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去年今日

梁夏面對一片掌聲時還沒有回過神，多虧身邊的女孩撞撞她的胳膊，才想起來鞠躬謝幕。

就這樣結束了？她下臺的時候仍暈暈乎乎地想。

秦天天說得沒錯，舞臺燈光打得太亮，她幾乎看不清臺下觀衆的神情，也分不出心思去看。一上舞臺，所有紛雜的思緒都像被吸走了一般，她專注的只有面前這個空間，屬于她的故事，她的心情，她的舞步。

酣暢淋漓，心無旁骛。

舞蹈演員擁擠着回到後臺，一眼就看到了何老師，她今天也來看演出，帶着一貫溫柔的笑容望着他們。

“我為你們驕傲。”老師的眼睛裏閃爍着光芒，何老師作為舞團資深舞者，一直都很關注新人的作品。“完成度很高，情緒表現也很成熟。梁夏，”她說着上前兩步，摸了摸梁夏還帶着汗水的臉，“非常動人。”她低聲說。

梁夏的心也因為這句話激動起來，又有點不好意思，紅着臉點點頭，“謝謝老師。”

“老師請你們吃飯！”何老師轉過身來，振臂一呼。

“萬歲！”年輕的舞者們笑鬧成一片。

一群人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有人同梁夏開玩笑：“那麽好看的花籃你不帶走？”梁夏望了一眼整個後臺最顯眼的花籃，真的很美，可也太大了，要是搬走連出租車都放不下。現在她又有點責怪起秦天天來，太浪費了。

想了想，她還是帶着笑說：“帶不走了，我拍幾張照留個紀念吧。”問話的人善解人意地點點頭：“那你快點，我們在外面等你啊。”

梁夏迅速從各個角度給花籃拍了幾張照片，又挑了一朵最漂亮的玫瑰，插在大衣的扣眼裏。玫瑰幽靜的花香一絲一絲纏繞上來，她低頭聞了聞，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何老師帶着所有舞者浩浩蕩蕩打了五輛車向火鍋店進發，好像所有大型聚餐的主題都繞不過火鍋。到了店門口梁夏卻愣住了，奶牛公仔時隔一年仍盡心盡力地端着糖果迎客。

梁夏走到它面前，它殷勤地遞上盤子。梁夏有點驚訝，“給我的？”

公仔大方地點點頭。

梁夏忍不住笑了，“不是只有小朋友才可以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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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仔歪了歪腦袋，像是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看來裏面換人了。梁夏笑着抓了一把糖，“謝謝你。”

火鍋店裏的溫度高，氣氛也熱烈。他們要了個包廂，一屋子人脫了外套額頭上都冒汗。有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說話，有人拿醬料拿水果拿免費的配菜和飲料，叮鈴當啷樂此不疲。梁夏在這片溫熱中卻有點懶怠，靠着牆壁借一點清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糖果的包裝紙。

眼前的場景很容易就讓她回想起去年。

去年秦天天的眼睛一直不甘心地盯着奶牛公仔的托盤，借口去廁所，梁夏卻看清了他的小動作，只是笑着沒有拆穿。

其實她心裏也有點躍躍欲試，就像小孩子的叛逆心理，你不給我，我就非要拿到。

終于在離店的時候趁公仔不注意，偷偷抓了一把糖果。

最後這偷來的糖果，成為他們互相交換的禮物。像一個只有兩人知道的暗號，為聖誕節的夜晚系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想什麽呢笑得這麽開心。”喬伊好不容易擠到她身邊，放了杯橙汁在她面前。

“沒。”梁夏搖搖頭，“太熱了，“我有點困。”

“我也是。”喬伊打了個哈欠，和她一起靠在牆上，“溫度一高我就想睡覺。”

“你們兩個，”何老師的眼睛看過來，“菜還沒上就這個樣子了，一會兒還有精力吃嗎？”

“您放心吧。”喬伊吐吐舌頭，“一定不給您省錢。”

幾盤羊肉上桌，瞬間被瓜分得一幹二淨。梁夏在一片氤氲中擡頭，正好看到包廂裏懸挂的小電視，左上角顯示着今天的日期。

聖誕節，也快了啊。她往嘴裏塞了一筷子肉，默默地想。

聖誕節那天，Unicorn在來福士有一場品牌站臺的活動。商場圍着裏三層外三層的人，閃光燈亮個不停，三個男生臉上的笑容像是從海報上照搬下來一樣精致。已經是隆冬，三人卻只穿着剪裁合體的西裝，真可謂美麗凍人。

秦天天暗暗嘆了口氣，出道半年，他已經可以得心應手地展示這種模式化的微笑，今天卻略微有點煩躁。也許是周圍的布置無一不在提醒自己，這是個溫馨的節日。而他特別想在這個日子裏見到某個人。

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且不說梁夏舞團的工作越來越忙，單憑這擁擠的場面，他也不會允許梁夏出現在這兒。

秦天天低下頭，在攝像機捕捉不到的角度活動了一下已經酸痛的面部肌肉，又重新露出微笑，敬業地轉向另一邊。

他低頭龇牙咧嘴的樣子非常孩子氣。梁夏在暗處看到，輕輕抿起嘴角。

她沒告訴秦天天自己今天會來，想也知道對方是怎樣的态度。可她實在想見到他，活生生的他，而不是借由一根電話線，幾條短信或是一朵枯萎的玫瑰拼湊出的他。

算起來他們已經有将近兩個月沒碰上面了。

不得不說，以一個完全是旁觀者的角度觀察秦天天，也非常賞心悅目。更何況她的眼睛總能捕捉到每一個小細節，将他的鮮活，可愛，真實不斷放大的細節。也許在他們交往的這幾個月。自己已經練出了超人般的眼力。

Unicorn準備離場，圍觀的人群逐漸擁擠起來，女孩們都想把手中的信件交到偶像手裏。梁夏也混入其中，她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三個男生一直面帶笑意，在保安的護送下仍然從空隙中伸出手來，不願辜負每一位粉絲的心意。梁夏覺得五髒六腑都被擠壓得變了位置，好容易湊到最前面，秦天天修長的手指就在眼前揮舞，她用盡力氣，将一個淡藍色的小袋子往他懷裏扔去。

他的雙手接住袋子，梁夏剛說了一句“聖誕快樂”，就立刻被人擠到後排去。她不斷向後退，直至退到空地，呼出一口氣，覺得腹部酸疼。想起自己傻氣的舉動有點想笑，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自己說的話，會不會看袋子裏裝的東西。

秦天天在一片嘈雜中似乎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像是梁夏附在他耳邊低語。他匆匆回頭望，卻只看見一張張陌生的臉。手裏剛剛出現的小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動聲色地将袋子移到信件的最上方，緊緊攥在手裏。

好容易上了車，他剛喘兩口氣便想着打開袋子。袋子裏裝的只是普通糖果，在一衆包裝精美的賀卡中顯得那麽普通。秦天天摩挲着糖紙，想為什麽有人要費那麽大力氣，只為送幾塊糖給自己。

突然他想起什麽，湊近糖果聞了聞，糖紙上還殘留着一點火鍋香味。

秦天天的眼睛一亮，透過車窗向外看，外面是大片粉絲揮舞着燈牌，根本找不出哪一個是梁夏。

可她的确來了。

秦天天的心情在這一刻變得幸福又酸澀，他掏出手機，剛想給梁夏發條信息，屏幕卻先一步亮起來。

一條信息，來自梁夏。

“聖誕快樂，我與你同在。”

我又收到了最好的禮物，秦天天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