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姜恒，你是不是在生氣？”

姜恒像被什麽蜇了似的, 彈了起來, 坐得直直的, 有些惱羞成怒地看着何小葉, 喊道：“什麽？我為什麽要生氣？！”

何小葉吓一跳, 往後退了一步，“那麽大聲幹什麽？我看你突然走掉，叫你也不應，以為你生氣了。”

何小葉垂眼看着他, 眼裏露出一絲怯意。

“我有什麽好生氣的！”姜恒吼了一聲，吓得何小葉哆嗦了一下。他看着她害怕的模樣, 有些無措，心頭湧上一股難以抑制的煩躁。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只是煩躁地撿起掉在椅子上的煙，捏爛了狠狠扔在一邊, 不耐煩道, “沒有。你趕緊走吧。”

“去哪兒？”何小葉有些摸不着頭腦, 兩只手捏着, 疑惑地問他。

“去找你男朋友去，跟我這兒杵着幹什麽？”姜恒的火氣有點抑制不住，咬着牙錘了椅背一下。

何小葉吓得縮一下肩膀，小聲道：“我沒有男朋友。你要是嫌我煩，我就先走了。”

姜恒沒反應過來她說得什麽, 眼看向一邊，不耐煩地嗯了一聲。

何小葉抿抿唇，沒再說什麽，自己轉身離開。

姜恒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直起身，看着那道逐漸變小的聲音，喊了一聲：“喂！”

小身影很倔強，停都沒停，繼續咚咚咚往前沖。

“卧槽，”姜恒暗罵一聲，立刻起身往前追，“何小葉，你給我站住，你給我說清楚……我去，你要撞死老子啊！”

姜恒沒追兩步，兩個玩兒滑板的男生從岔道上沖出來，将他撞了個正着。就耽誤了這麽兩分鐘，姜恒再擡頭，那道倔強的小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姜恒一口氣跑到活動區，抓住正在打球的沈非，問他看見何小葉了嗎。

沈非：“看見了，她說有事先走了。”

“你他媽怎麽不攔着她？”

沈非：？？？大哥，講不講理，關我什麽事？

※

何小葉生了一肚子的氣，自己打的去了市一醫院。姜恒這人簡直莫名其妙，她在聽英語，他自己跑過來搭讪，現在又大吼大叫，一臉不耐煩地趕她走，簡直混蛋。喜怒無常，任意妄為，他以為他是誰？何小葉想了一路，氣了一路，氣得她一路摁掉了姜恒無數個電話。

終于到了醫院，何小葉整理了一下情緒，才進去看陶川。

陶媽媽守了陶川幾天，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疲憊。

“阿姨，您去休息會兒，陶川我幫你照顧着。”何小葉看着這個比實際年齡老的女人，心裏有些難過。

陶媽媽笑了笑，說：“還是我來照顧阿川，你能來看他，我就很開心了，哪裏還能讓你幹活。”

“阿姨，您太客氣了，都是同學，相互幫助應該的。而且我只是在邊上守着，也不用幹什麽。”何小葉說着，看向陶川，笑了笑，逗樂道，“班長，你應該不會趁機使喚我吧？”

陶川回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玩笑道：“我瘸着腿去幹活，也不會使喚你的。”

何小葉看着陶川明亮的笑，卻不由想到姜恒，怎麽有的人這麽陽光貼心，有的人就那麽暴躁無常？何小葉想着想着，腦海裏不由浮現出簡文發給她的那張照片，上面的姜恒看起來比陽光還要燦爛。他這人真是讓人摸不透。何小葉搖了搖頭，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大概是被姜恒氣懵了，老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在何小葉跟陶川的合力勸說下，陶媽媽同意去休息片刻。

陶媽媽走後，何小葉坐在陶川床邊，随手将手機放在了床頭櫃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手機嗡嗡震動了起來，何小葉看都不看，繼續跟陶川閑聊。

“小葉，手機響了。”

“不用理他。”

陶川疑惑地側頭看了一眼，見屏幕上顯示着姜恒二字，他默默垂下眼，不知在想什麽。

手機震動了一會兒，停了下來，不到兩分鐘，又再次嗡嗡震動了起來。何小葉仍舊像聽不見一般，繼續說話，但前言不搭後語，明顯心不在焉。

陶川又看了一眼，仍然是姜恒。

“你還是接吧，打了幾個了，萬一有什麽重要的事。”

“他能有什麽事，煩死了。”何小葉不耐煩地皺起了眉，伸手挂斷了電話。

陶川看着她，微有些詫異，他從沒見過何小葉這副模樣。他印象中的何小葉，乖巧有禮，永遠挂着微笑，幾乎是沒有脾氣的。但是她現在，在對待姜恒時，卻有不一樣的情緒。這種特殊性，是好還是不好？陶川慢慢思考着。

何小葉也發現了自己的失态，有些窘迫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

陶川體貼地笑了一下，溫和道：“為什麽道歉？人都是有情緒的啊。沒有情緒才不正常。”

何小葉微微垂下了眼。人都是有情緒的？她好像習慣了掩藏情緒，情緒的自然外洩倒讓她有些不自在了。姜恒這個人真的十足讨厭，讓她連最拿手的掩藏情緒都失手了。

手機還在嗡嗡震動。

“如果真不想接，為什麽不關機呢？”

何小葉擡起頭看他，片刻才反應過來，抓起手機，摁了關機鍵。

陶川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指，滿臉糾結地舔了舔嘴唇，猶猶豫豫開口道：“小葉，那個，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姜恒、姜恒是不是在追你？”

何小葉：！！！……

病房莫名地陷入一片靜谧之中，何小葉幾乎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毫無章法，亂了節拍。

她雙眼四處亂看，找不到可以落下的焦點，急促地吸了兩口氣後，勉強穩住情緒，擠出一絲笑，解釋道：“怎麽可能，你聽誰說的？我們沒什麽來往。”

“是麽？”陶川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他只低着頭盯着自己的手指，似乎還有話沒說完。

不知為什麽，氣氛有些怪，何小葉心裏忐忑起來。她猶豫了片刻，想要離開，話到嘴邊，還沒來得及說，陶川卻先開口了。

“何小葉。”

何小葉愣一下，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變成了一個乖乖的“嗯”字。

陶川突然擡起頭，認真的看着她，緩緩地露出一個溫暖的笑，一字一句地問道：“那我可以追你嗎？”

他的聲音很輕，何小葉卻覺得有驚雷劈下，轟隆一聲響，腦子瞬間就空了，剛才還亂跳的心，好像突然就停跳了。

“小葉？”陶川輕輕叫她，聲音裏透着一絲小心翼翼。

何小葉整個人都僵了，有些困難地咽了咽口水，半天才緩過神，整張臉像打過肉毒杆菌一樣，僵硬地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努力保持冷靜，但聲音卻顫抖地厲害，“那、那個，別開玩笑，一點都、都不好笑。”

她喉嚨幹得厲害，說話的聲音居然有些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陶川收回自己的目光，繼續盯着手指，又輕又慢地扯出一個溫和的笑，好像全然不受影響一般，用輕松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用有負擔，這是我自己的事，只是突然想讓你知道。”

怕我有負擔，就別讓我知道。這句話差點要脫口而出，幸好何小葉忍住了，她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不小心踢倒了凳子。随着凳子哐當一聲摔在地上，尴尬的氣氛越發明顯。

何小葉眼巴巴看着陶川，一時不知該說什麽了。

陶川半躺在床上，仰着頭，微微笑了，“別害怕，我不會幹擾你正常生活的，或者你就當我沒說過那番話。”他說完，緩緩低下頭，臉上露出一絲落寞的神色，很輕很輕地說，“我可以等你。”

“我、我……”何小葉緊張地說話都說不連貫了，努力了很久，勉強将那句話說出來，“我只想好好讀書。”

陶川噗嗤一下笑了，擡起頭看她，一雙眼亮晶晶的，“嗯，你好好讀書，我可以等你到大學。”

“不、不用。”

“嗯？”

“陶川，對不起……”

“不用道歉！”陶川突然提高音量打斷了她，表情有一瞬不甘，但随即恢複了溫和，“你就當剛才的話都沒有聽到就行了。”

“我……我還要去補課，我先走了。”

何小葉找了個借口，落荒而逃。

她剛進了電梯，一道人影就走進了陶川的病房。

簡文立在床頭，斜眼看着陶川，嗤笑道：“你也被拒絕了？”

陶川側過頭，看着她，露出一個微冷的笑。

※

何小葉有些六神無主，補課的事完全被忘在了腦後。她窩在被子裏，頭疼得要命，姜恒、陶川，怎麽集體抽風？想想周一上學可能遇到姜恒，她就頭暈，再想想還跟陶川同桌，她就想死。幸好陶川過幾天才出院，她算是個死緩，能多喘口氣。

何小葉煩躁地在床上滾了兩圈，一把掀開被子，決定去泡個澡，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忘了。

她泡完澡出來，想起一下午都沒開手機，怕在外地的趙秀芝會找她。何小葉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向桌旁，将手機打開。

開機音剛響完，手機就跟抽了瘋似的，一個勁嗡嗡嗡震動起了，過了好半天才停下。

何小葉懵了，仔細看一眼，未接來電、未讀信息、微信信息，全都是一個人發來的——姜恒。

就在何小葉愣神的片刻，手機又嗡嗡地響了一聲，她快速看一眼，是姜恒發來的微信。

姜恒：小混蛋，趕緊出來啊！我知道你在家，窗戶亮着燈呢。（抓狂）

何小葉手忙腳亂地準備關手機，轉念一想，伸手“啪嗒”一聲把燈給關了，房間裏頓時陷入黑暗。何小葉躲在窗簾後，看車道上的情況。

車道後是一片綠化帶，光線暗淡，她從窗戶處只能看見一點星火明明滅滅。突然，那點星火滅了，一道瘦高的人影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姜恒還穿着上午的那件衛衣，深秋的夜晚水般冰涼，他好像渾然不覺，慢悠悠走到車道上，停在了路燈下。他長身而立，好像知道何小葉在窗戶後偷看似的，突然擡起頭，笑了一下，清冷的燈光照在他的笑臉上，顯出一絲絲的落寞。

何小葉立刻愣住，胸口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心髒随即縮了一下，有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在蔓延。

她回過神，那道孤獨的身影已經從路燈下消失。

冷白的路燈在路面上投下一個圓形光圈，讓空蕩蕩的車道看起來更加冷清。

不知為什麽，心底突然生出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就像以前期待趙秀芝能回來陪她過生日，結果什麽都沒等來一樣。何小葉不知道為什麽會生出這種情緒，她垂下眼，默默想的失神。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拉回了何小葉的思緒，她看向房門，聽見白姨的聲音傳來進來。

“小葉，你同學找你，說有東西落在你這裏了。”

何小葉過去開了門，白姨遞了個東西進來。她低頭一看，片刻間竟有些不知如何反應了。

白姨遞進來的是一張學生卡，卡上的男生懶懶地看着鏡頭，頂着惹眼的紅發。卡片姓名處寫着兩個字“姜恒”，後面用簽字筆加了幾個字：來道歉了。

“姜恒來道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宸：哦呦，姜恒你就是個大豬蹄子！！你有種罵人，有種別來求和啊！！

姜恒：我才不是來求和的！……我是來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