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浮出水面
秦天天過了好久才相信梁夏是真的回到了他身邊,但整個人還是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斷斷續續地講他們分開期間他發生的事。梁夏也不打斷他,只是趴在床邊看着,看日益成熟的秦天天展現出突如其來的脆弱,讓她心疼,卻又忍不住覺得好可愛。
這都是什麽惡趣味?
“我去你宿舍找你的那一天,在垃圾桶裏看到了很多诋毀你的信件 ,海報,還有動物屍體。”秦天天看見梁夏瑟縮了一下,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都已經過去了。”
梁夏點點頭,突然就明白了什麽:“所以你才決定在發布會上和我劃清界限?”
秦天天“嗯”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很爛的主意對不對?可我那時候沒有更好的辦法。陸姐說保護你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你與我無關。我原本不相信,于是她讓我去找你,讓我看見了那一幕。
那一幕後來一遍一遍地在我的夢中重現。夢裏的你總是被人群團團圍住,腳邊都是扔過來的塑料瓶,寫滿謾罵句子的海報,你穿過人群看向我的眼睛,像一把匕首紮在我心上。
就是那一刻我确定了我的選擇沒有錯。對我來說,看見你受到傷害的痛苦,遠遠超過我們就此分開的痛苦。如果我沒有能力保護你,至少要将你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可我從來都不想要安全,我想陪着你。只要你對我有一句承認,我便可以抵擋所有流言蜚語 。
梁夏用目光描摹着秦天天的側臉,她想,我們都是陷入愛情中的傻瓜。
“後來我遇見了喬伊。”
“喬伊?”梁夏從自己的感懷中清醒過來,皺了皺眉。秦天天忽略了她一閃而過的神情,繼續說到:“她不知道為什麽那天那麽晚了還從宿舍裏出來,然後撞見了我。我正想着該如何掩飾,她就開門見山地說,你是秦天天吧,你來找梁夏嗎?她說你已經告訴了她我們戀愛的事,讓我可以相信她。
我其實并不完全相信她,但那時候我已經沒有時間了,于是我讓她轉告你一句話,請你一定要等我。”
梁夏的手心一片冰涼,蜷縮起手指的時候感受到一層黏膩的汗。喬伊從來沒有把這句話告訴過她,而秦天天顯然不知道這個真相。
“後來我到韓國拍戲,能夠拿到手機的時候你的號碼已經注銷了,所有聯絡方式都換了。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給你寄明信片。每周一張,我寄了兩個月。因為害怕會被人看見,我總是把想說的話寫得很隐晦,還擔心你能不能讀懂。
可等我回來以後才知道,你已經離開了,什麽信息都沒有留給我。”
他輕輕擰了擰梁夏的臉:“你怎麽這麽狠心啊?”
梁夏心裏五味雜陳,卻依然附和着秦天天的話,蹭了蹭他的手掌:“我這不是知錯就改,回來了嘛。”
“回來就不許走了。”秦天天瞪着眼睛,裝出一副很兇的樣子,手卻一直撫摸着梁夏的臉,缱绻的溫度遲遲沒有消散。
病房的門突然被豪邁地推開,葉知秋滿面春光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你哥兒們生病這麽開心的嗎?還真是塑料兄弟情。梁夏表面一臉平靜,內心卻在瘋狂輸出吐槽。秦天天直接用鼻子哼了個音:“要是讓別人看見你這個樣子,肯定以為我倆積怨已久,你等這一天等了好多年。”
“誰?我嗎?”葉知秋茫然地指指自己,在秦天天毫不客氣的白眼中慢慢反應過來,狠狠搓了下臉,“我就是,咳,一點私事,比較得意,沒繃住哈。”
聽聽,聽聽,這輕佻的語氣還是當年的斯文敗類葉大哥嗎?梁夏穩準狠地抓到了重點:“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葉知秋的臉瞬間漲紅得像只番茄,可還沒等梁夏心裏一連串驚嘆號飛過,他就迅速地換了張臉孔,雲淡風輕地揮揮手:“怎麽滿腦子都是些情啊愛啊的,我看你才在談戀愛。”
“我們就是在談戀愛啊。”梁夏非常無辜地回答,一旁的秦天天大笑起來牽動傷口,一時間表情非常微妙。
“你啊,”葉知秋嘆了口氣,“這麽讨厭我都不想歡迎你回來。”一邊說一邊卻還是張開手臂:“好久不見,抱一下吧梁夏。”
梁夏幹脆地投身這個兄弟?姐妹?...總之是很情深的擁抱,秦天天拍拍床邊的護欄:“兩位适可而止啊,我還在這兒躺着呢。”
分開的時候梁夏問:“方也呢?那個小瘋子還能錯過今天這個場合?”
葉知秋的表情第二次不自然起來,眼神也跟着飄忽:“他睡過頭了吧。”說完立刻推了梁夏一把:“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臉色看着比甜甜還像病號呢,有我在這兒陪着就行。”
梁夏看了秦天天一眼,秦天天沖她點點頭。她想自己的确要好好休息,休息完,就該把一些陳年舊事理理清楚了。
秦天天目送着梁夏的身影遠去,在她阖上門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喊了句:“晚上記得來看我啊!”葉知秋聽得一臉嫌棄:“你能別一談戀愛就這麽沒出息嗎?”
“你管我?”秦天天的語氣既嘚瑟又嚣張,“單身狗是不會明白的。”
葉知秋的嘴巴張了張,又張了張,卻還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單身狗?他在心裏傲嬌地“切”了一聲,很快就不是了。
梁夏這一覺睡得非常紮實,而且解乏,像是身體知道她即将迎來一場并不愉快的對峙。等到天色近黃昏,她拿起手機準備給喬伊撥電話的時候,對方卻先一步把電話打了進來。
梁夏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愣了愣神,不知道這又是哪一出。她也許一直是個天真甚至遲鈍的人,從喬伊到駱遠,她永遠是最後才看清他們熟悉的皮囊下隐藏的陰暗內核。
“喂。”她接起電話,聲音像一小團硬邦邦的冰塊。
喬伊的語調很輕松,好像只是打來與她聊天氣一般:“梁夏,上次吃飯到一半你就走了,今天我們再見個面吧。”
見面的地點還是定在上次的日料店,梁夏坐車過去的時候将頭靠在窗玻璃上,試圖用一點清涼來平息腦海裏沸騰的猜測。她想起上一次她們牽着手在路上狂奔,何老師對她說:“你們是最要好的。”僅僅隔了一天,變化卻是滄海桑田。
走進餐廳,她看見喬伊坐在靠窗的位置旁,夕陽将她的輪廓勾勒得很美,只是第一次,梁夏因為這種美麗而感到毛骨悚然。
喬伊放下茶杯,對她笑了笑:“你來了。”
梁夏沉默地在她對面坐下。喬伊與她對視了一會兒,收攏臉上已經所剩無幾的笑意,聲音也變得冰冷起來:“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麽?”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像繞口令一般地對話,心裏卻都漸漸明淨起來。“你怎麽猜到的?”梁夏問。
“根本不用猜。那天你像瘋了一樣地跑出去,我後來看到秦天天的新聞,就知道你去了哪裏。今天給你打電話,你講話的語氣告訴我,你已經見到了秦天天,而且你也知道,三年前我都做了些什麽。
你這個人,心裏的事全放在表面上,藏都藏不住。”
是啊,我是藏不住,而你是藏得太深。梁夏感覺自己的眼睛無法控制地酸澀起來,喬伊回避着她泛紅的眼眶,低頭轉了兩圈手裏的杯子,“你今天願意見我,應該還有話想對我說吧。”
“你為什麽...”梁夏深吸了幾口氣才将語調重新變得平穩:“在做了那些事以後還要把我在南京的工作地址告訴秦天天?你不怕他來找我,一切就都被揭穿了嗎?”
“他不會找你的。”喬伊的眼神莫名亮了一下,“我了解他。”
這句話裏藏着滿滿的惡意與挑釁,梁夏幾乎可以看見一只毒蛇吐着信子在向自己招搖,而她卻直接回避了這個陷阱,跳向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三年前論壇上的那些帖子,你才是始作俑者,對嗎?”
喬伊的表情在一瞬間可謂千變萬化,像是戴久了的面具終于層層剝落,廢墟之下梁夏終于看到了她原本的面貌,原來竟是如此陌生。
“是。”她幾乎咬牙切齒地回答。
梁夏心中糾纏的憤怒與不解在這一刻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她知道自己不必再問了。這一切不過是一個她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的陌生人做的。既然陌生,就不該再浪費她一個眼神,一秒時間。
“我想說的就這些,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秦天天還在醫院等着我。”
喬伊猛地拉住她的手臂,不可置信地問:“你就想知道這些?你不想知道為什麽...”
“我知道為什麽。”梁夏甩開她的手,聲音不大,卻把每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因為你喜歡他,因為你得不到,因為你嫉妒。”
“不是這樣的!”喬伊露出被人打了一記耳光般的神情,急切的動作差點打翻杯子。周圍的人全都看了過來,她毫不在意,只是緊緊盯着梁夏,像是要看進她的內心,把自己的話也一并釘進她的心裏。“我對他的感情你根本不了解,你憑什麽...”
梁夏再一次打斷了她,這樣瘋狂的樣子與話語,還有那些躲在背後的下作手段,三年前她已經見過了太多。就是這些濃重如墨汁般的惡意,差點将她的人生與感情毀于一旦,她根本不想了解這種人的思維,她只是覺得厭惡。
“你的那些理由,自己相信就可以,不用講出來惡心我。還有,”她伸手理了理喬伊翹起來的衣領,附在她的耳邊說:“三年前,秦天天給我寄了八張明信片,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都在你那裏。請你還給我,那不是屬于你的東西。”
“如果我不給呢?”喬伊喘着粗氣,眼神在淩亂發絲的遮掩下還是一樣的淩厲。
“那我會讓秦天天親自找你要。”梁夏撂下最後一句話,不再看喬伊的表情,轉身徑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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