弟媳婦和侄子的話,笑的更加舒心,“咱們小圓圓,真是招人疼愛啊。”

孔家長輩一定是太喜歡她了,不舍得讓她失望,才會背着孔氏,悄悄給她塞糕餅。甜甜蜜蜜吃着糕餅長大的小姑娘,才是有福氣呢。

孔氏笑道:“這會兒還好,橫豎她還小,白白胖胖的最好。再過兩年可是真不行了,必定得管着她,不許吃零嘴。小寶你莫瞪着娘,娘是為你好,姑娘家長大了,不可太過圓潤。”

小寶低頭瞅了瞅自己圓滾滾的小身子,又好奇的看看無瑕,“表姐,你不愛吃糕餅麽?你不圓。”

無瑕小姑娘成功的給小表妹起了新名字,正是得意非凡的時候,聞言笑咪咪,“圓圓,不只糕餅,我什麽都吃,吃的很多很多!我不圓,是因為我騎馬呀。”

小寶眼睛亮了,“騎馬,我也要!”她跑到無瑕身邊,小臉上全是殷勤的笑容,“表姐,咱倆一起,好不好?”

“成,咱倆一起。”無瑕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小寶笑嘻嘻拍掌,樂不可支。

兩個小姑娘手拉着手認認真真說話,蘭夫人和孔氏連家常都顧不上說了,饒有興致的看着她倆。大寶是個有風度的哥哥,見妹妹和小表妹說的投機,他便站在一邊微笑看着,并不胡亂插嘴,掃妹妹們的興。

“騎馬是行,可是,圓圓你沒有馬夫啊。”無瑕神色認真。

“馬夫啊。”圓圓傻眼了,“還要馬夫麽?”

“是啊,要馬夫。”無瑕自然而然的點頭,“我爹爹說了,小姑娘要騎馬,是一定要有馬夫的,馬夫要時時刻刻跟着。”

“哦,是這樣。”圓圓恍然大悟。

她讨好的沖無瑕笑着,“表姐,你的馬夫,借給我使使,成不?”

無瑕小姑娘想了想,“我的馬夫便是我爹爹了,我爹爹很好說話的,我跟他商量去。不過……”她凝神想着什麽,若有所思。

圓圓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目光殷切。

“……咱們是兩個人,當然要騎兩匹馬,他這馬夫要時時刻刻跟着,只能跟一個人……這樣吧,圓圓,咱倆輪流騎,你騎的時候,我在一邊看!”無瑕小姑娘很慷慨大方的說道。

圓圓小姑娘顯然是極為贊成,用力點着小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

她倆在這兒說着孩子話,蘭夫人和孔氏都已笑的不行了,大寶走到旁邊的靠背椅上坐下,笑的肚子疼。

“姐丈怎地成了嬌嬌的馬夫?”孔氏悄悄問蘭夫人。

蘭夫人忍笑把老家的事說了,孔氏聽的很是吃驚,“大姐,姐丈這寵孩子,比起大寶他爹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蘭将軍常年不在家,在家的時候便把兩個孩子寵到了頭頂上,慣的不像樣子。不過,他到底也沒給大寶小寶當過馬夫啊。

蘭夫人微微笑了笑,“他對嬌嬌好,是應該應份的。做爹的不疼閨女,那還得了?”

孔氏性情溫婉,聽的很是咋舌。

兩位小姑娘的對話又傳了過來,“……表姐,等我爹爹回來了,讓他給你做馬夫。”圓圓大方的承許。

小小年紀,便知道要還人情了?蘭夫人和孔氏嘴角都翹了起來。

“等舅舅回來,咱倆都有馬夫了,可以同時撒開了跑。”無瑕高高興興的盤算。

“對,咱倆一起跑,像飛一樣!”圓圓忙不疊的點頭。

無瑕見小表妹對騎馬這麽上心,有些不好意思,“我爹爹有緊急軍務,到軍營去了,不在家,這會兒還騎不了呀。圓圓,沒馬夫是不行的。”圓圓嘻嘻笑,“不急,不急,等等吧。”

兩個小姑娘叽叽咕咕說着話,蘭夫人也和孔氏、大寶說着家事,十分和樂。

孔氏只有一位哥哥孔溥,自小熟讀詩書,不過,北元的時候即使有科舉他也不肯前去應試,一直是白身。如今國朝初立,皇帝诏告天下,“自今年八月始,特設科舉。務取經明行修、博通古今、名實相稱者。朕将親策于廷,第其高下而任之以官。使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毋得與官。”孔溥讀書多年,到了這時候,哪能沒有參加科舉出人頭地的心思?這次孔家合家回城,一個是因着孔父身子漸漸好了,另一個,便是因為孔溥要準備今年八月的鄉試。

“舅爺大才,必是要高中的。”蘭夫人笑道。

“承您吉言。”孔氏笑的愉悅。

常朝霞和常晚霞少不了也要來拜見孔氏這位舅母。常晚霞怯怯的,不大敢說話,常朝霞盈盈十五,膚光勝雪,她泰然自若的往廳中一站,倒讓孔氏頗為驚豔。孔氏溫聲誇獎了幾句,各賞了一個荷包做見面禮。

常朝霞一向自視甚高,這會兒見了孔氏,卻不知怎麽的,心中有些慚愧。孔氏是書香門第的女子,溫婉得體,儀容優雅,京城中誰不誇她?可是,最後蘭家滿門遭殃,她自然也不能幸免。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常朝霞黯然。

若常朝霞不是皇太子妃,蘭家不會這麽倒黴吧。

“爹爹怎地還不回來?”“就是,姑丈怎地還不回來?”兩位小姑娘的抱怨聲傳到了常朝霞耳中。

常朝霞不由自主的擡眼看去,只見三妹妹嬌嬌和蘭家小姑娘并肩坐着說話,兩個孩子都是粉粉嫩嫩的,很是可愛。

常朝霞眼睛一酸,趕忙低下了頭。

蘭家這位小姑娘,在十六歲那年被冊為壽王妃,嫁給了年輕俊秀、儒雅好學的壽王。她和壽王伉俪情深,是令滿京城閨秀羨慕的幸運女子。

蘭家出事那年,她已經和壽王就藩了。家族覆滅的時候,她遠在藩地,并不知情。

皇帝并不肯放過他這個兒媳婦,差心腹內侍去了藩地,賜給壽王妃素酒白绫,令其自擇。

壽王陪着他心愛的王妃一起飲下了毒酒。

“黃泉路上太過凄清,我不忍心讓她一個人獨行。父皇,兒不孝……”壽王飲下毒酒之前,親手寫下給皇帝的遺書。

內侍失魂落魄的回京複命,皇帝聽到壽王的死訊,先是勃然大怒,繼而老淚縱橫,“癡兒,癡兒!你這是何苦,你這是何苦……”

一向強悍的皇帝,那陣子好似忽然老了許多。

“黃泉路上太過凄清,我不忍心讓她一個人獨行。”常朝霞想起這句話,忍不住擡頭又看了蘭家小姑娘一眼。前世她雖然被鸩殺,可是有壽王一路陪着她,也不會太痛苦吧?

嬌嬌不知說了句什麽,蘭家小姑娘嘻嘻笑起來,笑靥如花。

“兩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啊。”常朝霞眼神溫柔了,“笑吧,你們就應該這麽笑,明悅燦爛,不知人間疾苦。”

蘭夫人并不喜歡常朝霞和常晚霞,等她們拜見過孔氏,略坐了坐,便吩咐她們各自回房。常晚霞巴不得這一聲,趕忙站起身,常朝霞思緒也很煩亂,勉強笑着告了辭,帶着晚霞走了。

蘭夫人和孔氏帶着三個孩子和和美-美的用過午膳,閑閑坐着喝茶。無瑕小姑娘和圓圓小姑娘不停的向外張望,“怎地還不回來?”蘭夫人不由的笑,“真是的,這馬夫好不識趣,不知道家裏兩個小寶貝等着他麽?竟這時還不回。”

快到申時,開國公才大踏步走了進來。

三個孩子歡呼着撲了上去。

開國公把無瑕扛在肩上,一手抱起大寶,一手抱起小寶,哈哈大笑。

“真好玩!”三個孩子都興奮得小臉通紅。

蘭夫人嗔怪,“不知道孩子們等着你麽?回來的這麽晚。”

開國公陪着笑臉,“夫人,沒法子,皇上親至軍營,實在走不開。”

☆、不累

“皇上親至,軍營是出了什麽大事不成?”蘭夫人聽了開國公這話,心中打了個突突。

雖然心裏這麽想,當着孩子們的面她卻不會口沒遮攔的問出來,擡眼瞅瞅騎在父親肩上興高采烈的嬌嬌,抱在姑父懷裏喜笑顏開的小寶,溫柔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卻也難怪。咱們無瑕小姑娘和圓圓小姑娘眼巴巴的盼着你回來呢,你猜是為什麽?”

開國公笑咪咪,“小寶有了新名字麽?圓圓,這名字真好!姑父猜猜,圓圓小姑娘和表姐一齊盼着姑父回來,一定是想要扔高高,對不對?”他看着三個孩子當中年紀最小的小寶,煞有介事的說道。

“不對!”三個孩子齊聲反對。

“猜錯了麽。”開國公放聲大笑,“那,姑父再猜,再猜。”

孔氏緩步走過來,見開國公這麽好興致的逗三個孩子玩耍,和蘭夫人相互看了看,都覺好笑。

開國公又猜了劃船、看戲等,就是不說騎馬。

“不用猜了,我告訴您。”圓圓着急,仰起小臉看着他,臉色迫切。

開國公故意搖頭,“哪能呢?圓圓不許說,讓姑父慢慢猜。”

大寶這會兒覺出不對來了,用責備的目光看了開國公兩眼。姑父,敢情您拿我們當小孩子哄呢,好玩麽。

無瑕摟住他的脖子,興滴滴,“爹爹,我和圓圓要騎馬!可是您不在,我們沒有馬夫,騎不成呀。”

“騎馬,騎馬。”圓圓一臉殷勤,伸出胖胖的小胳膊,學着表姐,也努力去摟開國公的脖子。

“好好好,騎馬。”開國公哈哈大笑。

他被兩個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抱住脖子軟語央求,得意到了極處,笑聲格外爽朗。

無瑕催着他,“爹爹,天色不早,咱們快到馬廄接閃電去。等明天您銷了假,我和圓圓再想騎馬,可就不容易啦。”

無瑕說的很是自然而然,好像開國公告訴過她,明天便會銷假,照常上朝

無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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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回寫給我看的時候,我已經相中這兩個字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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